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直起身子,撑着脑袋:“对啊,都这个形势了,也不知道观仪师兄要去那里做什么?”
“明空,合谷山有什么传说吗?”我记得明空的书房里有一些上古时期的奇闻异谈,他虽不爱学习,看这些杂书倒是很有兴趣,那些奇闻异谈,也是他花了好大力气搜罗来的。
“合谷山呀?”他仔细想了想,但神情似是表明他没有想出来。
“小黑,你等等。”他说着,跑到书架前,边翻边道:“我来昆仑时,因怕无聊,那些奇书也带了不少,有本书上似乎有写过。”
我亦到了书架前,帮他把从东海带来的书从那书架的书堆中分捡了出来。
明空仔细找着,不一会儿便挑出一本打开,翻了几页后道:“还真有,这书上便讲道,泰山脚下有一兽,唤作狪狪,体内生珠。当年有一只狪狪生了异变,体内所产之珠竟可聚神救命,虽是难得,但也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它因怕招惹祸端,便跑去了合谷山躲着。合谷山的荆棘阴寒至极,遍布满山,便是修为再高的人,也难毫发无伤地从那闯进去,便如昆仑磐泰衣、天宫亢金环等护体法器也对合谷山的荆棘无可奈何,起不了任何作用。那狪狪因幼时由父神豢养,得了件神物罡坤甲,才可避了那荆棘的阴寒之毒侵袭。这书还说这聚神珠只能用在还有气息的人身上,若死了,就没有用了。”
我将他手上的书接了过来,那书上果真讲得明白。
明空看了这书,愰然大悟,拍了一拍脑袋:“难不成观仪师兄是要去取那聚神珠?”说完,他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他没事要那聚神珠干什么?”
“救合洛。”我将书合起,放回桌上。
“合洛身体虽弱,但也不至于到要用聚神珠救命的地步。”
“我受伤那日,合洛也在小红岛。”
“她去了小红岛……”明空极为惊异,神色瞬间凝重起来:“这与你受伤之事有关?”
“是,当日她亦受了重伤。”见他还要问,我止住了他:“来时我与你讲过,待我弄清楚,自会与你说明。”
明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方才找到的书本上:“所以,观仪师兄想去合谷山取聚神珠,为的,就是救合洛。”
“她是观仪的师父,观仪自然是上心的。”
明空叹了口气:“这样的险境,若是叫底下的昆仑弟子去,以他们的修为,便是去白白送死。现下这种境况,他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要亲自去一趟。”
明空所想,便是我所想。
苍泽因曾在极北之地待过,身子中本就留了寒毒,若去了合谷山,被那荆棘所刺,要想修养好没那么容易。若在此时,危夷现了身,挑起事端,难有人能压得住他,三界安乐之象怕是难能维持。可他若不去,便是将合洛生的希望放弃了。
这样两难的境地,他该如何是好?
我能想到苍泽的难处,观仪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才想自己行动去取珠。可危夷是之元最器重的一个儿子,实力不可小觑。现下这种境况,观仪自然是好好地留在苍泽身边帮他才行。
心中打定了主意,我站起身便往外走。
“你去哪?”明空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若他知道了必定会拦我。可明空毕竟是明空,与我相处五万年的明空,他还是明白了我的用意。
“不许去。”他猛地叫了出声,挡在我的面前。
“你若能想到观仪要去取珠,也应该能想到这珠是要给谁用。”
“那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明空双手扒在了门框上,语气坚决。“合洛是生是死,我一点都不关心,可是小黑,你要好好的。”
“合洛曾经救过我的命,我应当出份力。我是火命,那荆棘的阴寒之毒对我的效果没有其他人那么大。”
“你以为去取聚神珠是闹着玩吗?若是真如你所言,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闯进去了。那荆棘不惧水火,连磐泰衣与亢金环也奈何不了它,即便你不畏那阴寒之毒,那里也是凶险万分,我不许你去。”
我继续说服着他:“我没有痛觉,受了伤中了毒也不会有什么痛苦,只要死不了,顶多就是损个修为,慢慢再修练回来就好了。”
明空仍是不肯松手。
“苍泽身上的旧疾你不是不知道,天宫万年来都没有寻到危夷的踪迹,现在他却自己现了身,就说明他已经有所准备。现在这种情势,你觉得苍泽去取珠好,还是观仪去取珠好?”
