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相思相见知何日（一）
一
受到吴还和木惜秋的熏陶，石宇烆把对戚小云的思念化作了一阙《蝶恋花》词云：
离别方愁相聚少，无奈流光，片片纷飞了。山上云残红日小，枝头不见青春鸟。
举目前程何渺渺，鸿雁双鱼，谁把真心表？笑语嫣然魂梦绕，关山万里忧心悄。
二
回到公司，回到熟悉的战场，所有的柔情又得化作钢肠。
纪如晶的一叠报告早已放在石宇烆的案头，看了一会，石宇烆起身走向会议室。
三
会议的主题有四个，三个是石宇烆提出来的。第一个是作为服务行业，公司原先的仓储有些大，石宇烆见基本没怎么用，建议停租或另做他用。第二个是公司长期把伙食包给外卖，一时为生有隐忧，而是菜式、营养都比较单一，建议换一家，或者让员工们自主选择。第三个是焉玉萍的案子。
另外一个是罗卉卉提出来的，他认为公司大展宏图正是用人之际，而公司很多职位却还虚位以待，因此拟了一份名单，希望在会议上听取大家的意见。
四
会议之前，杨阅作了主题报告------爱情是什么：论“爱情三十六计”的宗旨。
没有论文，也没有演说，杨阅只是给所有员工放了此次云州之行的纪录片，关于容寅初和蓝晓若那一场感人肺腑风爱情故事。
片子不到一半，一半以上的人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等到结局一处，会议室全是抽泣之声。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是这一个结果。
石宇烆只得宣布会议暂停，下午继续。
五
相互看着彼此的红眼眶，都是默默一笑。
会议的气氛也便不太沉重。
六
仓库的议题没有太多人有意见，尤其是纪如晶等财会权威发言之后，都认为在业绩成长不理想的形势下压缩成本是明智之举。
没想到一向不太爱发言的赵智兴提出了不同意见。
七
赵智兴提出，既然伙食也要改善，何不干脆把仓库改建为食堂。这一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新员工的支持。
他们纷纷提出DIY的概念，其实根本不是所谓“DIY”，因为他们从来不动手，他们是想享受“上帝”的感觉。他们都认为改成仓库之后，公司的人性化管理将极大提升。
他们提出的模式是提前一天或者两天由员工点餐，然后统一采购物料，再由食堂烹饪。这一方案提出，会议室立马沸腾，人人踊跃发言。
八
石宇烆忍不住笑道：“都说与时俱进，没想到最能跟得上年轻人思维的居然是咱们赵副总，真是令人意外，值得我们全体员工学习。”
九
罗卉卉提出了不同意见。
她首先指出，新员工的想法有些脱离实际，目前以公司的人手还不足以实施这么庞大的计划。员工们诧异不已，都不知道这么点小事怎么称得上“庞大”二字。
不过细听罗卉卉的陈述，还是有几分道理。
既然是员工点餐，那餐费以多少为标准，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好了公司成本提高，太差，员工不满意，岂不是违背了公司为员工谋福利的初衷。
她尤其提到成本核算问题。改建厨房，是不是就得请厨师，请员工，又要请多少合适，都是问题。
总经理的初衷是压缩成本，赵智兴的方案岂不是跟总经理相违背，总经理怎么还夸赞这样的方案，没有道理。
十
石宇烆笑着解释了一下，他认为成本和收益从来不是不变的，而是相对的。好比仓库停租了，成本是单纯的压缩了，可是对于员工的积极性基本上是没有多少提高的；相反的，改建成厨房之后，这么多员工拥护，说明提高员工的积极性是非常有必要的，基于这一点，他愿意收回停租的方案，支持赵智兴的方案。
十一
石宇烆虽然这么说，问题还是没有完全解决。
十二
罗卉卉又提出石宇烆的关于伙食问题的方案执行起来也很有难度。
