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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域牛乳芝士

(1)婚礼

年底一直到春节,是“蜜语”最忙的时候。

万圣节、感恩节、圣诞节、元旦,紧接着公司的年终尾牙、茶歇、春节、情人节……中间还经常会有不畏严寒的新人举办婚礼。

时缙来到“蜜语”的第二个周末,就遇上了两场茶歇和一场婚礼,整个店在缺一个主力多一个新手的情况下,忙得几乎飞起。

幸好茶歇的规模都比较小,要准备的东西不算多,但周六晚上的那场婚礼,却是重头戏。

新娘是“蜜语”的老客人,最开始还垂涎过简星宇的美貌,最后则完全被余米手下各种美食收服,几乎每出一款新品都会来品尝,真·真爱粉。

大家早已不是单纯的老板和客人的关系,更像是好朋友。好朋友的婚礼,余米自然事必躬亲,更何况,得到新娘的可靠消息,婚礼上还有重量级客人出现。

甜品摆台的色调是新娘喜欢的蓝色,还要营造出《冰雪奇缘》那样梦幻唯美的风格,余米为此整整准备了一周。

主打甜品选用的是厚重的雪域牛乳芝士和晶莹剔透的蓝莓果冻,搭配白巧克力棒棒糖蛋糕和香草奶油小纸杯。乳白的芝士上撒着银色的糖球,蛋糕棒系上蓝色缎带,纸杯则是专门定制的蓝色镂空花纸,淡奶油裱出雪山的形状,连同一系列小单品,整齐地码放在一层层白瓷盘上。

再配上同色系的桌布和餐叉,银烛台,雪花摆件,蓝调花瓶……

糟了!

余米蹲在几近完工的甜品台前低低地哀号了一声。

忘记准备鲜花了!

果然一忙就容易出错,明明在设计图里占据了重要位置的白玫瑰和蓝绣球,偏偏忘记写在清单里。

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时间不多了,新人们都在化妆室,再有半个小时,客人们就会陆陆续续地进场。

她霍然站起身,一边打开手机搜索最近的花店一边朝外走,顺便对正在清点的周小美报备了一声:

“我去买花!”

婚礼宴会厅外的花园是仿江南园林的,回廊曲折,花木扶苏,余米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前走,穿过几条回廊,抬头一看,顿时有些傻眼。

这和她进来的地方不一样啊!这是哪儿呀?

她往回退了两步,周围除了亭台楼阁就是花草树木,连个服务员都看不到。

要打电话求助吗?可是在这种地方迷路,一定会被嘲笑的吧?

她咬咬牙,一个酒店能有多大?她就不信靠自己走不出去。

在眼前的几条岔路中随机选了一条,她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走不到十米,眼前又出现了岔路,她正寻思着要不要扔硬币决定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到底要去哪儿?”

她顿时吓了一跳,满脸惊恐地转过头,只见站在三步开外好整以暇看着她的人,正是……

“时缙,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时缙没有直接回答,上前来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了一小圈,面朝着右前方。

“往左是洗手间,往右是客房,所以,你要去哪里?”

余米这才发现,花丛里赫然立着一块古色古香的指路牌,几个大字,表明了此地所处的位置和岔路的指向。

囧……幸好没有真的抛硬币。

“……走错了。”她泄气地垂下头,“我是要出去,不是进来……”

“我跟了你很久,还以为你有什么捷径。”时缙叹了口气,顺手揽了揽她的肩,“过来,跟着我。”

她跟随着他的动作转过身,他收回手,朝来路而去。

余米轻轻吐了口气,偷偷瞥了一眼刚才被他揽过的左边肩膀,忍不住伸手抚了抚。眼角的余光见他越走越远,又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时缙,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周小美叫我和你一起去,防止你迷路。”他微微转头,目光在她头顶瞄了一眼,幽幽道,“果然不负众望。”

余米脸都红了,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才小小声辩解了一句:“这地方真的很难走……”

谁知时缙居然没有反驳她,只是问:“现在要去哪儿?”

