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一层楼面的服务室里，有几位负责楼面管理的服务员。个个长得亭亭玉立，像秀丽的大洋马似的；脸蛋儿也漂漂亮亮，十分惹眼。有几位还是师范外大、中专毕业生呢！这本来是心高气傲的一群，但由于就业困难，一直没能如愿以偿学以致用。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很难进去，不景气的企业又不愿去俯就。在家中焦急等待良机降临时，恰遇上县委招待所招聘服务员。她们认为，招待所的工作环境既干净又安全，比脏乱差的工厂优越多了。几位相识者聚拢在一起商量，最后颔首慨叹：高枝难栖，暂时屈就吧。于是一群自诩鸾凤的娇媚姑娘就应聘来到招待所当起了服务员。一晃两、三年过去，当年单纯幼稚的毛孩子都长成了丰满俊俏的大姑娘，个个挺胸凹腰，风姿绰约，走起路来那么有劲儿地一扭一扭，伴随着铿锵昂有力的鞋韵，颇有那么一点儿青春朝气劲儿，美极了。年龄稍大一点儿的，像杨梅、宋丽、李云等几个人尖子，早已到了怀春相思的年龄，都眼巴巴地盼望着有朝一日忽然从半空里掉下来个白马王子呢。
就在这当儿，天宇住进了招待所。引起了几位娇小姐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和忙碌。她们纷纷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天宇的个人情况，留意天宇的一举一动。但知情者甚少，皆语焉不详；只听说天宇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还是个四年的本科生呢！刚参加工作没几年。其他几个重要方面都模模糊糊不十分清楚。据说可能还没有对象。她们瞅着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材，又供职于县委机关，前途不可限量。这可是不可多得地值得轰轰烈烈地大追一番的好对象啊！于是，这一群娇女围绕天宇暗暗地展开了一场无声无息的争夺战。今晚这位娇媚甜蜜有加地邀请天宇去看电影，明夕那位粉黛温情万分地相约天宇去郊外散步。无论谁遇见天宇都美目流盼，粉面含春，全是一副情切意浓的模样。令天宇应接不暇。
天宇在中学教学几年一直没有涉足令人神魂颠倒的情场。一来没有合适的对象，他不愿降低自己的选择标准而草率从事；二来他觉着自己岁数还小，不想过早地进入二人世界。因此，天宇在感情世界里还一直是孑然一身，形只影单。为了这件事，田雨天宇没少挨老母亲的数落，他回趟家老母亲就为他的终身大事而嘟囔。而今调进了县城，满城春华杨柳，寻偶求婚当是易不难哉的事。可是，天宇念及自己初来乍到县委机关，环境尚未完全适应，工作套路尚未完全熟悉，不宜轻重不分地去考虑一己之私事。还是要先稳住船，把住舵，别乱了阵脚；最起码先安顿下来，喘口气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天宇拿定了主意，所以，面对周围千娇百媚成群粉黛，他泰然处之，礼貌有加；但绝不接受哪位姑娘抛来的绣球。每逢此情此景，天宇犹如木人石心，绝不动心。对于主动攻上门来的，他婉辞推脱；或说今晚有个材料尚未写完，今晚还得加班；或说今晚单位组织学习，迟到了影响不好；以此方法极力回避。甚至有次回家把他嫂子和侄子的照片拿来，放在宿舍里，逢人便介绍说：“这是我妻子和儿子，怎么样？还漂亮吧？”
一下子，冷却了走马灯似地缠磨在天宇周围的热情。有事没事就去找天宇说话聊天的渐渐地不去了，天宇的门庭渐渐冷落下来；再后来，甚至见了天宇连话都懒得说。当然，也有的并不这样，她们当初也没有报以十分热烈地追求，而后见了天宇也没有漠然相对。说笑聊侃，依然一如既往。
