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他们的主管护士,霍贝立刻放下手上其他的活儿,安置这对父子,给他们介绍着病房的基本设施和注意事项。这位身材魁梧,四肢发达的父亲叫陈先生,他西装革履,皮鞋锃亮,霍贝心想这人肯定非富即贵。再仔细一看只见他虎目圆瞪,环顾着四周,一脸的怒气和不满。
“Come on!我们要求的是A级病房,We are paying private rate(付的是全款),这是什么烂地方?六个人挤在一起的病区?OMG!”
霍贝急忙向他解释这几天医院的床位情况,而且他们住这儿也只是暂时的,一旦有了A级床位会第一时间把他们转过去的。其实她知道这些信息安排病房的部门早就告诉过病人了,但每当病人进入病房,亲眼目睹其中的差异时,心里的落差和恼怒都会一波波地洒向在一线岗位上的护士,看样子今天晚上她又是那个倒霉的了。霍贝嘴上笑着解释,心里却哭着抱怨,什么事啊,医院没床位难道也是护士的错?
“我儿子什么时候去手术室?”他的脸真是石头做的。
霍贝问过手术室后告诉他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去手术室了。
然而半个小时后手术室打来电话说陈先生儿子的手术需要延后。天哪,接到电话霍贝差点儿没哭出来,她清楚地知道等着她的又是一场****。
“陈先生,真的很抱歉,因为刚刚高速路上的一场车祸手术室需要先救治有生命危险的伤者,你儿子的手术要延后,不过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安排你儿子进手术室的。”霍贝故作镇静,心中的担心和害怕都化成了脸上的同情和歉意。
“What?(什么?)”只见这位父亲蹭地站起来,两眼冒火地瞪着霍贝,怒气凌人,那愤怒的眼光像条蛇穿晰在霍贝的脊背上,她浑身发毛,只能战战兢兢地把她能想到的所有好词都用上,继续跟他解释和道歉。
“Rubbish! This is Ridiculous!(垃圾,真是荒唐!)我不管你们做什么,我只要我儿子现在进手术室,如果他的手以后有什么闪失你们谁都没好日子过,我现在就可以叫媒体来。”说话间他一脚把椅子踢开,冲力把桌子上的水壶都震倒了。“他才五岁,从三点就没吃没喝一直到现在,你现在却告诉我还要等?”他越说火气越大,竟拎起椅子要摔下去,而霍贝就站在他前方,她来不及反应,惊吓中只是本能地收紧双肩,紧闭双眼,心想这下完了,头破血流也不一定,莫非还要殉职了不成?
然而她没有听到声音,也没有感觉到疼,她试着睁开一只眼,试探性的窥看,谁知眼前的一幕让她瞠目结舌。
Brayan一手拄着拐,一手握着陈先生手中的椅子。两人身高相当,体型相似,颇有两帅对战之势。只是一个如愤怒的困兽,一个如正义的侠士。
“Sir, lets do not shot the messager!(先生,冷静些,请不要怪罪传信者)”Brayan一脸正气凛然。说完后,他微微地向霍贝挤了下眼,霍贝这才猛然醒过来,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对,赶紧去叫救兵,保安人员,还有值班护士长。
“Excuse me, this is none of your business (不好意思,这好像不管你的事)!”陈先生仍然火气冲天,但看到Brayan,他还是稍微压低了声音。
这时因为吵闹声,有些病人也醒了,有的抱怨,有的鸣不平,“床位紧张,有的住就不错了,不想住可以走人喽。”
当霍贝再次跑回来时,陈先生还在和Brayan“较量”,不过听上去多数是陈先生在宣泄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剩下的事情,主要是护士长和保安负责处理了,一个小时后,陈先生跟着他儿子去了手术室。霍贝继续忙碌着,她甚至没时间想腿上打着石膏的Brayan是怎么飞速的接住那把椅子的。
好在陈先生儿子的手术还算顺利,后半夜的他也许是因为疲惫在床边守着儿子睡着了,这场暴风雨总算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病人家属砸东西,还要打护士的传闻早就不翼而飞,惠玲跑过了就问霍贝。
“我还听说Brayan英雄救美,拖着受伤的腿还跑去救你,这次你要怎么谢谢人家的大恩情啊!”
“我。。。又不是我让他去的,再说他是因为看不惯那个病人家属才出手的。”霍贝言语时,眼神露着些扭捏的羞涩。
“得了吧,你就是嘴硬心软,其实想想前两次也不是人家的错,再说已经跟你道歉了,我就不明白你还生哪门子气?”惠玲一口打抱不平的气势。
“我生我自己的气,行了吧?”霍贝有些老羞成怒。她心里何尝不清楚,这几次误会自己也有错,但是她就是不能假装若无其事的和他交谈,心怀感激的和他说声谢谢。
早上的时候,A级病房有床位了,陈先生的儿子转过去了,她听护士长说这个床位本来是Brayan的,是他主动的让给了陈先生。
下班回去前,霍贝路过33号床位时,她犹豫地向里边瞄了一下,却正好撞上了刚抬头的Brayan,也许是因为晚上下床太急而动到了伤口,他试着挪动腿时,一时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碰上霍贝的目光时,又努力着笑脸相迎,这个表情竟然让霍贝哭笑不得,又深感内疚。加上本来只是想偷瞄一眼,结果被逮个正着,霍贝的脸刷就红成一片。
她急忙躲闪,如果不是此时的病房人多口杂,她肯定会跛腿就跑。
可是走在路上的霍贝就后悔莫及了,回家后正好夏帆在家,一向藏不住事的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了夏帆。夏帆早已笑的前俯后仰。
“你可真是个活宝贝。刀子嘴豆腐心,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后悔了吧?”
“帆姐,你就别再刺激我了,我也知道,可我就是做不到啊,好啦,明天我就带十心携九意去给他道谢。”
第二天,霍贝还是夜班,开工前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去33号床位,但当她抬头刚想说话时却看到了一个新的病人躺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