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釜底抽薪（二）
一
尤其令杨阅惊奇的是他们对于未来规划，职位升迁，工资多少并不是那么在意，反而是对平时的福利，休闲空间比较看重。
有那么几分钟，杨阅仿佛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未来。幸好这样的学生毕竟还不多，大概占了所有面试人数的三成左右，再想想，却叹息：这就够多了！
这些学生几乎无一例外的，跟戚小云是一个目的-------公司名称好玩，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面试来了！
戚小云十分亲切，似乎遇到了知音，虽然没有经验，也没有教过她技巧，不杨阅听了几句便怀疑戚小云说不定招到的人要比她多！
不是她长得漂亮，态度热情，而是她恰恰用对了法子------现身说法！
听她滔滔不绝跟对面的学子们讲公司里的员工尤其是杨阅等几个人是如何如何热情，如何如何爱护她像姐妹等等，杨阅羞得差点找个缝隙钻进去。
二
另外一部分看简历虽然家境不是太好，不过个人经历却是十分突出，表达能力，尤其是自主能力非常好。
那双眼睛往杨阅脸上一对，杨阅甚至有些怀疑是对方面试自己。他们之中的一半左右的人对自己，对未来有清醒的认识和打算，因此无论是回答问题还是提出疑问无不切中要害，有几个人的几个问题还着实让杨阅难堪了。
比如就有人问道公司为他们提供的个人平台如升职空间是怎样的？------这可戳中了杨阅的要害，不，是公司的要害：一来公司规模还不算大；二来从目前的流动性来说，公司的升职机会短时间真是微乎其微。
还有人提出比较敏感，也是比较符合自身利益的问题：恋爱怎么算，怀孕怎么办？
......
当然，杨阅毕竟是资深的人事专员，对于这些问题多少还是有心里准备，回答也是滴水不漏，跟他们大谈公司的薪水，奖金和福利，或者还借几句戚小云的话，多谈一些内部的氛围。虽然问题一一被她急智地化解了，可是杨阅背上也是出了一层冷汗，暗道还真应验了早上对戚小云的忠告：别人倒霉的时候自己也别嘚瑟，否则下一个栽跟斗的就可能是自己。
这不，杨阅已经够小心翼翼的了，麻烦还是找到了头上。
想到这些，杨阅再不好意思回应戚小云在身边看着她侃侃而谈时候艳羡的目光。
三
一个早上换来的是满肚子的失落和自信心的打击。
本想带戚小云好好出去吃一顿的，后来干脆叫了外卖，看着戚小云吃得美滋滋的，杨阅是又羡慕又难受。
她看上了几个人，可是那几个人都是十分优秀的，跟她面试的时候就有了一种平起平坐的气场，以挑剔的眼光把杨阅问了一遍，杨阅有些质疑了，不是自己不够好，而是以他们的标准，公司真不够好！
当然非要挑剔的话：哪有不好公司，只有工作不到位的员工。
因此杨阅临时取消了计划，打算把吃饭的时间省出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争取下午打一个翻身仗。
戚小云哪里明白她的苦心，边吃还在叽叽喳喳地跟杨阅说笑，打心眼里的开心跟她手里的鸡腿一样油花直冒......
四
躲在广告牌后面假寐片时，杨阅又像充足了电的手机，飞速运转起来。看得闲逛了一圈回来的戚小云满眼羡慕和佩服。
不过她的笑容渐渐僵住了，可是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她发现杨阅和早上几乎变了一个人，那口气，那是神情，那话术......仿佛石宇烆附体。她惊奇，她疑惑，她惶恐，可是终于还是统统咽回了肚子。
杨阅看在眼里，暗暗替她高兴：这孩子，总算成熟一些了！
杨阅的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场迅速震住了在场的二三十人，所有面试的流程和节奏渐渐回到了她的手上，她明白这样的效果长远来说并不会比早上那样的方式好多少，可是她的苦心不能跟别人说，戚小云也不行，她必须先把人都招到公司，然后一步一步把她们引到自己设定的轨道上来。
和早上一样，这些学子还是棱角分明，尤其是敢说敢问，有几次她真怕戚小云没心没肺把底都露个精光，没想到这姑娘第一次被她暗暗踢了一脚之后，便给自己下了个紧箍咒，闭紧了嘴巴，不过还是她一贯的风格，笑着道：对不起，这是公司机密不能随便乱说。
效果不错，加强了一点神秘感，尤其是她不忘俏皮地加一句：你来公司就知道了！颇得杨阅的赞赏。看来她对以前犯的错知道警惕，对于早上傅世新的事情也有相当大的触动。
虽然都没有私下谈起，不过众人似乎都清楚了傅世新的下场-------离职。