时光如飞，倏忽两年过去。天宇在单位里如鱼得水，工作上业已得心应手，车轻路熟。工作之余，天宇静下心来想想，觉得不论是父母之命，还是媒妁之言，而今该积极面对，认真加以考虑一番了。前一段时间，单位里的热心人也曾给介绍过，但他对对方的人才、职业都不甚满意。比较来比较去，他觉得所接触的几个都不如跟前的这几位美人坯子。天宇还真想从这几个尤物中加以物色，只不过只是在自己心里想想而没有表露而已。可是，谁在自己心目中还可以呢？其中，杨梅最漂亮；但她太娇，说起话来嗲声嗲气，走起路来风摆扬柳，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样的娇小姐能经得起日后生活风雨的吹打？宋丽人才也属上等，但就是长了一张不饶人的嘴巴，说起话来唇枪舌剑，尖酸刻薄，能把人呛死。李云也不错，比较而言李云相貌次一点，但也比较受看。在招待所里，从所长到每一位职工都夸赞李云是最温柔文静的一个。天宇想：自己家里还有年迈的老母亲，尽管眼下自己还能照顾自己；但日后年纪大了，靠他赡养是肯定了的。像自己这样家庭条件的找对象，最要紧的是要看对方能不能容纳老母亲；这一条非常重要。对，这应是自己要求对方的首要条件。
天宇象一个运筹谋划妥当的将军，开始打算变退却为进攻。他打听了一下，那几位美人儿东挑西拣，十分挑剔，高不成低不就，耗费了两年时光，“那一半”至今还没有着落呢。
一天，一楼服务室门口来了一位60岁左右的老大娘。尽管穿着干净，但一看那服饰穿戴就知是从农村来的。老大娘不拘束，主动向服务员搭话，说她是来找儿子的。儿子叫天宇，就住在招待所，麻烦服务员给找一找。
杨梅正坐在写字台前无所事事地呆着脸，听到有人问话，眼皮也没抬，有气无力地向宋丽一挥手。一向快人快语的宋丽说：“你儿子上班去了，你去单位找吧！”
坐在旁边的李云一听，连忙低声拦挡：“他这么大年纪了，你让他上哪儿去找？”
“你嫌你给找去！”宋丽俏眼一瞪。
李云站起身来，拿上钥匙，说：“大娘，我知道天宇住哪个房间。我投开门，您先进去歇歇吧。”
李云领着天宇的母亲去了房间。宋丽坐在那里，瞅着她们的背影，嘴巴高高地撅着。
一会儿，李云回来了，放下钥匙，又给老大娘送去了一暖壶开水。
第二天，天宇推开服务室的房门，笑嘻嘻地说：姊妹们，老兄求你们了。老娘来了，我今天还得跟主任出发。中午谁帮帮忙，代我给老娘打份饭？
刚才还在嘁嘁喳喳的姑娘们静下来，你瞅我，我瞅你，谁也不则声。天宇站在门口等待着。
很短的一瞬，李云打破了这场面的尴尬，站起来说：“把碗放这里吧，晌午看看谁有空，无论谁都能捎办了。你忙去吧。”天宇把饭碗放到桌子上，道了谢，转身而去。
下午，天宇回来了，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悄悄地经过服务室，推开房门，见母亲已经吃完饭，正在喝水。母亲告诉他，中午吃饭的时候是一位姑娘送来的饭菜。天宇说那是我安排好的，下午饭我没有则声。母亲说，晚饭还是那位姑娘送来的，先是几个馒头和猪肉炒芹菜；过了一会，又送来虾米豆腐，说是怕我嚼不动肉炒芹菜。这位识字班怪会体贴人唻。
天宇问：“这位识字班长得什么样？”
母亲说：“个子高高的，脸面也长得怪好看，一笑俩酒窝。”
天宇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又换了生活环境的缘故，天宇母亲住到第二天竟得了病，一天去了好几趟厕所。突如其来的疾病把老妈妈折腾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天宇连忙把母亲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说：“老人年纪大了，只吃点儿药怕是不济事。住几天院吧。”天宇一听急了。县委近日准备召开招商引资大会，天宇负责的一份材料尚未拟完；往老家打电话叫哥嫂来照顾又来不及。病床前又不能离人。这可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天宇只好再向一楼服务员求助。
欲言又止
