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竹伸手饮尽杯中的清酒，拍拍身边的洛轻凌，两人默契起身，“走吧，去见识一下传闻中七姑娘的风采。”
待两人走到门口，发觉千语并没有跟上来，转过身来，看到千语起身。
“怎么，千语你不一起来么？”
“千语今日坐了一天，刚刚又颇费了些心思，实在是有些倦了，想先去歇歇了。”
玄竹闻言点点头，“是啊，再说七姑娘的琴声千语姑娘怕是早就听过许多遍了。”
“那千语姑娘便早点去歇着吧。”
“白灵，你等下便带两位公子去逐音阁吧。”
“白灵知道了。”
千语又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两人行礼，“今日能结识两位公子，是千语的幸运，他日再来明月楼，两位直接来找千语便好。”
“定会常来叨扰你的。”毕竟棋逢对手也是人生的美事一件。
白灵上前轻推开门，外面的风光尽收眼底，“两位公子请随白灵来。”
玄竹对千语挥扇以示告别后便跟着白灵出去。
原来所谓的逐月阁是二楼平台对面的一间雅阁，布置雅致，桌上摆着几支应季的花，阁内香气氤氲，视野极佳。
玄竹看着不远处帷幔之中的倩影，微微低眸，还能看到楼下满座的高朋。
“这里确是欣赏琴艺舞曲的最佳之处，千语果然够意思。”
“白灵去拿些吃食过来，二位稍坐，等会就能欣赏到千音阁主的琴曲了。”说完便退了出去。
“轻凌，你看到对面的七姑娘了么？”
“看到了。”洛轻凌起身往前看了看，不觉摇摇头，“可惜这诸位阁主都太过神秘，即使现在距离不远，隔着帷幔不说，还隔着面纱，是在看不真切。”
“听这口气，你很想能看的真切啊。”玄竹随即调侃洛轻凌。
“你还说我，我觉得你比我还想看的真切。”
“那倒是，不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今日你已经见到千语了，还不知足。”今日的玄竹，着实让他有些吃惊，面前的人，真的像个迷一样，一个美丽的迷。
白灵为两人端来了吃食香茗后，两人便让她去照顾千语了。
玄竹坐定，为两人斟好了茶，凝眸望着前方。
她身着红色霓裳，浓烈如火，灼灼夺目，隐约可见她玉指轻拨，琴声渐浓，缕缕悠扬，若山间的潺潺溪水，琴音愈高，一如山谷间呼啸而过的烈风，恍惚间似乎能看见郁郁青山，悦耳醉心。
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明明楼下座无虚席，却鸦雀无声，并无人语，厅中只有袅袅琴音环绕。
微风在刹那间吹起千音面前的帷幔，恰时那女子抬头，玄竹的目光与她在那一刻交错，隔着面纱，只能望见她一双美目，媚眼如丝，又淡然如海，额间点着一朵她不识的花。
明明应是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的人，玄竹却仿佛在那一刹那看到她眸色深处清寒，让她一时间以为是错觉。
在以为只能听得入耳琴声时，千音忽然幽然开口，声若清泉，声声入耳。
那是玄竹未曾听过的词调，唱着女子的满腔幽怨，细听之下，似还带着三分淡然。
“轻凌，你知道她唱的是什么么？”
“不知，我平时也不太关注这些。”他素来对这些文人雅士喜欢的东西兴致缺缺，倒无任何的贬低之意，虽然诗书文章他须从小习得，但是比起诗书，他更爱刀剑。
“她们几人想来也定是有故事之人。”果然在这个偌大的京城，才能遇到诸多有趣之事，相识有趣之人。
“你想听么？”听到玄竹这么说，忽然想起掌柜说的那些话。
“你知道？”玄竹询问的目光落在洛轻凌身上。
“知道一些，刚在茶楼你非要出去买东西时，掌柜同我讲的。”说明月楼在京城开张不过月余，却已是名动京城，不少文人雅士，甚至诸多世家子弟都趋之若鹜。
其中尤以千音姑娘最为出名。
“长么？”玄竹悠悠的问一句。
洛轻凌听道玄竹这么问，刚刚喝的一口茶差点吐出来，不敢太大声，只能忍着咳，白皙的脸上泛起微微红晕，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玄竹就那样不明所以的看着，静静等着他平静下来，“怎么了，我所言有何不妥？”