“……买花。”

周小美差遣时缙来当苦力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余米是骑电驴来的。

看着路边那辆粉嫩可爱的电动车,余米顿时意识到十分不妥,她试探着问道:“要么……你回去好了,我自己也可以拿的。”

可时缙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圈电动车,然后把卫衣的帽子拉上,慢吞吞地回她:“你带我。”

“……啊?”

“你带我。”他指了指电驴,说得理直气壮,“我没有开过这个。”

不会开就不要一起跟来了好吗!

他真的不是富家少爷离家出走来体验生活的吗?余米看了一眼他外套上的logo,这一周以来,尽管他并没有穿金戴银开豪车,但无处不在的细节统统显示出他的消费水平绝对不是一个服务生所能承担得起的。周小美给他的形容叫“低调奢华”。

居然连电驴都没有开过!

“不走吗?”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四点二十了。”

时间让余米顿时清醒,她顾不上再和他理论,反正根据这一周相处的经验,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他是绝对会坚持到底的。

幸好她的车虽然颜色粉了点,但够大,当初是为了带货买的大踏板,如今带一个时缙也不会太局促。

只是因为带了他,余米开车的速度从原来的慢速,变成了龟速。

由于身后坐了一个人,她的坐姿十分别扭。从后视镜看过去,时缙的两条长腿为了不碰到地面而不得不蜷起来,看着比她更别扭。

可与此相反的是,他的表情却很愉悦。迎着冰冷干燥的风,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一旦放松,唇线的M形就尤其明显,没有刻意去笑看起来也是微微笑的。

余米收回看向后视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周围看去。

此刻他眼中看到的,是什么样的风景?

一幕幕熟悉的街景被夕阳的金光分割出错落的光影——掉光叶子的树、匆匆而过的行人、形形色色的店铺、正在更换海报的公交车站台……一切因此显得格外迷人起来,甚至是充斥着灰尘的空气,都因为其中混杂的食物香气,而变得比平时美好得多。

是因为她缺少发现的眼睛,还是因为,看风景的人不一样?

她又忍不住去看后视镜,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耳根子蓦地一热,赶紧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行驶。

除了白玫瑰和浅蓝绣球,余米还要了纯白的洋桔梗和蓝花满天星,沉甸甸的一大捆,堆放在踏板上。

奈何她的腿太短,前面放了东西,后面又坐了人,电驴一启动就忍不住左摇右晃,堪称危险驾驶。

晃晃悠悠开出十米,时缙看不下去了,两脚往地上一撑,轻而易举地连车带人固定住,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你下来,换人。”

余米吓了一跳:“你……在开玩笑?”他不是从来没有开过吗?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时缙挑了挑眉:“看一下就会了。”

她有些无语,还想说什么拒绝的话,已经被他长臂一搂一拽,整个人轻而易举地被挪到了后排。

他、他、他又搂她!咦,为什么要说又?

呃……

事实证明,时缙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区区电驴而已,他不光能操控自如,而且开得挺快。

果然,只有他不想做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后背紧紧贴住尾箱,余米忍不住想到家里那只吃里爬外的肥猫。

那天来送还手机之后,时缙又来过一次,是来替周小美取材料的。结果,他不光兴高采烈地和提拉米苏玩了两个小时,还顺带蹭了一顿午饭。

吃饭的时候,提拉米苏一直娇滴滴地依偎在他脚边,让余米这个真正的铲屎官心痛不已。

“时缙,你到底对提拉米苏做了什么?”

她愤愤地控诉,时缙放下盛着什锦海鲜粥的碗,平静地回答了两个字:“秘密。”

余米郁闷:“它是我的猫!”

时缙莫测一笑:“那又如何?”

