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心里一跳。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三人相互牵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进去吧，人在里面。”大汉走在前阵，推开平房大门，往左边的房间指了指。
三人跟着进去，却见左边的房间空空如也，只摆了一个屏风一套八仙桌椅。
“人呢？”这未知的恐惧紧紧握住明明的心，声音不由自主发颤。
“跟我来。”大汉不多言，只一侧身往左边房间去。
三人在身后面面相觑，明明又一次拦住蓝媚：“你留下。”
“不用担心我。”蓝媚拉了拉明明的手，跟上前面的大汉。
一直走到屏风后面，才晓得别有洞天：屏风后面的空地上，此刻看到一块水泥板被拉起来露出往下的楼梯。
壮汉已经踩着楼梯“噔噔噔”地下去，对着还站在地上的三人一挥手。
明明咬了咬牙，头一个跟上去。黄丽娅跺了跺脚，嘴里骂道：“真是讨债鬼。”忍不住擦了把眼泪，却无奈地跟上。蓝媚扶了扶她手臂，跟在她身后也踏上楼梯下去。
踩到地面，才发觉地面之下别有洞天。
地下室里没有天然采光，只亮着几盏高瓦数的灯，没有隔断的大统间里有几桌赌徒正聚精会神地聚在一起，个个精神亢奋如无人之境。空气污浊烟雾缭绕，呛得人眼泪都快出来。
“我爸呢？”再强自镇静也忍不住声音发抖。
“这不在后面呢嘛。”大汉指了指楼梯背后的一张小床，“四儿，把他叫醒，还睡得挺香。”
“爸！”明明奔过去，见床上面朝里缩得像一只虾米的，果然是自家胡子拉碴睡着的爸爸。
见这么多人在叽叽喳喳说话，他却依然没有动静，明明不禁生起气来，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唐季还是躺着，黄丽娅顿时火起，快步走过来一把把他揪起来。
被惊醒了的他很不乐意，眯着眼用手背擦了擦眼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喷出的口气足要熏死人。
“你还睡！死人啊！”黄丽娅一步冲上前，对着睡眼惺忪的老公一顿咆哮。
“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回家说，先把钱还了，人可以跟你们走。”大汉站在楼梯另一边，叉着腰对这边的几人说。
“多少钱？”明明低头看着衰败着精神坐在床上的爸爸。
“不多。”大汉咳了一声痰，随口吐在地上，用手指蹭了蹭鼻孔，“16万8千，我给你打折给16万就好了。”
大汉的声音刚落，只见唐季叹气闭了闭眼。“16万！你做了什么孽啊！”黄丽娅欺身上前，狠狠用手拧住唐季的手臂，用力将他从床上拉扯到地上。
唐季被自己老婆下了面子，恼羞成怒说：“你回家拿钱。”
“拿钱？你当家里有多少钱？”黄丽娅哭嚎出声，一屁股坐在黑黢黢的床板上，悲从中来。
“我们走吧。”明明脑子里也乱了，往前跨了一步扶起妈妈。
“走？哪那么容易！”大汉从楼梯后挂着的一叠纸里抽出来一张，拿过来在三人面前扬了扬，“看到吗？唐季自己签字的欠条。”明明盯着欠条上的一字一句，一阵巨大的眩晕袭来，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蓝媚连忙扶住差点摔倒的明明，忍不住开口：“欠条在你这里，筹到钱来赎回，行吗？”
大汉点点头：“可。不过只给你10天时间，10天还没还钱——那就问问你家老头子是用一只手还是用一只脚来赎，或者，让你女儿陪我家老板一个月，一笔勾销。”他嘿嘿出声，面露淫邪之色。
“你做得什么春秋大梦！”明明摔开蓝媚护着自己的手，用手指着对面满脑肥肠的油腻大汉。
“这点钱就打这样的主意，你家老板太low。”蓝媚轻飘飘说罢，扶着明明的手，一路直往楼梯上去，回头又扶起黄丽娅，小声在她耳边说，“阿姨，你放心，这笔钱我会帮忙想办法的。你赶快拉着叔叔走吧。”
四人踉踉跄跄从地下室爬上地面。明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爸妈，一秒钟也不肯耽搁，疾步走到大门，打开沉重的链条锁，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日头正当午，却让人从头寒到脚。一路上，明明搀扶着几近崩溃不停在擦眼泪和念念有词的妈妈，而蓝媚忧心忡忡地看着这蹒跚前进的一家人，短短几个小时，似乎经历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打击。
进到自家院子，黄丽娅打开门，众人鱼贯而入后，她干脆地将门锁住。
终于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她不再忍耐，立刻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们这个家，过不下去了。”她眼泪像开了关不上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前襟立刻湿了一片，嗓音已微微沙哑。额头狠狠地冲沙发扶手撞，发出闷闷的声音。
她哀哀地哭泣，拉过明明的手，凄厉的哭声从喉中翻滚而出：“妈妈对不起你，我们家拖累你了，妈妈没有用，没能给你一个光鲜的家。我知道你那个男朋友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跟你分手了，就是嫌弃我们穷……”眼泪糊住她的口鼻，看起来让人心生凄凄。
“妈，你胡说什么！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不要太愁了，有我呢。”明明苦涩地揽住情绪失控的妈妈，眼下这似乎是自己唯一能给的宽慰。
黄丽娅倏的挣脱女儿的怀抱，站在萎靡不振胡子拉碴的老公眼前：“你害死了女儿你知道吗？赌你也敢碰！我恨不得你死了干净！”说完一巴掌用足了全力甩到他脸上，一下子浮现出手掌的红印。
唐季自然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平常即使没有理也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收了起来，忍下想要回嘴的恨恨之气，若不看他满脸的胡茬，还是一脸不好惹的桀骜。
明明凄凉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父母，仰起脸孔，把悬在眼眶里的眼泪憋了回去。
“蓝媚，让你见笑了。”明明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胀痛的眼睛，“我们下午就回去吧。”
“囡囡，我去你舅舅家里借钱，你不要愁，后面的钱慢慢还。”黄丽娅路上已经想明白，如果让女儿背起这笔债，可能真的耽误了她大好的人生，虽然不清楚女儿身边有没有合适的男人，但笃定认为因为这笔债会把她推到一个前景未测的婚姻里。想想自己嫂嫂刻薄的嘴脸——啊！但那也好过女儿的前途。
“不，妈妈你不要去求舅舅舅妈。”明明握住黄丽娅发凉的手，“我有点积蓄，再问朋友借点就够还债了。”
“好明明，我帮你想办法。”蓝媚将手搭在明明瘦瘦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呵，怪不得爸爸老说，钱是好东西，钱，也是王八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