梅林幽深悠长，来时有寒渊领着我也不觉漫长，如此我们再其中走了近几个时辰还未走出，已知出现偏差，心中略感焦急。只是我与芷兰都是上神，从未遇过这样的状况，一时也不相信，单单一片梅林，寒渊便将我们控住。
梨欢心道不好，苦笑道：“果真他不愿轻易放我们出去。若是他不放我们出去，我们走再久也是徒劳。”
我慢慢转身，蹙眉道：“你既能带着芷兰他们进来，也没别的法子出去？”
梨欢仰头望天，呼出的气体在虚空中凝结，道：“若非芷兰上神求我，我是绝不会踏足此地。”他看着我，眼中深加隐讳，愈显厚意道：“我曾与你说过，无尘界是寒渊的居所，这个地方除了他自己、含烟、冷白，再无旁人踏足。”说到此，他大约看见我眼中的疑惑，又道：“我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来过几次，只越过梅林并未深入。所以，并不清楚无尘界中其余的阵法之类。先前能进来是在寒渊并未设防的情况下，与现下自然另当别论。”
我暗暗抓住身侧的梅枝，狠狠扯了一把。越过重重叠叠的梅树，依稀若隐若现中能够瞥见简陋的木屋房顶已是白雪覆盖。
寒渊依然站在原地，愣愣望着我们消失的方向。冷白在他身侧气的直跺脚，也不知说着什么，虽隔着甚远我还是能觉察到寒渊的恼意。
我低喃问梨欢道：“你可知道冷白的来历。”
梨欢身子一顿，倚在一颗粗高的梅树上，花间落雪掉在他的肩上，悠悠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大部分也是从别处听来。听闻冷白从小便跟在寒渊身侧，住在长白山蔓延无绝的一处山林中。这世上恐怕最了解寒渊的人要属冷白了，只是冷白这人性子古怪，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不信因果报应之说，全凭各人喜好做事。所以，刚才他对何光出手，恐怕心中是真起了杀意。”
我淡淡“嗯”了一声，道：“冷白是妖。”
梨欢点头，“青月莫非忘记我的真身乃是一条龙，冷白是九尾狐，九尾狐、龙、凤凰、饕鬄在上古自是神兽，属神族一脉。只是延续至今血脉稀释，又与各种族联姻，已致血脉不存，不像神族重视血脉，禁止与其他二族通婚。也正因如此，上古之战后到如今，妖族未曾出过真正的大妖，魔族的也没有能够赶超上古的魔君，而今的魔君还是神族曾经的犹钵罗尊者堕落。不然为何三界之中神族为大，其余二族未能超越。但是······”
我低着头道：“但是什么？”
梨欢蹙眉，扫过我吟吟道：“这事我也不知可信度有几分，是前两日在下界游历时听闻，十二山中大妖出世，号令妖族。说是要覆三界，兴妖族。”
我忽然忆起，前两日兄长在十二山中被一横空出世的妖抓走之事，想到爹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抓着他的袖袍，长声道：“梨欢，是不是那妖抓走了我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我。”
芷兰惊讶道：“那妖如此厉害竟然抓走了青栩上神？这等大事，为何神都竟无人知晓。”
梨欢站在厚厚的雪上，目光没有焦点望向遥远的地方，拧着眉心问我：“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爹。”我未思片刻道，“前夜里的事了。夜半三更，南天门外来了一下界小仙，吵醒了我的贴身侍婢凝珠。他被天兵天将挡在南天门外，凝珠瞧着可怜，便问他来自何处所为何事，等到问清缘由，才知这事。当时焦急万分直想冲到下界去救我大哥，被爹爹拦住了。梨欢，那妖果真如此强大，你可知我大哥性命无忧？”
芷兰用手轻轻环住我，轻言道：“你先别太过担心。”
梨欢想一想道：“这事牵扯甚大，上神知晓的越少越好，人间有语，无知是福，说在这事上是真真应景。”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我也知之甚少。此事上清交于炎帝负责，连他都不愿让你知晓，若由我说实在是于理不合。”
我焦急，“这时候你还在乎礼节这种俗物。”
梨欢道：“如果你真想要知道······”一束束日光穿过成片的红梅林，在依旧落雪的山中，打在我们身上，我追随着梨欢的视线，落在寒渊身上，也不知他是否有所觉察，在梅林的阻隔下我隐隐觉得他转过头，与我对视。梨欢声音如雪一般轻道：“你去问寒渊吧，他知道的更清楚些。”
我疑惑不解，“他不是一直在神都，怎会知晓十二山中事。”
梨欢阴翳难明，怅然道：“妖族生性随意，不爱拘束。如今的妖主便是冷白，那大妖为妖，自然妖主知晓的最多。寒渊又与他亲切，那大妖想要夺了冷白的妖主之位，号令整个妖族。遇上这样的事他定会与寒渊讲。”
我恍然道：“怪不得他实力如此强悍，能从我与芷兰身前抓走何光。”
芷兰乍然诧色，讶异道：“为何从未听闻冷白妖主之名？”
梨欢笑道：“那是因为他的妖主之位也是无意间落在头上的，传闻冷白是上古九尾狐族血脉，其血统极为纯真。他又自小陪着寒渊，寒渊这人除了灵力强大，为人低调，其实三界了解他的人不多。他性子淡漠，相交者甚少，只有三界中少数站在顶端的强者才知晓他的存在。是以刚才为何冷白会讲长白山之地，就是上清来了也无法管，那是因为上清到了此处是真的管不了。妖族本聪明，能当上妖主的又岂会差，他在魂归之时直接下诏将下任妖主之位传与冷白。非但是因冷白本身乃是罕见的纯妖，更是因为他身边有寒渊。寒渊亦妖、亦魔、亦神，是三界都想拉拢的对象。”
我道：“他现在是帝君。”
梨欢不以为然道：“青月，你最初问我是否与他相识，我却是有话隐瞒与你，实在是为着你好，如今也是这么个理。你与芷兰上神天作之合，是神族少有的美满良缘。我不想因为寒渊的事影响你们，所以，当时有所隐蔽。而今也是一样，我可以非常肯定，如果你并非九重天神女，寒渊就不会是帝君。他·······无所谓怎样的身份。这人活的与冷白一样，他们是一样的人，随性又随心。他对你异常的偏执，我只盼着你能与芷兰上神成亲后幸福。”
“而这是寒渊给不了你的，含烟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看着他，望向满林的红梅，心逐渐飞远，遥遥映雪白色天幕中，那一抹身影灼灼其华，照的我眼睛生疼，乌黑的发狂乱四起，迎着风霜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