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许多多，起床吧，七点半了，不能再睡了。”妈妈把阳台的窗帘拉开，屋子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许多多想把头钻进被窝，眼睛还有点睁不开，没想到，妈妈就走过来掀他被窝了。
“好了，快起来吧，再晚就要迟到了。”
没办法，许多多揉一下眼睛，从床上跳了起来。
今天是星期六，本来每到双休日，是可以睡个懒觉的，可是，许多多已经两个星期没享受到这个特权了。因为业余学校上课的时间，就是每个星期六的早上八点半。
不过，许多多愿意一下子跳起来，说明他还是有点喜欢这个学校的。
喜欢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一条是，金老师讲课一级棒，很有意思，举的例子也有说服力，上课的时候，许多多一点也不会走神，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还有，两节课之间，有一段超长的休息时间，足足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对于许多多和那些同学来说，可以有很多的游戏和玩法，就冲着这个，许多多也愿意星期六早点起床。
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趁妈妈不注意，许多多窜到了外婆的小房间。
电脑已经打开了，外婆正坐在旁边看报纸。许多多走到电脑前，拿起鼠标点了起来。
“外婆，我来看看前前的级别，十二级了。外婆，你真好。你可别让前前吃太饱了，太饱了就想打瞌睡，学习就不上心了。这家伙怎么像我们班的孙子亲一样，永远吃不饱。”
外婆用手指在嘴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知道啦，快去吧，作孽啊，懒觉也没睡，好好上课啊。”
“嗯，我走了。”许多多视察好了，满意地离开了小房间。赶紧背上书包，走到房门口去换鞋，外婆也跟了出来。
“你今天动作快的，不用急，我们来得及的。”妈妈看许多多系好了鞋带，就朝外婆说，“妈，我们走了。”
“好，多多你安心读书哦。”外婆边说，顺便还朝许多多眨了眨眼睛，“你外公出去买好吃的了，中午回来有你吃的。”
“好的。谢谢外婆，家里就交给你了，拜托外婆。”许多多很认真地说。
“小鬼，怎么和外婆说话的。”妈妈拍一下许多多的脑袋。
“放心吧。”外婆说，“好好上课。”
等电梯的时候，许多多对妈妈由衷地说：“妈妈。外公外婆来和我们一起住，真好。”
有外公外婆在，他们一个负责许多多的吃，一个负责许多多的玩，许多多觉得天天都很开心，读书苦点，妈妈啰嗦点，也就觉得都是可以忍受的。
如果可以告诉妈妈宠物前前的事情，就更好了。路上，他好几次想把心里的这点秘密告诉妈妈，可是，想到后果可能很严重，许多多终于还是忍住了。
这个学期开始，妈妈和许多多对话的话语系统好像突然就不一样了。在妈妈的脑子里，就是希望许多多每一分钟都在家里刷题、在学校上课、去业余学校，如果还有一点多余时间的话，也最好就是花在去这些地方的路上。
许多多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我不是在咖啡馆，就是在去咖啡馆的路上。
许多多呢，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去学习的路上……
好在，前前现在和自己一样，也在上课，想到这里，许多多安心多了。
2
这个班级的人可真多，第一次来了四十个，第二次就多了几个，这才第三次，好像又多了，许多多觉得这里的人，有点像冬天的雪球，滚一圈就大一点。
教室里闹哄哄的，虽然大家来自不同的学校，但三次一过，已经很熟悉了。
金老师很有办法，每次第一节课，先发张考卷，做半小时，时间一到，收了考卷。然后，才开始讲课。
妈妈每次都要提醒许多多，那些考卷非常重要，一定要好好做。
妈妈还说：“你一定要挤进班级的前十名。这样，金老师才会认识你，知道你有这方面的潜力，你要知道，金老师火眼金睛。”
