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珍阁。
余显臣对好账簿，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放下笔来，休息一会儿。
从账簿来看，聚珍阁的现状比他想的好太多。
本来他是不赞成在甘州开铺子。
甘州离闽南距离遥远，他们对此又不熟悉，开铺子的风险太大。
只是庄主和夫人力排众议，坚持在甘州开分店。
如今看来，庄主和夫人倒是有先见之明，是他目光太狭隘了。
余显臣细细地想着方才看过的帐，打算好好想想要怎么汇报给庄主，还有现在的当家——叶无极。
说起来，叶无极也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纨绔，不堪一击。
自从叶无痕走后，叶无极也像模像样将庄里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是他太小看叶无极了。
只不过平时的叶无极真的太具有迷惑性了。不学无术，吊儿郎当，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优点。
余显臣想了很久很多，都不知道何时了，只听见掌柜在门外敲门道：“余管事，夜深了，赵姑娘和碧春姑娘尚未回来，可否要派人去寻她们回来。”
这半夜三更，两个人怎么都还没回来。
赵芙还好，碧春可是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
余显臣想了一下，整理好账本，便出门道：“掌柜的，有劳派个伙计和我一起去。”
“余管事，我和您一起去便可。这边的路我还算熟悉。”
“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余掌事不必客气。”掌柜说道，便和余显臣一起出门。
只是还没等去寻，伙计们报两人都已经回来了。
余显臣简单和掌柜说了几句，便去了房间。
余显臣敲了一下房门，还没等开口说话，便有人慌慌张张开了门，然后又飞快地离开。
开门的是碧春，碧春一边小跑，一边小声说道：“赵姑娘睡着了。余管事你小点声。”
余显臣压着声音问道：“赵姑娘怎么了？”
“没事，阿蘅说她今天喝多了酒。”碧春小声答道。
“酒？她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喝酒？”余显臣一脸诧异。
他原以为赵芙是个温温柔柔，娇弱的人，不太像是会喝酒的人。
“没事没事，是果酒。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醉的，只是赵姑娘今天高兴，这才喝多了。”碧春解释道。
“哦，那我去弄点醒酒汤。”余显臣反应倒是很快，立马去了厨房。
只是厨娘此刻已经回家了，没人在厨房，余显臣便自己动手。
好在醒酒汤也不是特别难做，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醒酒汤便做好了。
余显臣想了想，又做了两碗清汤面，这才停了下来。
等回到房间，赵芙已经睡熟了，只剩下碧春在强撑着不睡着。
“碧春，醒酒汤。”
碧春猛地一惊，清醒了：“啊，你这么快回来了？厨房现在还有没走的吗？”
余显臣笑了笑并未回话，只是小声道：“厨房还有面条，你要不要吃？”
碧春猛点头，点头如捣蒜，笑开了怀：“吃吃吃。”
“那去厨房吃。”
“好好好好，免得打扰赵姑娘休息。等会儿等醒酒汤凉了，再给赵姑娘喝。”
“好，走。”
冷刀去客栈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吩咐小二做好后送上去。
打点好一切，便自己一个人再去外面走走，免得回房间不自在。
“这么巧，冷兄你也在这里散步啊？”说话的是叶无痕。
晚上喝了一点果酒，虽说果酒不易醉人，但头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索性出来吹吹风。
“嗯。”冷刀应了一声便不再接话。
叶无痕随意找了台阶坐了下来，看着天空道：“你看着天好黑啊。”
抬头望去，天空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就像是此刻他的心情。
叶无痕并未理会冷刀，一个人自说自话：“你说，天在想什么呢？它会不会开心？会不会伤心？每日星辰运转，他们会不会也想挣脱？天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如果有话，他们有没有喜怒哀乐……”
冷刀越听头越大，不知道叶无痕在说什么。
“冷兄，你有没有过想要挣扎的念头？就是不愿意再继续过之前生活的那样？”叶无痕问道。
“有，又没有。”
所谓挣扎，大概是对现状的不满意，想重新走一条路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叶无痕笑的乐不可支，浑身颤动，指着叶无痕道：“你这个人真有趣。”
冷刀站在一旁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难道说了什么有趣的话话了吗？可自己明明没有说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刚刚说的话你不要介意，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明天早上我就会忘了的。我这个人酒品就是这样，喝多了看着很正常，没什么事，除了话多了点，也不会做其他出格的事情。”叶无痕一本正经解释道。
冷刀看着叶无痕，的确是除了脸红了一点，其他的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也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还是假的喝多了。
“看起来不像。”冷刀小声说道。
“你是不是怀疑我没喝多？没事，那你就当我没喝多，也挺好的。”
“嗯。”
“今天，真的是很开心啊。”叶无痕看着远处喃喃自语，指着远处：“你看那边多好看啊，好亮啊。”
冷刀顺着叶无痕的手望去，远方依旧是黑兮兮，没有一丝光亮。
什么也没有啊，冷刀心想道，再回过头看时，叶无痕已在地上躺的四仰八叉。
果然是喝多了。
冷刀轻轻叹了口气，弯腰将叶无痕捞了起来。
安七掀起房间的门帘，却发现已有人在内。
“安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护卫们说你还没回来，所以我来看看。”安如风道。
安七狠狠瞪了站在外面的护卫一眼，随后笑道：”今天遇见几个朋友多喝了点酒。对了，我今天还遇见我们跟踪的那群人其中的一个。我让护卫们跟踪，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奇怪的是还有另一波人也在跟踪他……“
安七还打算说下去，被安如风打断：“郡主，跟踪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其他人去做了，郡主不必再操劳此事。这边界人口复杂，流动性大，夜里不太安全。郡主还是早点回来的好。万一受了伤，可汗知道了，那可就……”
可汗，可汗，又是可汗，一天到晚就知道拿可汗压她，从来没想过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以前她觉得是因为她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所以才会有距离。
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这么多年，在她面前，安如风都是一副不悲不喜的神情，好像没有情绪的布偶。
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安如风从不阻拦她，也没有说过她。
她做过很多顽劣的事情，想要安如风骂她，这样最起码还能证明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可是他没有，他依旧不会骂她，依旧是在帮她收拾烂摊子。
她原本以为在他身边呆着就会离他更进一步。
距离是近了，可是心呢？
后来她开始收敛性子，努力学着，做一些她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她学的很快，连父汗都夸她聪慧，有长进。
安如风依旧没有说什么，依旧叫她郡主。
她讨厌他叫她郡主，她讨厌那份疏离感。
顽石要如何点头，铜豆要如何煮烂，都不过是痴人说梦。
安七板着脸，不耐烦道：“好好好。左杀大人，您说的对，您说的全对，以后我会管好自己，不会让父汗担心失望。现在我要休息了。”
真是气死她了。
“那郡主早点休息。”安如风话音刚落便起身走人。
安七气鼓鼓躺床上，一句话也没说。
小七看着安七的样子，又不好说什么，小声说道：“郡主，您先躺会儿，我去打点水。”说罢一溜烟地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