晚饭后，天宇来到一楼服务室，见是宋丽、李云在值班。李云见天宇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有什么事，天宇只好实情相告。李云听了，扭头看看宋丽。宋丽正在对着小镜子抹口红；这时，杨梅也来到服务室，听说此事也不置可否。
沉默了一会儿，天宇说：“你们实在没空，就算了，不麻烦你们了。明天那就先不打针。”李云见杨梅、宋丽皆不说话，没有帮助的意思，就说：“这样吧，我去找楼层经理说说，调一调班；明天我先提前休班，腾出空来，去帮你一会儿，不就行了。”天宇千恩万谢。李云半真半假地说：“甭先谢，先说下，我可要受劳务费的。”天宇一边感谢，一边一个劲儿地点头答应：“行行行。”
翌日，天宇告诉母亲，他今天太忙，一个叫李云的服务员正好休班，请他过来帮忙。一会儿，李云来了。天宇母亲一看，奥，就是给她送饭的那位识字班啊；和儿子说我认识我认识。边说边支撑着要坐起来。李云忙上前劝住了。
医生上班了。一会儿护士量过体温，送过片剂，又挂上吊瓶输液。李云陪着天宇母亲闲聊；聊农事，聊家庭。从中李云对天宇过去、现在的状况有了不少了解。而今，田天宇母亲最关心的竟然是天宇的婚姻问题。说到最后，天宇母亲对李云说：“您姐啊，天宇已经28岁了，还没有成家，我急得了不得。他却一点儿也不上紧，做父母的不放心啊！莫不是庄户人家的孩子没有跟的？你们都在一起上班，替我劝劝他，也算帮帮忙。”
李云见天宇母亲如此请求，想起了在天宇宿舍里曾经见过的那张照片，就问：“大娘，天宇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可了不得了，谁说的？”天宇母亲满脸惊诧，睁大眼睛瞅着李云问。
“天宇自己说的。他把那娘俩的照片都拿来了。还说儿子都两、三岁了呢！”
“哪有影的事儿啊！没有，没有。”天宇母亲一口否定，同时心里感到很困惑，就随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大儿子家的小胖子今年三岁了，莫不是小胖子的照片？”
李云没有回答，也没有再问下去。一时弄不清这娘俩谁说的是真的。听老妈妈的口气，她所说的真实性大一些。可是天宇为什么又那么说呢？李云心里对此迷惑不解。
过了一会儿，天宇母亲要起来。李云问干什么，老妈妈不好意思地说。问了半天才知是要小解。李云说不用起来，我拿痰盂去。天宇母亲非要如厕不可。说我一个臭老婆子，你来照顾我就很好了，怎么能再埋汰你呢！李云坚持说：这儿离厕所太远，还打着针，不方便。大娘，我就和您闺女一样，别不好意思。天宇母亲起来觉着还有点儿头晕眼花，就不再坚持。李云拿来痰盂，帮扶着天宇母亲在病床旁边小解完，又把天宇母亲搀扶到床上。把天宇母亲感动得老泪婆娑，嘴里直夸：“好闺女，好闺女啊！无亲无故的，真是个好闺女！”激动之余，老妈妈激动地说：“闺女，俺一辈子就养了两个儿子，没有闺女，你如果不嫌弃我这个又脏又埋汰的老妈妈子，我认你做干闺女吧！”李云听了，就和天宇母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大娘，做就做闺女，还要那个‘干’干什么？”
经过几天精心治疗，天宇母亲病愈出院了。一天，她觉得精神很爽快，走路也有劲儿了，就向儿子提出到星期天回家。还要儿子问问李云，让李云陪她一起回去行不行。老妈妈受人滴水之恩，想要涌泉相报。她心里盘算着，要把她喂得那几只老母鸡，杀一只给李云吃；还有家里那棵老杏树，结得杏也熟了，很好吃，也给李云尝尝。当然，老妈妈还有一件心事，不过老太太没有明说。
天宇只好又一次敲开服务室的门。
还没等天宇把这不情之请的意思说完，一向嘴下从不留情的宋丽就开了腔：“你什么意思？你别变着法儿勾引李云呵，想让李云当第三者？”
杨梅这个娇小姐也从中阻拦：“李云，你别听天宇胡咧咧。你如果去了，他老婆不把你吃了才怪呢！庄户娘们醋劲都特别大。”杨梅一本正经，好像她早已经见识过似的。
李云没有想到天宇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一时怔在那里，不知怎么答复他才好。
