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氏惊怒之下忘了伪装,抬手就要去戳柳檀的额头,她就知道这个贱种不是个好的,和柳檀那个早死的娘一样,见着有人撑腰就开始翻脸不认人,可恨那群山贼,花了大价钱临到事发又要坐地起价不说,还没有把事情给她办妥了。
柳辞如何能容忍白氏当着他的面欺负柳檀,他头也不回,对着白氏的胸口就是一脚,不同于延恩侯的小打小闹,他的这一脚夹带着内劲,一下就震伤了白氏的心肺,即使日后用上好的药材将养着,也只能做个半死不活的废人,连说句话都是带喘气的,更少不了终日与床榻为伍。
可这一切白氏并不知情,对于不通武艺的人来说,这一脚使出的力气只是为了将白氏踹开,羞辱的意味大过受伤的程度,更何况这个伤势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能初见端倪,二十四个时辰之后才会全面爆发。
届时就是有人怀疑到柳辞的头上,也拿不出证据来。
白氏彻底失态,她背对着延恩侯,用几欲吃人的目光狠狠的盯着兄妹二人,大有要是延恩侯不在,她就要当场撕碎了兄妹二人生吞下去的意思。
柳辞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白氏还不知道在哪里喝茶那,这样的眼神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对着延恩侯道:“方才妹妹的话,父亲都听到了,而白姨娘的态度,父亲也都看到了。不是我兄妹二人有意为难父亲,实在是延恩侯府藏污纳垢,危险的很,我兄妹二人一个不慎,轻则失踪,重则是要丢了性命的。父亲与我兄妹二人有生恩,我兄妹二人即使为父亲付出性命也是应当的。可若是因为我兄妹二人惊动了舅舅,一状告到了陛下那里,恐怕父亲和延恩侯府难辞其咎。再加上今时不同往日,父亲和延恩侯府想要像过去一样,全须全尾的保存下来,恐怕不易,毕竟有礼部尚书大人嫡孙女遇害一案的先例在,父亲以为如何?”
延恩侯神色巨变,柳辞这是拿礼部尚书大人嫡孙女遇害一案威胁他,卫国公景隆的分量可不是慧仁大长公主和礼部尚书大人能比拟的上的,只说先前柳檀失踪一事他便无法和景隆交代。
一旦兄妹二人搬回了延恩侯府,日后就是掉了根头发,卫国公景隆要闹将起来,陛下也只会向着卫国公,取了延恩侯府的脑袋来给卫国公出气。
当年东窗事发,不是老卫国公和景隆改吃素了,而是老延恩侯尚在,提前进宫求得了先帝旨意,又亲自跪在地上向老卫国公和景隆二人请罪,把头都磕破了。
直到最后老延恩侯做主同意老卫国将怀了柳檀的景氏和柳辞接回卫国公府去,这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白氏和她所出的一双儿女被老延恩侯命人押回了老家祖宅,卫国公府和延恩侯府也断了干系。
要不是大凉进犯,老卫国公奉先帝旨意举家远赴北疆,景氏因积郁生产大血崩而伤了底子,不宜长途跋涉,柳檀因年纪尚幼,出生时太过孱弱,更是不能随意移动。
不得已,老卫国公将二人送回了延恩侯府,嘱托老延恩侯代为照看,又留下了一批忠心得用的乌衣卫贴身保护母女二人。
老卫国公原想着,等战事稍平,景氏养好了身子,柳檀也长大些了,就将她母女二人接到北疆来,这才带走了柳辞。
可谁知北疆的战事一起就等了很多年,老卫国公更是在一年后战死沙场,噩耗传到洛京,原本就身子不好的景氏,熬了不到半年,也跟着老卫国公去了。
彼时大晋与大凉战事焦灼,北疆不稳,景隆和柳辞都腾不出身子回洛京给景氏奔丧,亦无暇顾及柳檀。
这一等,又过了许多年,柳檀到了要议亲的年纪,柳辞也奉旨归朝,而景隆依旧驻守在北疆,防范着虎视眈眈的大凉。
延恩侯叹了口气,觉得没必要因为强制兄妹二人回府居住而招来景隆这尊大佛,横竖他自己也不常在府中居住,便道:“随你们的便吧,儿女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不讨人嫌了。”
柳辞见延恩侯送了口,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度,道:“多谢父亲体谅,父亲若是想念儿子和妹妹了,随时可以过府小住上一阵,也好让儿子和妹妹尽尽孝道。”
“哥哥说的是,女儿和哥哥想念父亲了,也随时会回府探望父亲的。”柳檀和柳辞对视一眼,附和道。
兄妹二人与延恩侯心照不宣的知道彼此说的不过是些客套话,等下一次延恩侯再来的时候,武承候府的门就不会和这一次一样这么好入了,而兄妹二人亦知道,等他们过府探望时,延恩侯也十有八九并不会在府上。
白氏见不得三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哭诉道:“侯爷,侯爷,你可不能丢下妾身一个人。要知道,与何府的亲事,妾身是问过侯爷您,才应下的啊。”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被白氏破坏的消失殆尽,柳辞给了白氏自见面以来的第一个正眼,打量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白姨娘何必忧虑,延恩侯府可不止本候的妹妹一位姑娘。”
延恩侯讪讪一笑,道:“辞哥儿说的这是什么胡话,贤姐儿是与左府定了亲的,只待年中良辰吉日一到,便是要嫁过去的。”
白氏只觉得柳辞所言分明是在诅咒她的贤姐儿,急怒中口不择言道:“何府岂能与左府相提并论,我就是借何府一万个胆子,他们敢打我贤姐儿的主意吗?”
