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恨意
这条路唯一的方法只有孤独地往前走罢了,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什么体验,即便是知道自己的心头在淌血,也要用从前的经历来将自己的裂开的伤口补牢了。
这就是现实。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苏云遥随了一辆马车去了,因为要去与医馆的老板交谈,所以苏云遥特意在自己的脸上罩了薄薄的纱。
行至医馆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大夫在开门,看起来今天已经是他给出期限的最后一天了,若是今天还找不到可以接手的人,他只有亲手砸了招牌,且将医馆贱价出售的份了。
“吉大夫。”
苏云遥款款步入门内,与这个男子行了一个礼。
吉大夫也是遍尝人间苦甜,如今看到一个妙龄小女竟会如此尊重自己,心头难免一热,也回了礼,道:“姑娘是?”
脸上只露出了疑惑的样子来。
苏云遥只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来,道:“吉大夫觉得我是来做什么的?”
吉大夫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子,身上散发着灵气,且虽是遮着面纱,却分明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熠熠的光辉,心里已有了计较,道:“我看姑娘你为人端庄,并非是从清苦人家来的,应该不是来行医问药,既然这样,那你定是要买下我的医馆的了?”
这个吉大夫果然是有些观察力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苏云遥有了兴趣,她缓缓道,“你所言不错,只是我看你这医馆至少也有八成新,可见你平时爱护有加,且你的医馆是在整条街上的鼎盛位置,怎么如今竟没落到了这个地步?”
大概是因为苏云遥所说的皆是这个吉大夫的心头病,他也畅谈了一口气,道:“姑娘果然是慧眼识珠,三言两语就道出了其中的关窍来。”
苏云遥细细地打量了整个医馆中的装潢,实属于中等偏上,中药的分类算不上高明,整个医馆中的设置不算亲民,却也有隐隐的药香能将功补过。
总体看下来,也算是贫民老百姓负担的起的消费,若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倒闭的话,一来就是因为这个人是个庸医,二来就是因为他的竞争对手太强大了。
“我不过是以自己的粗浅之见来说一些有无罢了。”
在对待外人的时候,苏云遥还是愿意用温和的态度来相处的,毕竟在她的人生格言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占到第一位的。
“唉,说白了,还不是从回春堂那里惹的祸。”吉大夫一想到这个医馆,难免觉得气郁结于胸。
回春堂原本是皇上赐给穆武侯府的家眷的医馆,按道理说,这类的医馆断没有可能出来接百姓的病诊断,一来是不符合朝廷的例法,二来,也不符合整个行业的行规。
可是那阮大夫偏偏是个商人,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发财的机会,于是乎,就让自己的下人以自己的名义开了另一个医馆,虽美名其曰是平民医馆,可是无论是从资历还是背后的运作团队,都与回春堂如出一辙。
这还不算,更让人生气的是,这医馆中所有的药物都是从回春堂中改来的,虽然药性霸道,但是对于老百姓的病来说,却可以药到病除,只不过容易反复,而老百姓分明是被蒙在鼓里的,若是下一次再得了这种病,便是再去,久而久之的,不但在里面赔上了不少的银子,也落下了误会,还以为是这医馆的医术更加高明一些。
听了吉大夫陈述了这么多之后,苏云遥不禁要问:“虽是这个道理,只是你直接将药的价格往下调整分毫,不是也行么?”
吉大夫苦笑一番:“姑娘,人家可以不守这行业的规矩,我们可不行,上一次我不过是下调了一味药方的价格,那阮大夫竟然派人上门来要挟我,我原本就是白手起家,在这京都之中也完全没有势力,如今能做的是什么?不过是卷铺盖走人罢了。”
说罢,抬手去擦拭眼角,苏云遥怎么不知道,每一个大夫都是有自己的尊严的,且对于吉大夫这种愁吃满纸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我看你在外头的板子上写道,需要三十两银子才能买下你这个地方,这个价钱还有得讲吗?”