无赖!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时缙心情很好地喝完了剩下的粥,把碗递了过来,说道:“告诉你也没关系,秘密就是,只要我想,它就会喜欢我。可以再添一碗吗?谢谢。”

说了等于没说!他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当时余米也没深究,可是如今看来,竟是不无道理——这个人就是有那种气场,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气场。

时缙开得比她快得多,大多数街景都一晃而过,余米看着心里发虚,然而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抓他的衣襟,反手紧紧抱着尾箱,忙不迭地叫道:“慢点!哎你开慢点!”

回去的时间只有来时的一半,很快就进入了酒店区域。余米松了口气,正要松开手,时缙突然双手一紧,同时扣住了前后轮的刹车,车轮发出刺耳的打滑声,蓦然停住了。

余米毫无准备,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他的后背上,鼻梁骨生疼,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控制不住地淌了下来。

她抬起手背一擦,满手的血,顿时吓坏了,急忙捂住鼻子,探出头去,却看到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正缓缓驶过,车窗摇下,驾驶座上一个长发摇曳,妆容精致的美女正一脸讶异地看过来。

“时缙?”

(2)秘密

很清晰的两个字。

熟悉的人?

时缙却突然一把握住余米另外一只手,不由分说地环在自己腰上,然后快速地启动了电动车——走了。

离开了车行道绕进小路,后面的车子其实根本追不上来,但他还是开得飞快。风声划过耳边,余米一手捂着鼻子,另外那只手根本不敢松开。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小鼓擂在他的背上。

他究竟有没有看到那辆车里的美女?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来的时间不长,因为嗓子还没好平时也很少开口,所以她从来没有询问过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事关个人隐私,作为老板,她向来尊重。

可是现在,她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一部分是因为好奇心,更重要是此刻难以言述的紧张尴尬。

余米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希望这段路长一些,还是短一些。不过实际上,员工停车处很近,她还没组织好说辞,时缙已经停了下来。

她如梦初醒,急忙松开手,手脚并用地从后座上爬下来,谁知手腕又被他拉住,掌心朝上地翻了过来。

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怎么流那么多血?”

看着他手里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掌,余米怔了一秒钟,连忙挣脱他凑到电动车的后视镜前,随后发出一声惨烈的低叫。

小圆镜子里的脸,鼻子以下糊满了半干的血迹,斑斑驳驳,丑得不忍直视。

胡思乱想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她重新抬手捂住鼻子,转头寻找最近的洗手间,还没找准方向,时缙又拉住了她。

“走这边。”他领着她拐上一条小路,转了几个弯到了客房部的边门,径直走进去,找到了走廊尽头一个偏僻的洗手间。

左手边标着烟斗,右手边标着裙子,时缙在两者之间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拉着余米往右拐了进去。

余米吓了一跳:“喂,这里是女厕所……”

时缙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你想去男厕所?”

“不是啊不是!”她急忙摇头,时缙已经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进去。

进去了才发现,这里的洗手间一进门就分成了独立的化妆室、母婴室,最里面的才是卫生间。时缙带她径直走进化妆室,不要说整个洗手间都没人,就算有人,也完全看不到。

更何况,他还一进门就把门反锁上了。

这是个什么节奏?余米捂着鼻子,肢体僵硬地被他按坐在一面化妆镜前,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拆开桌上一袋化妆棉,转身去水池接了水打湿,又回到她面前。

他伸手比了比,大概是觉得她坐着实在太矮,于是侧身坐在桌子上,才又朝她俯下身去。

直到这个时候,余米还是没有回过神,依旧捂着鼻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瞳孔里映出的越来越清晰的自己。

他该不会是想要帮她擦脸吧?

僵直中,耳边传来时缙的声音:“松手。”

“啊?”

时缙轻轻“啧”了一声,伸手把她的手拉了下来,然后把沾湿的化妆棉按在她的鼻子上。

“你是被撞傻了吗?”

