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年岁，这样的树早已成灵，便是凡间一颗再普通不过的，偏移至此也该成灵了。可我看过，这树就是一颗在普通不过的菩提树，绝没成灵。
实在是怪哉！
不等我多思，芷兰笑道：“成亲需要筹备的事，我已准备的差不多了。今日正是答应你回神都的日子。”
我嘴角含笑，“是了。神都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我。”
无边的风吹过我与他，芷兰牵着我的手，踏云迎风。无边虚空下一如来时所见高山巍峨，青云弥漫。身后是莲泉与何光随行相伴。
我喜极了何光像艳阳一般纯真暖人的性子，便求了芷兰让他随同。听闻他是阴阳君之子，出生那年正值四海南极之滨凶兽应龙作恶，太清遣了阴阳君除恶，哪知下界传来情报出现偏差，已至低估了那只应龙的实力，因而导致阴阳君陨落。何光的母亲闻此噩耗，悲不欲生，胎像不稳，婴儿早产。
神族生子不易，她又动了胎气，以致难产，诞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
这孩子身世坎坷，而性情确是少有的纯洁，白如冬雪降下，只让人觉得纯一不杂，一尘不到。
回到碧青宫已是夜幕晚降，凝珠早早便在宫门前等候，伸长了脖子望见我们一行人自远由近踏云降落在地，算是送了一口气，道：“上神已经离开神都好几日，夜游神与司命星君日日都来宫中询问您何时归来。”
我笑道：“倒是辛苦他们，为着我的事如此劳心。”从前爹爹虽与他们有恩，但神族盘根错节，枝繁叶盛。虽是子嗣稀薄，但寿命绵长，倒也尚可。因而，若论有恩，在那些纷乱的岁月中，与我碧青宫有恩情的又何止司命他们。
不过，万万载岁月，他们倒是长情感恩的人。
庭院中棠梨花依旧开的异常繁盛，在淡淡如水的月光下如颗颗莹白透明的冰碴，微微颤抖着流泄出阵阵清冷的香，我无心赏花，本欲命凝珠唤人去请司命与夜游神至宫中一叙，哪知刚一落座，还未见着人影，便已在寂静中听得夜游神低抑沉重的笑声自墙垣之外传来，“上神，可是叫小神等的久啊，那日说是当日便回来，却硬生生叫我与司命多等了两日。”
我轻轻侧头，见叠如山峦的殿宇檐角飞石，晲他，“这样岂不正好。”眼角瞥见芷兰唇角是温润的笑，赶忙收回，又道：“我急不可耐去了太阴，又小住两日。可有了未来主人之势？”
司命星君拍手称案，笑道：“正是，正是。上神不在神都不知道，现在私下宸帝和东海小公主的那些事传的正厉害。那东海小公主尘霜与西海府的小公子予霖也算是胆子大，那夜在宸帝的应允下逃入下界，如今住在魔界之中。”
予霖与尘霜住在魔界是我早已料到的事。只是不知，原是神族的他们，在魔界是否会遭受歧视与苛待。毕竟魔界生存条件苛刻，不比九重天之上仙气缭绕，云海漫漫，四处都是灵花异草，仙兽珍奇。
在我思忖的间隙，司命语调尤带惋惜，继续道：“上清下了令，予霖与尘霜已成神族叛族之人，今后不论是谁遇见格杀勿论。”
我蹙眉，“竟然这样严重？”
何光睁着一双明亮出奇的双眼，满脸好奇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判出神族，魔族好吗？”
司命这才发现站在我与芷兰之后，被月光漏在棠梨花下阴影中的何光与莲泉，迟钝片刻，有些尴尬道：“这二位仙君是？”
我柔和笑道：“这是芷兰上神身边的两位仙君。”我指着莲泉，“这位叫莲泉。”又指着何光道：“这位问你问题，性子纯真的叫何光。”
司命行了一个神族见面时拱手的常礼，故作高深对着何光笑道：“这位小仙君有所不知，尘霜与予霖之事牵涉甚广。”又观我与芷兰一眼，略有顾忌道：“而且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你只要知道他们选择了最坏的结果，神族最为忌讳的方式。
至于这魔族好与不好，还在于人心。人之心善，不论神魔妖都是好的。人之心坏，不论那一族自然都是坏的。一个人从骨子里烂透了，怎样也好不了。相对的，一个人从骨子里好，怎样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何光挠头，一知半解，“你倒是把我越说越糊涂。”
芷兰和顺，看他迷糊的样子，笑道：“这种事情往后你自然便清楚了。如今想不明白也就算了，想的多了反倒不好。”
我臻首，司命不绝道：“如今各宫私下传言宸帝与尘霜之事什么样的版本都有，不过大都不太好。而因为上神当日就离了神都，所以与您有关的话多半也扯上了芷兰上神，不大好听。但比我们先前预期要好了许多。”
他坐在我对面，端过白玉石面上茶盏，啜了一口，垂下眼睑不敢看我，徐徐道：“只是有一事，小神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他似有难言，使我心中突的一跳。此刻庭中众人在场，料想这话必定激起千层跌浪。
夜游神忽得躬身，接过话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是昨日十二山中突然出现一名大妖，听闻乃是上古妖种，其身牵扯许多禁忌隐秘之事，上清直接叫了炎帝前去查看。”
芷兰凝重道：“何等大妖竟有如此实力，能够惊动上清？”
“芷兰上神有所不知，这妖并非生活在妖族，听说与妖族并无关系，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在十二山中。目前还未曾寻得他出世的原因。”
我叹了口气，疲倦一笑道：“既然上清派了爹爹亲自去，想来定会处理妥当。太阴至神都路途遥远，我也有些乏了。两日未见以木，又想念的很。芷兰也到了神都，你们便将消息传出去，就说芷兰上神要在神都辟一座宫殿，乞巧节那日便从新的宫殿迎我成亲。左右太阴路途太远，芷兰居于上位，也该在神都开一座府邸了。免得日后来来回回实在繁琐。”
芷兰笑若三月春花，“还是你想的周到。乞巧节后，那些话自当就散了。”
司命欢喜：“这倒是，若说宫殿位置，我看风灵台边的那片仙云之地不错。居于上位，灵气充裕，隔着碧青宫也近。”
我挥挥手，头顶棠梨片片跌落，在皎皎月光下格外冷白。像是一场白色的雪雨，引得四处飞溅。
如此，芷兰便住在了碧青宫中。恰好，宫中冷清，只剩下我一个人，也算是有人相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