苏云遥虽然心中也同情吉大夫的处境,可是她实在是囊中羞涩,不得不舔着颜面说这句话。
“姑娘,若是我有这样的好本事,就算是将衣钵交给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的手中又有何妨,只因家母去世了,他与我飘零半生,如今我却连一副棺木都没有办法帮她备齐全,所以才除此下策,我看你是个有缘人,我也希望能将我的医馆交到你的手上,只是如今我也有万不得已。”
说着,吉大夫就算是唇齿之间牵扯出的笑意,都不能够掩盖他的寂寥了。
其实苏云遥知道,只要她在这里多耗上几个时辰,若是这个医馆没有人交接的话,也要面临贱价出售的窘境,且到时候这个人自砸招牌,还有利于苏云遥在京都之中重立自己的招牌,但是苏云遥知道自己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她自己也是个从医的,她自然知道什么叫做医者的尊严。
“你的这个医馆我要了。”想到这里,苏云遥毅然决然地说道,
吉大夫显然没有想到苏云遥在这么仓促之间就做了这个决定,他有些正主:“可是姑娘你刚才也说了你囊中羞涩。”
苏云遥淡然:“若是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在天黑之前,我定将三十两银子奉上,只是你需得让我筹了银子去,我可将这柄金钗抵押在这里,若是天黑之前我还没有到,你可将这金钗典当了,为你母亲筹备一具棺木的钱,且你的这个医馆和你的金字招牌与我来说没有任何的关系,如何?”
吉大夫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讲义气的姑娘,一时之间也有些怔住了。
许久才晃过神来,说道:“姑娘且去吧。老夫就等你到天黑,若是你不来,这医馆也算是无力回天了,一切也不过是命数罢了。”
苏云遥如此才放心地离开,忙赶着向穆武侯府去了。
且说刚才周瑾琛的轿辇经过长源街的时候,周瑾琛眼尖,恰看到一个神似苏云遥的女子闪身进了那个医馆,论时间,今天也该是苏云遥到食甘味中交差的日子,如今远远看去,八九不离十就是她了。
周瑾琛就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呆着,等到苏云遥出门了之后,周瑾琛才踱步进了这行将就木的医馆中去。
“公子有何贵干?”
吉大夫见刚送走了一个小姐,如今又来了个公子,这不是赶巧可是什么,就与周瑾琛行了一个礼,周瑾琛也回了礼。
“大夫,刚才走的那个女子来这里有何事?”
周瑾琛好歹也是个高冷的皇子,可是只有在与平民老百姓说话的时候才会彰显亲和的态度来,苏云遥向来是个傲上而不忍下的,故而并没有摆出什么架子来。
相比之下,两人的态度自然是更加不同一些。
“那个女子想要买下我的医馆。”大夫道。
周瑾琛微闭双眼,看来他对苏云遥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这个女子想要的东西可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之前想着如何在六弟的身上找成就感就是一个端倪,如今竟然想要自己在民间开一个医馆?
这么想着,不过是嗤之以鼻。
吉大夫对苏云遥的印象十分好,如今看到周瑾琛这般挑衅,只淡淡地说道:“公子万不可看轻人,这个女子的天赋很高,老朽若是将医馆的招牌托付给她,定是一件幸事啊。”
周瑾琛只以手指摩挲在粗糙的桌子上,桌子上显露出来的木屑有些扎人,这样的地方若是换做周瑾琛,他是完全看不上的,可是没有想到苏云遥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对于自己打拼出一片事业来竟然有这么大的热情,不由得要被她的倔强所吸引。
只是在言语上并不表现出来,只是打了个响指,立刻又下人过来,周瑾琛在下人的耳边嘱咐了此番此番这般这般之后,那下人兀自地去了。
整个空空间中如今就剩下了周瑾琛和吉大夫两个人,吉大夫只捻着手中的念珠耐心地等着苏云遥的到来。
对于他来说,苏云遥要比面前这个男子稳健许多,因为这个男子虽然言语亲和,可是总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之中感觉到丝丝的傲慢。
“刚才那个女子花了多少钱要从你的手中拿走这个医馆的?”
周瑾琛旋转着手中的扳指,冷冷地问道。
果然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吉大夫的眉眼微微蹙起,只以眼睛的余光端看着这个男子,这个男子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医者,反而更像是与那个姑娘有许多纠葛的。
若是没有遇到苏云遥,他的医馆就算是卖给一个没有缘分的人也只能就此作罢了,可是现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