“倒没有不妥，只是太出乎意料了，你不应该问是怎样的故事么？怎么，太长的你就不听了么？”
“也许，一场相逢，何必追根究底。”茫茫人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太多的人，太多的相遇，本就不能，何况也无必要了解发生在遇见过的每个人身上的故事。
说来，就如他们，一程相伴，他也从未打探猜忌，寻根究底。
“我知道的也不多，除了她名唤千音，初来京城不久，一曲离歌怨摄人心脾，无人可比，一时风光无限。”关于她的传说太多，真真假假，而大多数人，对于所谓的真相并没有多大兴趣。
“噢，这样啊。”说罢目光又投在楼下的人身上，目光多了些深意，能把曲子唱到人心里的人，怕是自己心中也深藏着诸多故事。
一曲结束，千音在众人的叫好欢呼声中站起身来，向众人微微欠身，眼眸明亮妩媚，看的人都不觉有些醉了，全然不似刚刚低眉吟唱的她，“千音演奏到此结束，希望诸位尽兴。”声音柔媚多情，说完便移步离开。
有人出言挽留，更有人喧闹起哄，千音仿佛未曾听见一般，脚步没有任何的停留。
随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在一楼大厅正中修建的舞台之上缓缓另个女子，不似千语千音面带轻纱，而是戴着做工精致玉白面具，愈显圣洁清冷，却难掩眉目间的风情。
她身着月白色的纱质舞衣，更衬得身姿曼妙，衣袖间绣着蹁跹的蝶，青丝如瀑，手腕脚腕皆带着风铃，每行一步，风铃微动，悦耳之声渐起。
轻易吸引众人的目光，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两人才知台下的女子是千舞阁主。
千舞对着舞台左侧微微颔首，乐声在那一刻响起，人群在那一刻静下来，千舞随着音乐而动，身姿飘逸若漫天轻盈而下的雪花，风铃繁响，衣诀飘飘，舞尽人世悲欢。
一场盛宴，声色耳目皆是享受。
一舞绝，玄竹闭上双眼在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怎么看累了？”说话间，洛轻凌又为玄竹斟茶。
“怎么会，只是觉得传闻非虚，她们确实不负盛名。”
“是不是比你在家睡觉好啊？”洛轻凌的眼中带着孩子气的狡黠。
玄竹闻言伸了个懒腰，“是啊，好太多了，谢谢洛少爷啊。”
“就一个谢字啊？”洛轻凌假装不满。
“玄竹挑了她觉得最可口的点心递到洛轻凌面前，“来，尝尝，味道不错。”
洛轻凌从玄竹手中接过来，眼眸间笑意渐浓，却依旧没有松开，调侃道，“你啊，倒是真会借花献佛。”
“等有时间了，我亲手做糕点给你吃，这样算不算有诚意？”
“一言为定。”洛轻凌笑意更浓，她曾答应过为自己酿酒，现在允诺为自己做糕点，虽只是口头承诺，也叫他心生欢喜。
明明觉得每日在府中闲的无聊，还说什么等有时间，就是懒而已。
此刻，倒真算得上酒足饭饱。
玄竹拿起折扇，对着洛轻凌，示意了桌上的茶点，笑着说，“怎么样，洛少爷，我们打道回府？”
“好，也该回去了。”再玩怕是要被哥哥查问了，洛轻凌伸手招来侍女让她结一下账。
侍女却笑笑对两位说，“不用了，我们家姑娘说，二位能来是我们的荣幸，是万不敢要钱的。”姑娘笑意盈盈，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是千语所说么？”
“不是，是我们家千音阁主。”
千音，玄竹与轻凌对视一眼，依旧不解。
洛轻凌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仍觉得疑惑，不过如果说是因为玄竹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他素来不喜欠人人情，更何况是这种不明不白的人情，若不是一时兴起，两人确实不会有如此机会来到这里。