什么情况？许多多有心多问几句，妈妈就不说了。
许多多确实喜欢那些有趣的题目，他对逻辑思维和推理特别感兴趣，照江老师的说法，是有敏感度，江老师说，许多多是一块学数学的好料。
可是，这个班里全是和许多多一样的高手，与这些高手过招，还想冲到前面，谈何容易！
许多多看到过地铁拥挤的时候，别说许多多了，就是妈妈，都没有办法挤进去的，更不要说挤进去后还要排在前面呢。
而且，金老师每个星期六过来上课，上完就走人，能认识几个同学？妈妈真是说得轻巧。不过，金老师每次批好分数，还会在分数旁写个数字，圈一下，这个数字，就代表排名。
许多多一次是第十一名，一次是第八名，至少这两次，许多多基本算是达到妈妈的要求的。
第一节课因为有一半时间在做试卷，就过得很快，转眼就听到下课铃声了。
许多多赶紧从铅笔盒里拿出一枚硬币、一把直尺和一块橡皮，问后排新认识的徐东：“怎么样，再比一次？我找到窍门了。”
“好呀，比就比，谁怕谁啊。”徐东说。
他们玩的，是一个叫“谁跳得远”的游戏，这游戏很简单，但要玩得好，却并不容易。就是用尺做一个弹簧，然后将硬币放在尺的一端，橡皮做一个支点放在尺的另一端合适的位置，然后，用手轻轻压下尺子再弹起，看那个硬币可以跳出多远。
不是力气大就可以跳得远，而是算好角度，找到一个合适的支点，这当中，有数学和物理的很多原理在。
许多多前几次和徐东比，都输给了他，然后徐东就赢得了一个出题目考他的权力，而这种题目，常常需要巧算，许多多还来不及想出答案，下一节课就开始了，不过，许多多输得心甘情愿，贡献了很多薯片给徐东。
他一直想赢回来，已经积累了很多题目要让徐东做呢。
于是，许多多在家实验许多次了。每当做完一门功课，许多多想休息一会时，这个游戏就上场了，经过一次次的试验，许多多终于找到一点窍门。
他将硬币轻轻放下，然后不断调整着另一端橡皮的位置，感觉到位了，他屏一口气，用右手的食指轻轻一弹，随着橡皮弹跳起来，硬币“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哇，这么远，许多多，这次你肯定赢。”旁边观战的同学说。
“还不一定呢。”徐东胸有成竹地应战。
徐东摆好位置，吁一口气，也是轻轻一挑，硬币应声飞了出去。
“近多啦！”马上有人目测出了距离。
“你赢了，出题吧。”徐东看了一眼飞出的硬币，然后对许多多说。
“好，这题目蛮拗口的。”许多多说到这里，就从练习本上撕下一张白纸来，写下：
1×2+1×2×3+1×2×3×4+1×2×3×4×5+1×2×3×4×5×6+1×2×3×4×5×6×7+1×2×3×4×5×6×7×8+1×2×3×4×5×6×7×8×9=
“巧算，巧算。”有人在一边叫，“肯定要巧算的。”
徐东抓着头皮，找不到巧算的办法，愣在那里。
许多多那个得意啊。为了让人家做不出题目，他可是费了一番脑筋的。
“好吧，你想要什么？”徐东问。
“手动电筒。”许多多自从在孙子亲那里看到那个小手电筒，就很喜欢。而且他看到徐东上星期就带来一个在玩。
徐东很爽快地说：“好，要新的还是旧的？旧的，现在就可以给你，新的，下周上课，我带个过来。”
“真的？说话算话。都可以。”
“当然，小事一桩。下周带个新的给你吧。不过，说好了，下次还要比，我还会赢你的。”
“好，继续，谁下一个来……”许多多那个得意啊。
大家又投入到新的游戏当中去了。
3
人往往在最得意的时候出错。
第二节课结束了，金老师还在讲台上整理试卷，许多多也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忽然，他停住了，他看到在他笔记本下面，赫然压着一张试卷。
难道，刚刚交卷时，自己才交上去一张。
许多多赶紧拿着试卷冲到讲台前，对金老师说：“金老师，对不起，我刚刚漏交了一张考卷。”
“什么？漏交？”金老师拿起考卷，看了下右上角的姓名栏，“许多多，你觉得你现在交给我合适吗？”
“金老师，我刚刚把这张考卷压在那本很大的笔记本下面，我自己也没发现，我保证……”许多多说。
“晚啦，现在交上来没用，我不会批改的，你不用交了。”金老师说。
“可是，金老师，我是在收拾桌子的时候才发现的。我没改过一个字。真的。”许多多还想解释。