前几天在县医院陪天宇母亲的时候，李云已经对天宇的感情世界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今天天宇来转达他母亲的意旨，李云明白这肯定是老妈妈子喜欢上自己了。李云想：当娘的喜欢有什么用？儿子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不知现在天宇的心思如何？如果他们娘儿俩想到一快儿，自己倒是求之不得。两、三年来，自己对天宇颇有好感，只是不像杨梅、宋丽她们有强烈的外在表现而已。而今面对这不情之请，李云觉得与天宇非亲非故，以往也无一日之雅，只是近日帮了他几次忙，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了不得的事，实在不足挂齿；如果贸然答应前去那是不合适的；如果去了，单位的同事会不会大惊小怪？天宇村里的人会怎么看？少女的矜持和脸面促使着不去的念头占了上风。李云暗暗告诫自己，还是不去得好。可是看看天宇一脸期待的样子，非常虔诚、热切，又不忍心扫他老母亲的兴。一时，去的念头又强烈起来。心一横，命令自己：去！看看天宇怎么安排我。自己在心里又安慰自己：权当一次短途旅游吧。
李云拿定主意，但嘴上却说得很含糊，表示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对天宇说：“奥，明天是星期天啦？我不就去一趟？成全成全你这大孝子！不过派生出什么影响我可不负责啊。”
听说李云答应一起去乡下，天宇母亲高兴得心花怒放。吩咐儿子赶快给家里打电话，让家里杀鸡买鱼，准备准备。车队李师傅把车开过来了，李云搀扶着天宇母亲上了车。一路上，天宇母亲眉开眼笑地和李云谈天说地，心情极好。车队的李师傅一向很严肃，也被天宇母亲那高兴劲儿感染得不时露出笑脸。
天宇的家离县城不远，一会儿就到了。车到天宇家门口，哥嫂喜盈盈地迎出门来。天宇、李云把大包小包提进家门。坐定后，天宇向哥嫂介绍李云说，这是我大学的同学，一起到咱家来玩的。天宇嫂子一听，心里好笑：还盖没什么，这个时候一起来，同学就是对象。于是，就实实在在与李云寒暄：“他婶子，麻利地坐下歇歇，我沏茶您喝。”一句话说得李云羞红了脸；又不好生气，想开口纠正，但在这样的气氛中又怎么开口呢？只狠狠地盯了天宇一眼。天宇正在嘻嘻哈哈的，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这时，天宇四岁多的小侄儿小胖子从外面跑进家来，看见奶奶回来了，就一边喊着奶奶一边跑进天宇母亲怀里，转过脸来逐个看屋里的客人。发现叔叔也回来了；还有两位陌生人，一位男的正在抽烟，一位女的坐在叔叔身边。小胖子滴溜溜的大眼睛，在怯生生地瞅来瞅去。李云一时无话，就伸出手向小胖子招了招，招呼说：“小胖子，过来；过来叫姨。”小胖子摇了摇头，说：“不叫姨，俺姨在姥姥家。”扭头在瞅瞅天宇，又瞅瞅李云，歪着头，很肯定地说：“叫婶婶。”
“哈哈哈——”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笑声里，天宇母亲夸奖小孙子：“嘿，俺孙子真聪明。”
天宇也笑说：“小胖子真聪明。”
李云憋住笑，脸羞得通红；脸上喜盈盈的，心里话：“这孩子还挺聪明哩。”
爱人的眼睛
男人坐在大树下，斑驳的叶影投映在地上，遮住了男人手上的盒子，遮住了盒子里面的眼睛。男人望着远方，轻轻地说：亲爱的，下辈子，一定要让我先遇到你。
男人和女人是在一次旅行中认识的。那天，本是骄阳烈日，女人站在瀑布面前，闭上眼睛，深深沉醉在水声的旋律中，仿佛，她已经融进了从天而降的水帘中。所以，黑云暴雨的来临没有惊起她的半点行动，她只以为自己是瀑布绽开的水花之一。男人本想在雨中洗涤心中莫名的愁郁，却见有人会跟他做着同一件事。只是出于好奇，男人为女人撑开蓝色的雨伞。女人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或许，她觉得他们是认识的，却想不起是在何时何地。男人只看着女人的眼睛，静静地。他见过了很多美丽的眼睛，只是，从来没有让他如此莫名其妙地心醉。那晚，女人对男人说：我喜欢你。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睛：我只喜欢你，一生一世。