明空的神色开始有些松动,但是手臂仍死死地抓住门框。
“你知道我不喜欢欠人,五万年前若是没有合洛那滴元灵之血,你遇着我时,我早已经死了。这次替她取珠后,我便什么也不欠她了。”
扒在门框上的手垂了下来,明空将头撇道一边,话却是对我说的:“我陪你去。”
“你留下,想办法拖住观仪和苍泽,在我回来之前,别让他们去合谷山。”
出了昆仑,我一刻不敢停歇,赶往了合谷山。立在云上,可见之处满是黑色荆棘,我本想寻一处落下,但一靠近,那荆棘便破风向我刺来,我只得在山脚停住。
落下云头,才发现这粗黑的荆棘竟有几人高,形态诡异。荆棘丛里白雾弥漫,寒厉之气扑面而来。
我将桓灵大刀唤出,拿在手上,慢慢向着荆棘丛走去。
始一靠近,那粗黑的荆棘便不断向我攻来,气势汹汹。我挥着桓灵刀,一边迎面斩下,一边小心避开。
那被砍下的荆棘掉落在地面,化成寒冰,而原先的枝干上又迅速长出新的枝条,继续刺来。
我虽小心,然荆棘太多,四面八方都有险境,我免不了会被伤到。
闯入这荆棘林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一件事。以前我没有痛觉,故而在打架时无所畏惧,只要不会伤及根本,我都不会在意对方会不会伤到自己。也因着这不要命的打法,我才能练着那一身干净利落的功夫。
可现在我恢复了痛觉,但是打架的方式还是没有改过来。这样的方式,让我现在吃了不少苦头,也被动了许多。
荆棘抽打在我的身上,光是忍耐这份疼痛,就消耗了我很大的力气。我尚无法让自己熟悉这样的疼痛感,无法使自己在面对它时仍可从容不迫,不受影响。
第一次忍受的疼痛,是伏戟与文阿的剑伤所带来的疼痛,第二次疼痛,是这合谷山的荆棘带来的疼痛。也不知我作了什么孽,需受这样的疼痛。
可是我不能放弃。
我不想让苍泽难过,那是他等了几万年才等来的人,失而复得后再失去,太过残忍。即使知合洛终有一天会死,我也想让苍泽能与她多相处一段时间,让他快乐的时间能多一些。而这次取完珠后,我与他们,才算真正两清了。
在此处,我毫无其他办法,只能一边应付着攻击而来的荆棘,一边毫无头绪地向前走去,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正感筋疲力尽之时,周边的荆棘突而静止了,定住了攻势。身后的荆棘慢慢往两边散去,辟出一条返回的道路。
我趁此机会歇息着,但不敢掉以轻心,待在原地四处观察着,不知这荆棘停下是何原因。
前方迷雾重重,去路难测,后面是条生路,而我必是要往前的。
我紧握着桓灵刀,继续向前迈去,周边的荆棘又动了起来,且攻势比方才还要猛烈。
法力的抵抗在这里微乎其微,我只能一刀一刀地将攻来的荆棘斩下。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身上尽是被荆棘刮伤的口子,鲜血早已将衣裳浸湿,也不知我自己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
身边的荆棘又停下了。
我回头一看,后面果又辟出了一条回路。
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我提着桓灵刀继续向前,果不其然,荆棘再次动了起来。
显然,这是要逼我回去。
“何苦执着。”有一个声音响起,似从空中传来,似从前方远处传来,又似在我身后。
我不知这话是不是自己的幻听,但亦怕是那只狪狪兽的声音,一边对付着荆棘,一边回道:“东海小红岛小黑前来求聚神珠。”
一条荆棘猛地向我的腹部抽打过来,我没能抵住,被狠狠地撩倒在地。
周边的事物又开始静止,那飘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自己作选择。”
身上的疼痛让我止不住的打抖,我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目光留意着四周的荆棘,仍是喊道:“东海小红岛小黑前来求聚神珠。”
对方却没有回声了。
虽知那只狪狪在这合谷山,但是却不知究竟在哪个方位。不知自己打了多久,周边挥舞的荆棘终于慢慢减少。
我以为终于拨云见月,寻到了目的地,但却发现自己竟至了一处石壁之下。
在躲避一根袭来的荆棘时,我用力向后退去,身子狠狠地撞在石壁上,挥着桓灵刀的手臂渐渐麻木,眼前开始有些发黑。
终于,一根荆棘寻着空隙攻了过来,我勉力抬起桓灵刀,却再没有力气挥动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刺向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