何府是白氏血缘淡薄到等同于陌生人的远房亲戚,往上数几代人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在她掌管延恩侯府后,投靠到白府门下,后又被白府送到了她这里,替她打理些见不光的生意。
白氏从不亏待得用的自己人,何氏夫妻跟着她也没少赚银子,在洛京城中算得上是小富的商贾之家。
何氏夫妇过惯了苦日子,骨子里那股穷酸抠索劲儿有钱了也改不了,唯一能让他们夫妻二人不问缘由,不计成本花银子的,就是何府几代单传的独苗,何宝根。
在夫妇二人无条件的宠溺下,何宝根文不成武不就,年纪轻轻就过早接触并沉迷于女色,以致于伤了底子。
房事不振之后,跟着厮混的狐朋狗友学会了在床上折辱人的手段,光死在他房里的通房丫鬟就已经有好几个。
洛京城中但凡心疼自家女儿又不是走投无路的人家,都不会把自家姑娘卖到何府去做通房丫鬟。
寻常人家提及何府,也是连连摇头,任媒婆说破了嘴皮子,也不愿意与何府结亲,让自家姑娘去做那短命的少夫人。
柳辞手下的乌衣卫个顶个的能干,短短几日就摸清了洛京城中的大部分形势,其中亦少不了白氏的狗腿子何府的消息,所以一听说柳檀要嫁入何府,他便知道是白氏吹的枕边风。
延恩侯这个糊涂蛋,大概是被白氏磨得不耐烦了,连查证都不查证一番,就同意了将柳檀嫁过去,可见他平日里是对柳檀有多不上心,而在他和舅舅看顾不到的地方,柳檀又受了多少委屈。
想到这里,柳辞身上的杀气蔓延开来几乎凝成实质,骇得延恩侯不自觉的浑身颤抖,柳檀从柳辞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幽幽道:“原来白姨娘看不上何府啊,却不知缘何说动父亲,要将我嫁到何府去。”
延恩侯顺着柳檀的话道:“这个毒妇,好歹毒的心肠,为父糊涂,险些铸成大错,还好檀姐儿的婚事早有着落,又有辞哥儿护着,要不然,为父寝食难安。”
相较于打嘴仗,柳辞更喜欢真刀实枪的动手,往事不可追,与其揪着不放,倒不如日后百倍千倍的讨回来,“白姨娘现在或许觉得何宝根并不是良配,可日后,说不定要求着何府把柳宜贤娶进门。”
白氏心里“咯噔”一下,她和延恩侯并没有说过与柳檀定亲之人的姓名,柳辞是怎么知道的?
那么,她执意要将柳檀嫁入何府,暗藏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和隐秘,柳辞又知道了多少,甚至,对于柳檀失踪一事,他是否又早已查明事实真相?
白氏越想越害怕,她慌乱的低垂了头,以掩盖她又惊又俱的表情,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最后还是延恩侯出来打圆场,道:“好了,今日之事便当没有发生过。本候与辞哥儿各自约束好府中的下人,不得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向外吐露一个字。至于檀姐儿,既是舅兄亲自派人接去北疆探亲的,就更没有什么好值得其他人嚼舌根的。”
他说着又亲昵的托起白氏已经看不清本来面貌的脸庞,阴森森道:“依依是个聪明人,定不会叫为夫难做的,是不是?”
旁人不知道,白氏跟了延恩侯多年还能不知道,他这是在警告她,也是在威胁她,别乱说话。
别看延恩侯平素一副诸事不管的样子,可一旦他发话,府中谁也不能违背他的心意。
她要是不听话,下场只会和随行的下人一样,逃不过一个死字,白氏呜咽着不住的点头,表示她绝对不会忤逆延恩侯的意思,早没了初来时的从容不迫。
柳辞亦明白延恩侯真正担忧的是武承候府中的下人,他哂笑一声,视线冷冷的一一扫过府中皇上赏赐下来的下人,直把对方看得受不住垂下脑袋,才道:“父亲说的是,儿子自当约束好府中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