那次旅行中，男人给久未联系的朋友打电话：“我以后都不会流浪，因为，再没有理由。”
旅行结束后，男人和女人分别回到自己的城市。男人重新拾起早已丢弃的画笔，并且开始回到公司上班。白天，他忙于工作，晚上，一个人在画室，很晚才熄灯。他的朋友从未见他如此信心地面对生活，面对自己。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不需要知道。男人每天给女人发一条短信，都是同样的内容：记得吃早饭。因为，女人在旅行中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尽管男人不知道女人会不会照做，但是，他只想女人应该明白他的心意。他也不知道女人每天是不是开心，他不问，因为，他不愿意女人以为他是在约束她。他知道，女人是喜欢自由的。
有一天半夜，男人突然接到女人的电话，问他睡觉没有，男人白天已经很累了，但是，他知道女人一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想要找他倾诉，于是，他强作精神，听女人讲了一个两个小时的故事，关于很远很远的童话故事，关于左手连心的故事。两个小时，就是女人和男人家距离的车程时间，故事讲完了，女人对男人说：我想牵着你的左手，听着你的心跳。男人笑着说，假如，你现在在我身边，我会吻着你的眼睛，牵着你的左手，带着你在树下听夜的声音。女人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在你家楼下。
男人和女人住在了一起很久了，男人没有见女人开怀地笑过，他不知道原因，也没有问。因为，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为他笑，只为他笑，她笑起来时，眼睛看起来更美，美得那么深邃，那么迷人。男人的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他们不相信，会有如此美丽的姑娘会愿意跟着他们那个潦倒窘迫的儿子。男人相信，这个女人让他明白，世界上存在一样东西，可以穿透人心，穿越一切，让人不顾一切去追寻，那就是爱情。于是，男人不顾父母的反对，张罗着跟女人的婚礼。有一天晚上，半夜突然打雷，雷声轰鸣，白光闪电，男人从梦中惊醒，摸到了脸上划下的冷汗，借着穿透窗户的电光，男人看到身边熟睡的女人，他温柔地将女人搂在怀中，生怕她下一秒就会离开自己。他看着女人清秀的脸庞，听着她呼吸的声音，他觉得很幸福，虽然，他无法入眠。他已经习惯了在雷雨夜里的失眠，从小，只要遇到打雷的晚上，他都会睡不着觉。可今晚，他不突然觉得不害怕打雷，因为，怀里搂着他深爱的女人。他对自己发誓，这辈子都会对女人好。忽然，男人听到女人的声音，那是一个人的名字，男人听清楚了，那是个男人的名字，女人在睡梦中。
男人依然很忙，白天除了上班，就是继续准备婚礼。晚上，他总是在画室呆很久才休息，他说，他要送给女人一件与众不同的结婚礼物。女人很悠闲，除了帮男人做家务，就是一个人坐在树下。男人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女人告诉男人，她在想男人牵着她的左手，他们一起坐在树下一起看日落的情景。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睛，笑着说，以后有机会的。那天晚上，男人梦到女人挣脱他的手，跑向远方，任凭男人在后面怎样追喊，女人就是不理，后来，男人看见，另一个男人牵着女人开心地跑着，男人追啊追，就是追不上，直到他看不见女人的背影。男人被梦给吓醒了，他发现自己在哆嗦。