“那也不可以。哦，对了，你是叫许多多吧，我告诉你，不可以这么随便的，做什么事情都是要讲规则的。测验的规则是必须当场交卷，否则就是对别人的不公平。你们学校的老师没教过你吗？”金老师把考卷丢在许多多面前，转身就离开了。
“金老师，金老师……”许多多听金老师这么说，心往下沉，不争气的泪水忍不住掉下来了。
这次分数肯定垫底了。只交了一张考卷，分数铁定最后一名了。那么妈妈说的前十名就想也别想了。
想到妈妈失望的样子，许多多的泪水直往眼睛那里涌，他越想越难过，哭得声音也就大了起来。
金老师回头与许多多最后说了一句话，“许多多，这次，你自己吸取教训，下次注意吧。”
许多多愣在那里，一个人站在讲台前哭。就在这个时候，妈妈来了。
妈妈当然吓了一大跳，不断问许多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哭得这么凶？”
许多多花了点时间，才断断续续把事情和妈妈大致说了。
“金老师怎么说？”妈妈听完，拿出餐巾纸给许多多擦去眼泪，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他说，许多多，我告诉你，不可以这么随便的，做什么事情都是要讲规则的。测验的规则是必须当场交卷，否则就是对别人的不公平。”许多多学着金老师的语调说。
“他真的这么说的，他叫你许多多了？”妈妈刚才还虎着的脸忽然展开了一点笑容，“这么说，金老师认识你了？知道你叫许多多了？”
许多多被妈妈的反应彻底搞糊涂了。
他之所以哭，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妈妈，可妈妈怎么忽然又好像开心起来了呢？这让许多多完全搞不清状况。
“许多多，我告诉你，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妈妈带着许多多往公交车站走的一路上，还在继续这个话题，“你想呀，你们班级这么多人，金老师不会认识几个同学。”
“对呀。”许多多点头。
“现在不一样了，你又是哭又是最后一名，不就让金老师记住你了，你以后争气一点，名次一上去，你的机会就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许多多完全听不懂。
就在这时，一辆71路公交车开了过来。
母子俩从前门上了车，许多多还没站稳，就发现站在自己前面的居然是金老师。
“金老师好。”许多多赶紧叫了一声。
“呀，是金老师啊，你好，你好。”妈妈碰一下许多多，证实眼前这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就是金老师，赶紧跟着叫了一声。
金老师回头看看许多多，“哦，许多多，是吧？”显然，刚刚的考卷事件金老师还记得，妈妈的话有点道理。
妈妈见金老师叫出了许多多的名字，马上接口说道，“是呀，金老师，刚刚许多多和我说来着，金老师，你做得对。这小孩稀里糊涂的，做好了考卷也会不交的。就是要给他一点教训。”
“许多多，你妈妈和我说的一样吧。”金老师说，“这点规矩一定要懂，做事情丢三落四的，以后比赛也不会有好成绩的。”
“金老师，你说得对，请金老师以后帮我多盯着他一点，谢谢你了。”妈妈继续点头说。
就这样，总共坐三站的车程，妈妈和金老师说了三站的话，说到后来，许多多都有点不耐烦了，好在总算到站了，许多多刚想和金老师说再见，发现金老师和他们一起下了车。
“金老师，你也住在这附近？”
“是呀，我就住在对面的小区，再见。”金老师说完就走上了横道线。
“再见，金老师。许多多，快和金老师再见。”妈妈笑嘻嘻地说。
目送着金老师过了马路，妈妈才拉着许多多离开了站台。
“许多多呀，我们之前怎么没和金老师碰到过？金老师就住在我们家附近。不错，好事。”
回家的路上，妈妈的心情始终很好。
许多多的心思却已经转移了，既然妈妈不说他，还那么高兴，那么，就没事了。
回家可以去看看前前了，还有，下礼拜可以赢来一个手动的电筒了。
许多多觉得，星期六的学校时间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