余米一个激灵,脑回路顿时接通了,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化妆棉,对着镜子使劲地擦血迹,手攥得死紧,生怕他下一秒会把化妆棉夺回去。

时缙靠着化妆镜,好笑地看着她,悠悠道:“轻点,脸都红了。”

“哦……”脸红才不是因为用力过猛……

他又把纸巾盒递过来,一边问:“今天结婚的是什么人?”

余米有些接不上他突转的话风:“你是问新郎新娘?”

时缙点点头,又补充:“是做什么的?”

“新娘是我的老客人,是个插画师。新郎是电台的,城市频道的汽车节目主持人,挺有名的,还是栏目编导,叫……叫什么来着?”

“苏睿。”

“对!就是他!”她抬头看向他,眼底闪着几分惊喜,“你居然知道苏睿老师!你也经常听广播?”

时缙没有回答她,微微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余米不怎么在意,毕竟能和他找到共同话题不容易。

“那你听过城市频道的《与时光同行》吗?”她有些期待地看着他,难掩兴奋之情,“依依说婚礼有邀请时光来参加,他是我最喜欢的主持人了,我一定要去问他要签名!对了,依依就是今天的新娘子……”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朝镜子凑了凑,一眼看到鼻梁上的红印,顿时捂住了脸:“完了完了,来不及化妆了,化妆包还在小美那里。”

时缙扯了扯嘴角,轻轻跳下桌子,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化不化妆都一样,时光不会来的,赶紧走吧。”

余米对他泼冷水的行为表示不满,咕哝了一句:“你明明可以说‘祝你得偿所愿’!”

时缙不置可否:“五点了,走吗?”

“啊!要来不及了!”

她顾不上不满了,急忙站起来去开门,可是手指头刚刚触到门把手,就被时缙拦住了,他把另一只手放在唇上示意噤声,又指了指外面。

余米顿时明白了,他是说外面有人。

有人就有人,他们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能出去?

她一边疑惑地看着他,一边轻轻地将耳朵贴在门缝上。

外面果然有脚步声,有个男声正在低声说话:“仪式就要开始了,叫我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个声音略微耳熟,而且因为卫生间的回声效果上佳,简直就像外置了重低音,声音浑厚低沉,十分好听。

另一个女声说道:“能不能……不要结婚?”

她的声音经过回声处理,更显得凄婉苦楚,余米听得悚然一惊,结……结婚?所以说那个男声是……今天的新郎?

难怪声音莫名熟悉……

余米忍不住看向时缙,用口型示意:“苏睿老师?”

时缙正靠在门边,他显然也听到了那两个人的对话,不过神情十分淡然。略一点头,算是回答了余米的疑问。

门外的对话还在继续。

苏睿的口气有些无奈,也比之前软和了些:“静妍,你别闹了好吗?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娶她只是为了我的父母,我的心里只有你,你知道的。”

静妍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已经带了几分哽咽:“苏睿……我怀孕了!”

余米差点叫出声来,急忙抬手捂住嘴。

门外的苏睿显然也十分吃惊,来回地踱着步子,最后站定,沉声道:“这个孩子不能要!”

“苏睿,这是你的孩子!”

“静妍……”苏睿的声音更加低柔,“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但是现在,不可以。会毁了我,也会毁了你的!要是真的爱我,就等我,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有光明正大的孩子……”

不愧是靠声音吃饭的人,一旦控制了声音语气,气氛就完全不同了,甚至十分蛊惑人心,连一门之隔的余米都被吸引了心神。

可惜那位女士并不吃这一套。

“不!不会的!你不要再骗我了!”静妍骤然爆发出一声低低的哀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楼依依的爸爸是文广厅的领导,你想要往上走,怎么可能和她分开。我呢?我只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导播!你让我等,不过是让我做一辈子备胎,当初说得那么好,骗我帮你找资料写文案,现在不需要了,就要把我丢开……”

余米越听越震惊,虽然静妍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但该听清的她还是听得很清楚。如果静妍说的都是真的,那苏睿在节目里树立的儒雅睿智的暖男人设,可就彻底崩了。