其一，公司的茁壮成长离不开一些商家的鼎力相助，比如给公司提供服务这一家余香居菜馆，价格公道，菜色丰富，更重要的是对顾客极为热忱，像公司这样工作性质的企业，员工还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都能得到优质服务的不多。
其二，公司是一家爱情咨询公司，跟情字自然紧密相关。从老板创业之初，就极其看重情义二字，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其三，大企业要想做大，不是说人有多少，钱有多少，而是要看他们有多少企业责任。换不换余香居事小，余香居余老板一家老小能不能吃饭事大，因此这个案子须慎重考虑。
十三
罗卉卉字字不离一个“情”字，众人都一时不好说什么，谁都不想背上一个“无情”的骂名。会议室一时安静下来。
十四
杨阅道：“怎么都没什么意见吗，这可是关乎每一个人福利的大事。罗副总的话非常有道理，咱们读圣贤书，虽然不能行大善，可是能帮一点是一点，这种道理我想每个人都是懂的。”微微顿了一顿，杨阅又道：“不过，市场竞争毕竟是市场竞争。说句难听的话，要是余香居离了咱们就支持不下去，那我看余香居才真的走不远了。”
罗卉卉脸色阴沉，杨阅不等她开口，又笑着对罗卉卉道：“况且，罗副总的理由其实也是自相矛盾的......”
罗卉卉忍不住道：“是吗，倒想听听杨副总的高见。”
杨阅笑道：“罗副总不是把余香居夸得多么多么好吗，可是最后怎么对余香居一点信心也没有了，岂不是小看了余香居，不是自相矛盾是什么？”
罗卉卉一时语结。
十五
不过除了杨阅，也再没人发言。
作为会议主持，杨阅只得苦笑道：“那不如就暂时搁置，先议正题，说一说焉玉萍的案子。”说完不忘补充，道：“希望大家就事论事，积极发言。”
话才落，凌娟先道：“这是典型的‘异地恋’是不是难度太大了？”
杨阅微笑道：“咱们公司好像从来没有因为‘难度大’这个理由拒绝过什么案子吧！”凌娟一时语误，脸色通红，正要开口，罗卉卉先道：“这只是一个形象说法，不过要我说都不用什么理由，直接否了就是！”
十六
杨阅微笑道：“罗副总最好还是说明一下理由，别给新员工们‘一言堂’的印象。”罗卉卉嘴角微微一撇，不过还是接着道：“这我想多看几遍签约守则就能轻易得出结论，首先是地域跨度大，成本高；其次是‘异地恋’不在于‘恋’有问题，‘异地’两字才是关键，因此是说到底是不符合公司签约标准的，我实在不明白石总作为公司的老员工怎么会犯这种初级的错误。”
这话非常刺耳，无人不动容。
十七
石宇烆例外，他依然微笑地听着，眼中看着纪如晶的报告，嘴里微笑道：“继续，继续，我都听着呢。”
抬头扫视众人一眼，又道：“我也虚心接受罗副总的批评，也愿意听取更多的意见，因此都不用管我，也不用理这案子是谁提出的，畅所欲言便是。”
十八
虽然石宇烆给大伙打了“预防针”，可是所有人都老僧入定一般，几个年轻人跃跃欲试，看了同事几眼之后又都缩了回去。
十九
见没有动静，石宇烆忍不住抬头道：“怎么都不说话，不会是我在这大家不好开口吧！”说着自嘲似地笑起来道：“我倒是也想跟老板一样坐在自己办公室听大伙说，问题是我排面不够啊，那椅子烫屁股，所以你们要是在不愿意看到我，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说着煞有介事地用纪如晶的审计报告把头蒙住，靠倒在椅子上。
二十
会议室顿时发出一阵轻笑，气氛活泼一点。
二十一
纪如晶干咳两声，道：“罗副总的话有些道理，不过公司要发展就必须开拓创新，这一点我想没有人反对；石总之前也说了，他的报告我以为有些道理，咱们的业务是需要拓宽，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认为这个案子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罗卉卉冷笑一声道：“纪组说话也越来越有水平了，就不知预算组这预算怎么出，这会计组的报表怎么做？”