这种所谓的“泄密”其实可大可小，可是偏偏在这紧要的关口上，又是面对赵智兴这样军人出身的领导，结果不难想象。
须知军人的血液已经渗透到了赵智兴这样的人的骨子里，对于“泄密”“背叛”这样的性质的错误尤其不能姑息。
五
总算忙完，杨阅的腰是痛的，肩膀是酸的，整个人几乎快起不了身。戚小云一见立是爱心爆棚，在她肩上又捏又揉，在她背上是又推又捶。众目睽睽之下，弄得杨阅是又好笑又感动。
一激动，杨阅给老板打了个电话，便不回公司，直接把戚小云带走，先去接了女儿，又绕道菜市场买了一堆菜回家。
戚小云也没空和杨阅客气，她的心早被小家伙勾走了。
这个肥嘟嘟，粉嫩嫩，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下子吸引了戚小云的目光，咋咋呼呼便冲过去抱，奇怪的小女孩也不怕她，乖乖钻进了戚小云的怀里，才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
杨阅宠溺地揪着她的小脸，道：“你个坏东西，有了小阿姨就不要妈妈了吗？”小女孩羞羞一笑，下身被戚小云抱着，上身却张开了双臂朝妈妈扑去。
杨阅扶住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先让阿姨抱抱，妈妈要买菜，好吗？”小姑娘使劲点着头，人也整个缩回到了戚小云怀里。
戚小云道：“宝贝，你叫什么呀，告诉阿姨！”小姑娘怯怯地看了妈妈一眼，道：“圆圆！”戚小云乐得呵呵大笑，道：“好棒，圆圆，阿姨叫云云，跟你就差一个字哦！”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还不太明白戚小云说的话和她如此开心的原因。不过她用她孩子的方式回应了，她也对着戚小云笑了。
那笑容就像威风吹过的湖水，先是波纹微微散开，随即如扇子一般铺开，戚小云的心都快融化了。
人说孩子的世界是最单纯的，你真心对着她笑，她也必以笑容回应。
这句话不假，不过杨阅知道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那人的眼里也得像孩子一般清澈。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充满爱心的眼神足够把刚出生的婴儿都逗笑。只要你用最真诚的眼神对视着她，然后微笑，她便也能感受到那份真诚，对你张开笑脸------
而这世界上，没有比婴儿的笑脸更美的了！
六
一路上，杨阅开玩笑道：“咱们圆圆警惕性可高呢，根本不会给陌生人抱，看来又得加强教育了！”
小家伙怔怔地听着，似乎不太明白妈妈话里的真意。戚小云奇道：“教育她什么？”说着转头和小姑娘顶角，两个头乱甩，道：“圆圆这么乖，不用妈妈教了对吧！”
小姑娘似懂非懂，却也笑嘻嘻地点着头。杨阅无奈，摇头苦笑，道：“吃什么自己选，今晚你杨姐给你露一手！”
戚小云心不在焉，心思都在她女儿身上，道：“随便，我都不挑，要不听圆圆的！”然后抱着圆圆道：“圆圆你来选，想吃什么跟妈妈说。”
小姑娘十分懂事，两颗灵动的眼珠赶紧盯着妈妈。不过她哪会选什么菜，看着这个南瓜圆圆大大就想要，看到那棵莲藕白白嫩嫩也想要，看着水缸里活蹦乱跳的鱼虾更是高兴坏了，小手这里指一下，那里指一下，其实想吃什么自己根本不清楚。
杨阅早知女儿的脾性，既然戚小云客气，她便也全按自己熟悉的菜谱挑食材。待到好不容易塞满一菜篮子，回头戚小云和女儿却不见了。
爱女心切，刚想开口叫唤忽然想到戚小云虽然贪玩却该还不至于那么没分寸，果然走出几步便见两个人也是大包小包，却都是零食，嘴里还一人一个甜筒啃得满嘴奶油，笑呵呵站在门口等她。
既然戚小云已经结了账，杨阅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路上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你这人也是，买这么多干什么，她能吃得了多少！”
小家伙却不认输，道：“妈妈我能吃完的！”说着把手中的饼干搂紧些，还真怕妈妈动手抢的样子，显然“前科”不少。
戚小云也笑道：“是啊，不是还有阿姨的吗，小云阿姨和圆圆一起消灭她们！”小家伙笑眯眯地叫道：“好！”
七
到了家里，戚小云根本帮不了什么忙，也没有半点帮忙的样子，一个人和圆圆在屋子里跑出跑进，玩得十分起劲。
听着一大一小又笑又闹，杨阅心里十分温暖，连脸上的汗珠都忘了擦了。
待到戚小云和圆圆玩得累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也好了。