苏睿又低声在解释什么,余米往门上又贴了贴,想要听得更清楚些,谁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间铃声大作,《小叮当》的铃声响彻整个洗手间。

余米的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想要按掉铃声,谁知越急越出错,指尖一滑,眼睁睁地看着手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带出了绵绵不绝的回声。

门外的对话戛然而止,她懊恼又心虚地看了一眼时缙,还没来及说什么,化妆室的门就被人拍响了。

“你好,谁在里面?”苏睿的声音听起来虽然略有惊慌,但还算镇定,余米还听到他同时小声说,“你先走。”

脑子一热,余米伸手就要去开门,却被时缙拎住外套上的兜帽拉了回来。他顺手将帽子拉起来盖在她头顶上,另一手打开了门。

余米的视线被挡住了,抗议:“你干什么……”

“你别说话。”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语气也不是多严厉,可余米正打算揭开帽子的手却停顿了一下。

因为他还没说完就将她揽到了身侧,手掌紧紧扣着她的肩膀,她的半张脸都被他按在胸口,四周全是陌生又独特的清冽气息。要命了哈……

身高的差距,简直是致命伤!

不敢抬头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脸红得厉害,也不能抬头了,因为这个时候,她听到苏睿震惊的声音:“时缙,怎么是你?”

(3)简星宇归来

咦?他们认识?

然后是静妍的声音:“时缙,你……你怎么在这里?”

所以,他和静妍也认识?

余米有些蒙,只听到时缙泰然自若地回答:“约会。”

说着,他扣住她肩膀的手还很配合地往上移了移,手指十分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感知到她脸上滚烫的温度,大概是觉得很舒服,干脆把冰冷的手掌整个贴了上去。

余米一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

但这阻止不了她丰富的内心活动——

有谁会在洗手间约会啊!会被人误会想歪的啊!

果然,苏睿显然误会了,暧昧地笑了笑:“打扰你们了。”说着又热络地补充了一句,“我跟这边酒店的经理是朋友,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房间不是问题。”

余米听了这话,顿时被口水呛到,大声咳嗽起来。

时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拎小鸡一样抓着她转身就走,顺便回答了一声:“好。”

好什么好,余米瞅着近在眼前的灰色衣料,恨不得隔着衣服咬他一口。

苏睿往前追了两步,急道:“时缙,刚才的事……”

“和我无关。”时缙回头,眼神冷淡,“那么,再见。”

苏睿没再追过来。时缙这样的人,能这么说已经不错了。

想了想,他又冲着时缙的背影喊了一句:“萧艾找了你好几天,你等会儿和她联系一下吧。”

这回,时缙连头也懒得回了。

估摸着离得远了,时缙的手臂微松,余米趁机推开他,跳到三步之外,心有余悸道:“为什么不让他看见我?”

时缙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斜睨她一眼:“你是想让他给你什么好处,还是背后找你麻烦?”

她愣了愣,摇头:“都不是。”叹了口气,又说,“谢谢你。”

失去了熨帖的温度,指尖又迅速变冷。时缙把双手塞进口袋,问她:“还去拿花吗?”

余米这才想起来,还有一大束鲜花留在小电驴上。可是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布置什么婚礼摆台了。

再华丽再浪漫又有什么用,都是假的!