纪如晶迟疑起来，支吾着道：“这......成本的确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二十二
气氛又冷清下来。
杨阅苦笑道：“看来大伙这年过得都不错啊，是不是都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不想出来啊。”说着忽然声音一振，道：“醒醒吧，同志们，新的一年已经开始，新的挑战已经来临，各位这种状态实在令人担忧啊！”
二十三
扫视一圈，杨阅忽然苦笑道：“说实话，我有些失望，甚至有辞职的冲动。”众人都不知她怎么冒出这么突兀的一句话，怔怔地看着她。
杨阅苦笑道：“因为我的工作不到位。”看着一群新鲜的面孔，杨阅感慨道：“我记得面试你们的时候你们不是这样的呀，你们之中很多人差点问得我下不来台，现在都怎么了，这才多久啊！”
二十四
看着杨阅既无奈，又是哀伤，所有人都有些感触，不少人低下了头。
二十五
石宇烆放下手中的报告，提高声音道：“我跟杨副总的看法一致，有些意外，又有些心痛，这不是新员工该有的样子，我有些想念戚小云......”
说着自己先笑起来，石宇烆连忙道：“你们别笑，我跟她的事，你们都心知肚明，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我还是要说，我怀念她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子劲，那股向上的、不屈不挠的劲，现在我们的公司最需要的就是这股子劲......”
二十六
也不等其他人再发表意见，石宇烆道：“好吧，或者你们这一代的人更关心的是拿多少奖金，坐什么位置，那我们就来议一议这份名单吧！”
二十七
石宇烆让员工们按照罗卉卉名单上的顺序一个一个起来发言，陈述自己的简历，以及在本职工作上的心得，还有对于新岗位的理解和展望。
二十八
出乎员工们的意料，除了少数四五个人作了充分的准备，热情洋溢地作了报告，其余的七八名员工好像不知道有述职这么一回事一样，不是结结巴巴，就是语无伦次，和平时的形象大是迥异。
二十九
杨阅忍不住道：“这是怎么了，咱们公司的工部岗位都成了烫手山芋不成，怎么好像都没人相接啊！”
三十
杨阅话才落，石宇烆忽然大声道：“这也好，我正对现在这风气失望呢，这份名单我看就先搁置吧！”
不等别人发言，石宇烆又道：“公司一直坚持这种开明的作风是为了什么，记得上次老板说得非常明白，就是为了让你们充分表现的吗？”
一句话说得员工们纷纷低头，石宇烆又道：“现在案子这么少，本来表现机会就不多，你们还不抓紧，还想怎么升职？”
说着把名单往桌上一拍，道：“我看也不用讨论，名单搁置，待有突出表现再说。”扫视一圈，又道：“都在说公司传统，我看最值得提倡的就是这个传统，你说对吗罗副总？”
罗卉卉面色铁青，一声不吭。
三十一
石宇烆道：“既然没意见，就这么办。”对着罗卉卉等人接着道：“没办法，新人不想出头，还得咱们老家伙接着干，各位都多担些担子吧！”
三十二
石宇烆又道：“罗副总关于仓库，食堂，还有订餐的意见非常重要，我看就先按罗副总的意见办，先统筹一下，看看是不是有最好的方案，各位以为如何？”
没有人反对。石宇烆道：“既然没意见，那我看，赵副总牵个头，跟纪组还有凌组协调一下，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又半开玩笑似地道：“员工们的福利马虎不得，弄不好是要掀锅灶的哟！”
三十三
石宇烆又道：“‘异地恋’的案子，干脆还是老办法，表决吧！”
杨阅道：“表决好，我赞成！”说着首先举手。
赵智兴也道：“我也赞成！”纪如晶迟疑着也道：“我也赞成！”
罗卉卉一言不发，也举起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