“谢千音阁主美意，只是在下确实与你家姑娘并不相识，这样的美意怕是担待不起，这个钱我们还是照付。”洛轻凌说的有礼有仪。
玄竹也觉得轻凌所言甚是，“确实如此，哪能平白听琴裳舞。”
未等她回答，身后响起了千音的声音，“即是美意，两位公子又何必推脱。”声音带着些许魅惑，却又很清澈，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两个人回头，看着刚刚在帷幔之中的美人缓缓走来，一时间都愣住了。
千音示意侍女退下。
洛轻凌轻咳了一声，“是洛某失礼了，只是无功不受禄，怕是要辜负阁主一番美意了。”
“千音听闻两位与千语相结为友，不知千音是否有这样的荣幸，亦或是二位看不上千音这样的身份。”千音笑着，声音温柔。
“天地可鉴，在下绝无此意。”洛轻凌说的真诚坚决，“各位阁主都身怀绝技实在令人钦佩，若能相交，确是我二人之幸。”
玄竹亦不置可否，“机缘之下认识千语，现在又能认识千音阁主，今天真是惊喜不断。”
“两位若真不嫌弃肯交千音这个朋友，就不要再推辞了，就当做千音的见面礼吧。”千音说的恳切。
玄竹看了洛轻凌一眼，一切了然，洛轻凌拱手行礼，“既然盛情难却，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玄竹看着眼前未用轻纱遮面的千音，生的妩媚，眉间却藏着几分清冷，不觉赞叹，“千音阁主果真生的十分美貌，声音如此动听，不愧是可以一曲名动京城的人。”
洛轻凌看了玄竹一眼，还是这个样子，怎么总是记不住自己如今的男儿身，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调戏。
好在千音看的到玄竹清澈眼眸中的真诚，笑盈盈的回答，“那千音就多谢公子谬赞了。”
“今日天色已晚，我二人不便久留，便要告辞了。”
“那千音就不强留二位公子了，千音送送二位。”
“不用了，怎好再麻烦千音阁主。”洛轻凌连摆手。
“既要再见，又何必相送。”玄竹轻摇折扇，说的云淡风轻。
“那如此，千音就不远送了。”
“若下次再来，不知可否有机会认识一下其余几位阁主？”若能再相交其余几位，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玄竹目光流转，闪着灵气。
千音不觉失笑，如此明目张胆，又如此坦诚潇洒，这样的人，倒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一定，相信她们也一定会很欢喜的。”
“那我们告辞了。”
两人行礼离开，大厅之中还有未散去的客人，仍有些喧闹，两人踏出明月楼大门之时，天色已经黑了，街上灯笼依次而亮，华灯初上，万盏灯火温暖着这凉薄漆黑的夜。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
“需不需要叫辆马车？”
“不必了，就这样走走吧，我们先去茶楼，把给月桐的买的点心拿上。”
“不想你还记得，也没有我想的那么没有良心。”
“我怎么没良心，再说，若是忘了，月桐怕也要如此误会我了。”
“你今日开心么？”虽然答案早已了然于兄，他还是想要听她亲口说。
玄竹转头直视洛轻凌，星眸璀璨，在暗夜中格外耀眼，眼眉弯弯，笑意盈盈，“是啊，许多天都没有如今日这样开心了。”
“那我们以后就多出来。”看她笑容真诚恬静，洛轻凌也是由衷开心。
千音在楼上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上没有笑意，目光清冷深沉，侍女在她身旁站着，看见千音的目光，没有言语。
“雨儿，你派人秘密的看着洛府，尤其要密切关注玄竹的动向，有什么及时向我汇报。”
“雨儿知道了。”说完便退下了。
玄竹，一晃多年，你都长那么大了。
千音眸色深深，看不出悲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