从那以后，女人要离开男人的念头总是浮现在男人的脑海，开始，男人只是打断自己的思维，劝解自己，那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后来，男人想着想着就开始紧张，紧张得他曾经在上班时间没打通女人电话，就直接跑回家，看着女人疑惑的眼神，男人放心地说了一句，我就是想你了。然后，又回到公司了。
有一天，男人在网上看到一个传说，只要真心相爱的恋人，他们的眼睛里永远都是对方的样子。于是，男人给女人讲了这个故事，并说：我的眼里永远都只有你。男人希望女人也是这样回答他，但是，女人只是浅浅一笑。这让男人很失望，但是，他愿意相信女人心里是这样想的。男人见到女人的时候，看到女人眼里的自己，他很高兴。可是，后来，他渐渐离不开女人，他总想看见女人，总想看见女人眼里的自己。
婚礼的日子逐渐临近，男人和女人去拍了结婚照。男人觉得，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尤其是她的眼睛。那晚，女人躺在男人的肩上，男人握着女人的左手，吻着女人的眼睛，坐在树下，男人说，等我们老的时候，我们还会这样坐在这里听着看着星星，夜的声音。男人希望女人回答他：我们会的。可是，女人没有说话。女人沉默了片刻，对男人说：我可以给你讲我的故事吗？我曾经深爱着一个男人……我想在跟你结婚前，一个人回家看看。男人其实不愿意听女人讲那个男人，他知道，他在心里妒忌那个那个男人。可是，他静静地听女人讲完，为女人轻轻逝去脸上的泪水，他对女人说：我不管以前你的眼里是谁，我只希望以后你的眼里只有我。男人希望女人回答：我会的。只是，女人还是没有回答。男人知道，女人还是深爱着那个男人，尽管他从第一次听女人在梦中喊着那个男人名字开始，努力地想让女人忘掉过去，一心一意爱着他。但是，男人还是不敢确定女人的眼里是否只有他一个人。
女人在第二天回家了。在女人踏上车的那一刻，男人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无力抬起回家的脚步。女人的眼神总是在男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男人无心工作，于是以筹备婚礼为由向公司请假，他本想告诉女人，他是多么地想念她，多想坐在她的身边，多想再听听她的呼吸声。可是，他还是不愿打扰女人。他愿意等着女人回来，等着她一回来就举行婚礼。于是，男人把自己关在了画室里。
火炮声轰隆地点燃着大厅热闹的气氛，男人的父母满脸笑脸地迎着一个个的宾客，可能，他们怎么也没发现自己今天的嘴变得小了，怎么也合不上去遮住牙齿。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婚礼快要开始的时候，有人急匆匆地跑来说：不见新郎新娘。
男人坐在树下，看着盒子里的眼睛，“亲爱的，现在，你的眼里只能有我，一生一世……”警车“呼啦”的声音湮没了男人的声音。
**在男人的画室发现了女人的尸体，还有一副巨大的图画，画面上，是一双清澈、深邃、迷人的眼睛……
捉奸
清水镇名副其实，三面靠山一面靠水，可谓是山青水秀，风景宜人。
能在这里当地方官真乃上辈子人修来的福气。
但不知为何，到这里当官的都呆不长久，隔三叉五的不是调离就是被贬职，其他姑且不论，单说镇税务所吧，三年两头所长就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
孙国民到这里之前，市领导曾送他八个字“避虚务实，立竿见影”。他虽然不明白“虚”究竟指什么，但他清楚整个意思是要他速见成效。
他也不负众望，上任不到一年就扭转了清水镇税收的局面，还将原来倒数第二的排名升到二十四位。年底评比结束，孙国民受到了市县的通报表扬。他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也颇有几分得意。