八
看着热气腾腾，鲜嫩可口一桌饭菜，戚小云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但见一桌菜以一道酸菜鲤鱼为主，摆在正中，白的肉，红的汤，煞是夺目；周围是四个菜，一个汤。四个菜分别是番茄炒蛋、蒜薹炒肉、辣子鸡和素炒莲藕；汤是一道简单的白菜豆腐汤。
终于，戚小云还是忍不住赞道：“杨姐，你一个人，就这么会工夫......”杨阅笑道：“你别笑你杨姐了，这点水平跟伯父伯母差远了！”
戚小云奇道：“你知道我爸爸妈妈......”杨阅笑道：“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散文随笔里就没少说到做饭做菜！”
戚小云笑道：“幸好有这共同爱好，要不然可让人头疼了！”杨阅好笑道：“这倒是奇了，还有你戚小云头疼的事？”
戚小云笑道：“可不，我小时候他们在一起要不是说公事，要不是就谈学问，很少说到一块儿的！”杨阅笑道：“那也难怪，他们可都是大学问家。”戚小云嘴一撇，好像颇不以为意，道：“我长大些才好一些，有时候一个周末两个人就是动手做饭做菜，很享受的样子！”杨阅笑道：“你真该好好读读他们的散文，可不是享受吗，也是为了给你营造一个好的家庭氛围，这是你妈妈文章里说的！”
见戚小云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又道：“我想你这么开朗的性格还真跟他们的家教分不开呢！”戚小云笑了笑，眼中似乎有光闪动，连忙大叫着举起筷子，道：“别说了，再说就凉了，辜负了杨姐一番心意......”
说着先夹了一块鱼肉，却是先给圆圆，道：“来，圆圆先吃，吃多多才能长高高！”圆圆笑道：“谢谢阿姨。”戚小云冲着她一笑，刚要给自己夹，忽然想到什么，道：“姐......圆圆的爸爸呢？”
杨阅笑道：“他出差去了，得过个把星期才回来呢！”戚小云有些不忍，握着杨阅的手道：“杨姐，你真是辛苦了。”
杨阅笑笑，道：“也没什么，你以后就明白了！”
戚小云一把把圆圆抱到怀里道：“也是，有这么可爱的女儿换我也值得......”
圆圆忽然抬起头，天真地问：“阿姨，你的女儿呢！”
一句话把两个女人逗笑了。
九
吃了两筷，杨阅笑道：“说真的，你和石宇烆到底怎样了？”
戚小云真和圆圆闹着，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脸上刷就红了，圆圆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拍手笑道：“阿姨害羞了，阿姨害羞了！”
戚小云边挠着圆圆，边道：“能怎样，还那样呗！”
杨阅笑道：“什么那样这样，跟我好打哑谜？”
戚小云道：“我......我也说不好！”
没想到杨阅叹口气道：“我怕的就是这个，女人的心事咱们女人最明白，你看他的那眼神我一猜也猜出七八分，好像缺了那么点火花......”
戚小云不想继续这话题，更加打岔，道：“杨姐心得不少，是不是先说说！”说着把筷子当话筒凑到曰嘴边。
杨阅轻轻推开，道：“你这孩子，就没点正形。”又白了她一眼道：“筷子不能乱指人不知道吗？”
戚小云伸了伸舌头，道：“爸爸妈妈也这么说，就是玩闹惯了！”
杨阅道：“在感情可不能这么儿戏，我看得出石宇烆那家伙其实情挺重的，这次看来也是来真的，你可要想好！”
戚小云叹口气，道：“那杨姐你说能怎么办吗？”
杨阅道：“那你别问我，感情的事终究还说自己说了算。”见戚小云一脸愁苦，又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真要好好想想了，你不是工作上也纠结吗，不妨好好考虑清楚！”
戚小云道：“不是你们才劝我回来的吗？”
杨阅道：“劝你回来不假，可是要是你不开心我们还能强拉着你不成；再说还有一点，办公室恋爱咱们公司历来不干涉，可是以姐姐做人事，在社会这么多年的经验，办公室恋情最是难，公不公私不私的，最后鸡飞蛋打的也不在少数！”
戚小云眼睛好像灯泡一样瞪杨阅，半天不吱声，看得杨阅也几分不好意思，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忽然，戚小云抬起碗就猛往嘴里塞，吓得两母女都盯着她看，又听她含混不清地道：“烦死我了，还不如撑死我算了。”
杨阅绝倒，没好气道：“要死也别死在我这，回家死去。”
圆圆看着戚小云呵呵呵笑，也学着她大口大口吃起来。杨阅看着这一大一小，没奈何摇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