楼依依期待许久的婚礼,倾心托付的爱人,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算计。真相如此丑陋,可她偏偏是那个知道真相的人,该说?不该说?简直堪比世纪难题。

望了一眼几乎全都暗下来的天色,余米心情极度低落,垂头丧气地往前走。

“走吧,去收拾东西。”

回到迎宾处,果然已经没有客人了,只剩下几个婚庆公司的员工正在整理场地,连原本应该守在这里的袁胖胖和周小美都不见人影,大概是偷跑进大厅观礼去了。

余米满腹心事地在甜品摆台的长桌后坐下来,盯着眼前一对装饰用的王子公主玩偶发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也能像童话世界里一样,永远停留在“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该多好。

眼前骤然一花,是一旁的时缙推过来的一个瓷碟。

碟子里端端正正地放着一角雪白绵软的牛乳芝士,虽然因为时间久了,冻芝士有点化开,卖相却依旧诱人。

“先吃点东西再想。”

余米看着眼前的蛋糕。

这是她特地为这次的婚礼准备的——

醇正的奶酪和酸奶油混合,甜美中带着微酸的口感,表面撒着厚厚的白巧克力碎,如同铺着一层雪花。白雪无瑕的颜色,象征爱情的纯洁和婚姻的神圣。

然而……

她没胃口,趴在桌上,盯着满眼雪白发呆。

耳边听到时缙慢悠悠地说道:“我答应苏睿不管这事,但你没有。说还是不说,跟从本心选择就好。”

他的声音在宴会厅外空旷的门厅里回响,沉厚却不沉重,清冷而不轻浮。余米愣了愣,慢慢抬起头。

之前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原来他的嗓音,已经恢复得那样好了?

“什么叫跟从本心?”

“简单来说,就是你听到这件事之后的第一反应。”

第一反应?她回想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除了震惊之外,还有鄙夷、愤怒、同情,以及……楼依依绝对不能和这样的男人结婚!

可是如果她说出真相,眼前这盛大的婚宴要怎么收场?两边的亲戚朋友要怎么交代?楼依依如果从此被人指指点点怎么办?因此伤心欲绝又该怎么办?或许会有更好的选择?所以她至今还没有想好该不该说……

突然,额头被一把银勺轻轻抵住。

极其悦耳的声音缓缓道:“打住。再想就不是第一反应了。”

她的目光顺着雕花的勺柄,一路滑过白皙的指节,半挽的衣袖,修长的脖子,微弯的嘴角,高挺的鼻梁,亚麻灰色的发梢,最后落在他深褐色的瞳仁里。

那里面并不冷淡,居然是温和友善的。

那一刹那,她突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说得对!”她霍然站起身来,差点带翻了一桌子的小甜点。

这个婚不能结!

她一定要想办法去阻止,哪怕会因此被人记恨也无所谓,总好过楼依依一辈子的幸福被人渣拿来做垫脚石。

她转身往宴会厅走去。看着她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时缙忍不住笑了笑,也跟着站起身来。

没走两步,余米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是周小美。

刚才洗手间里那一通坑人的电话也是周小美打来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事后又各种忙乱,她竟然忘了回过去。

余米赶紧接起来,手机还没有放到耳边,就听到周小美的大吼声:“小米,你太不厚道了,和时缙私奔到现在还没回来!”

瀑布汗……余米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时缙,小声道:“抱歉,有点事耽搁了,我刚到正准备进去,仪式开始了没……”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小美打断了:“我正要说这个,快进来!快快快,有热闹看!”

电话的背景声很吵闹,有音乐,还有司仪的说话声,仿佛还有什么人在尖叫。

宴会厅那扇厚重的大门近在眼前,余米一边伸手,一边问:“什么热闹?你刚才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刚才?哦,刚才不是呀,刚才是想告诉你,宇哥提前回来了,就在……”

电话那头实在太嘈杂,她听不清周小美的话了。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推开了,有两个人结伴走了出来。余米低着头,拿着手机一边大声“喂喂喂”,一边准备避到一边,匆忙间脚下绊到了地毯,顿时打了个趔趄。

其中一个人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后背,随即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轻笑道:“米米,走路要看前面。”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个穿着银灰色西装,身量修长,面容俊朗的年轻男人,耳边的手机里正传来周小美破了音的嘶吼:“……我说他在这里!在婚宴现场!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

“宇哥……”

她还没来得及表达久别重逢的惊喜,耳边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笑声:

“这不是时缙吗?你居然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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