酒桌上，大家夸他少年有为，前途无量。大家的称赞让他飘飘然，借着酒劲，竟随口吟诵起毛泽东的十六字令来。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大家拍掌叫好。
或许是官场混的时间太短，或许是太嫩了点，他竟不明白人家举杯向他庆贺的时候，下面的脚已做好绊他的准备了。
看你下不下鞍。有人心里在咒骂。
春风得意马蹄急。
开年后，孙国名重新拟订了工作计划，他把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就布置下去了。
绳子似乎勒紧了一点，平时随心所欲拖沓惯了，突然间被上紧了弦，甭说大家伙心里有多不痛快。
一个桃色计划就悄悄的酝酿成熟了。
所里连孙国民，一共九个人，八条光棍，一个美眉。姑娘姓陈，名盈。成都清流县人。今年二十四岁，是三年前从学校直接分到这个税务所的。
姑娘长相很一般，但是丰满，女人味很浓。几个光棍私下议论，很可能十多岁就开始性生活了吧。不然怎么那么风佻。心想如果能和她好上一阵子实在是不枉然。没想那姑娘眼高，骨子里傲气重。一般人她根本瞧不上眼。前任所长尽管又老又丑，她却和他天天殿鸾倒凤。老所长前脚一走，后脚她就和新所长眉来眼去的了。大家看在眼里不哼声，但一想到嘴边的肥肉总被飞来的乌鸦叼走，就不由火冒三丈。加之新所长这么不识相，总和大家伙过不去，不惩治惩治他心里实在过不去。
于是大家伙私下有一拍手：让他见识见识哥们的厉害。
孙国民并不很年轻，表面看来和那些二十几的小伙子没什么区别，但实在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这个年纪是男人干事业的最佳时期。但人有七情六欲，不可能一天到晚全都想着工作，即使是个工作狂，夜深人静之时恐怕也要想入非非。
老婆不在身边，抱着枕头睡觉的日子真不是滋味，身边有个美女投怀送抱，又何乐而不为？像柳下惠这样的性冷淡从古到今能找出几个呢？
今天是礼拜六，想必所里几个楞头青都回家抱老婆去了吧？他们的家都不太远，就二十多里的路程，眨眼的工夫也就到了。也只家远的才迫不得已的在这里过周末。
下楼到办公室转了一趟，看看时间差不多是快九点半了，这才锁好门回了宿舍。
他把宿舍的灯打开，拉上窗帘，做好一切假象，然后他轻轻的锁了门，闪身上了顶楼。
陈盈的卧室在他对面三楼的角落边上，进进出出都可以避开众人的视线，这么好的位置不知道当初是谁她考虑的那么周全。
孙国民从楼上一下来，就闪身进了陈盈的卧室。陈盈早躺在床上等着他了。
两个人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在一起了，此时一见就像火遇到了易燃物质，一挨着就熊熊燃烧起来。
两人皆不是那种速战速决的快手，都很有耐性，擅长持久战，特别是陈盈，耐战耐磨还花样多。每次都痛快的像癜痫病人一般。
陈盈一翻身又坐到孙国民身上来了，他们不知道这是第几个回合了，正专心着，冷不防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该回家的都没有回去，该来的都来了。
他还没有来的及扯过东西遮盖，就见闪光灯连续闪了好几下。陈盈急忙用双手捂住乳房，猛又想起下面还裸着，忽又把手捂着下面。又把乳房放肆的对着那几双眼睛。床上什么东西也没有，热天吧，本用不着盖被子。
孙国民抓起遮住自己机枪的枕巾扔了过去。
消息不胫而走。
七月二十五号那天晚上税务所发生的事情让清水镇沸腾了。孙国民不仅成了清水镇的新闻人物，还是市里县里的新闻人物。
街头巷尾全在议论孙国民。连不出门的老太太都问：“孙国民长啥样啊？”
年底评比下来，请睡镇的税收依然是排行二十四。
没几天。调令下达了。要他春节过后就即刻去远觉乡计生办报道。
所里给他饯行，大家伙笑嘻嘻的说：“祝你乔迁之喜，新年愉快！”
即将走马上任的新所长王龙握住他的手说：“我们舍不得你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