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这个李天赐早早地醒来,准备打坐练功,却看见赵志成已经坐在床榻上开始修炼,只见他屏息而坐,双手相叠置于丹田之下,黝黑的脸庞上隐约可见微微红光,周身泛着淡淡真气,想来必是那三清心法起了作用。
李天赐不禁回忆起昨日玄木真人所传授的那句法诀,口中喃喃自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李师弟,你醒了啊,快来按照我这种方式打坐修炼吧,一天之计在于晨,清晨修炼对修为的提升帮助可大了。”
赵志成睁开双眼朝天赐微微一笑,随即又闭目进入修炼状态。
李天赐依样画葫芦,将双手相叠放置于丹田下方,随即进入盘坐状态,但心里仍是不自觉默念着那句口诀,根本沉不下心来。
道家之法乃世间无上妙法,远古先贤有云,道虽是万物之源,但它却是无目的、无意识的、顺其自然的,它讲究的是人与万物和睦相处,即不把万物据为己有,不夸耀自己的功劳,不主宰和支配万物,是听任万物自然而然地发展。
贯通在道法修炼中,就要求修道之人不必过分追求各种绝妙真理,而讲究的是无为而治,通过内心对万物的感悟,感知自然运行的规律,从而提升个人修为,但也不是意味着恣意妄为、随心所欲,否则容易心生恶念,走火入魔。
融会成一个字,那就是“悟”。
李天赐小小年纪,涉世未深,单单凭着一腔热情,怎么可能会领悟道法绝妙的真谛。他一面反复喃喃自语地念着那句入门心法的口诀,一面盘坐,始终未见任何异样,不觉有些心烦意乱。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赵志成缓缓起身,朝仍在静坐中的李天赐问道:“修炼的怎样了,李师弟?”
“我想大概,起了一点作用吧?”
李天赐像个木头一样打坐了一个时辰,什么都没悟到,对赵志成随口撒了个谎。
赵志成面露喜色,赞许至极:“李师弟果然乃修道奇才,天资聪颖,首次打坐修炼就有收获。想当年,我可是费了一月有余才学会如何聚气凝息啊,以师弟你的资质,不出半年,便能突破三清心法的第一重境界。”
他对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弟喜爱有加,完全没注意到天赐尴尬的表情。
被别人这么一说,天赐反而脸色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师兄切莫夸奖我,师弟我也是误打误撞,碰巧发动体内真气罢了。”
“师弟太自谦了,好了,现在我们该起身去真武圣殿诵读经书了,可得加快脚步啊,迟到会被枯叶真人责罚的。”
“师兄,关于桑阳观功法师弟我还是不太明白,可否为我指点一二?”
在去真武殿的路上,李天赐主动向赵志成请教起桑阳功法来。
“哦?师父他老人家没跟你说吗?”
赵志成与李天赐并肩而行,神情有些急切,生怕迟到遭罚。
“玄木真人他就教了我一句口诀,其他也没说太多,我只是大概知道三清心法是入门心法,三清真诀才是最高功法。”
“嗯,是这样的,我们桑阳观的功法按照修道弟子的修为一共有三套,三清心法是最基础的心法,每个入门弟子都要学,三清要诀是进阶心法,而三清真诀则是最高阶的心法,只有掌握了前两套功法才能学习三清真诀,这也是我们桑阳观的无上神通妙法。”
也许是这个刚入门的师弟修为尚浅,还远未达到修习高深功法的阶段,所以玄木真人才并未对他透露太多,想到这里,赵志成不置可否地说道。
“那是不是按照修道者资质高低,学习各种功法所花费的时间也各有不同?”
“这是当然啊,前两套功法各自有三层境界,只有突破第三层境界,才能学习下一套功法,有的人天纵奇才几十年就能达成大神通,有的人则一辈子都在前两套功法中徘徊。而最高深的三清真诀,则分为上清元境、上清真境、上清极境,景阳掌门以及四大真人都达成了上清极境。”
说话间,赵志成的思绪也开始神游起来,眼神中透出一许奇异的清芒。
“原来如此……”听到对方这番详解,李天赐更加坚定自己勤修苦学的决心。
“师弟,我们快走吧。”赵志成回过神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拽着李天赐朝真武殿火速奔去。
道场上不断涌现出形色各异的桑阳弟子,有男有女,打闹嬉笑间朝同一个方向奔去。迎着清晨初升的朝阳,他们脸上浮现出英气俊逸的神情,敞开心扉迎接这美好一天的到来,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竟看不出这些人有丝毫疲态,也许这就是修道之人超凡脱俗、无欲则刚的气质吧。
“李师弟,这个香炉有何来头,这两日见你一直带在身上。”
赵志成望着李天赐腰间所携的狻猊香炉,很是好奇,他在道观中长大,所见香炉无数,却从来未见过花纹雕刻得如此精细的香炉,尤其是炉身上那尊神奇的异兽,正暗暗发出金色的亮光。
李天赐面露骄傲之色,不无神秘地说:“嘿嘿,这个香炉可大有来头了,它可是我的法宝,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同你解释吧。”
赵志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讪讪道:“好吧,不过可真是奇了,我只听说神兵利器作为修炼法宝的,还真没听说香炉也能做法宝的,算我孤陋寡闻,哈哈。”
李天赐暗自轻抚狻猊神炉,笑而不语,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这尊香炉虽朴实无华,但比起寻常那些修道法器不知厉害多少倍,尤其是炉身上的狻猊神兽更是神威震天。终有一天,这尊神兽必将隆重登场,大杀四方。
攀谈之间,二人已来到真武圣殿,只见殿内人头攒动,大约百余名弟子集中在殿中央,人声鼎沸。
殿前台阶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位道人,那男道人较之景阳、玄木年纪略轻,一袭黑色道袍加身,负手而立,虽胡须花白,有些清瘦,但目泛锐光,显得干劲十足,犀利的眼神一直游离在台下的桑阳弟子之间。而那女道人更加年轻,看上去大约中年,一身水绿色四象法袍,飘逸入仙,不施粉黛的眉眼有如朝阳映雪,风姿绰约间,有一股威仪之态在周身浮现。
男道人见在场人数渐齐,便轻咳几声,真武圣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那男道人是枯叶真人,女道人便是沧月真人,他们一个管罚赏,一个管经书。”赵志成朝着李天赐低声说道。
李天赐望着台上的沧月真人,不禁怔怔出神,有种莫名的奇妙感觉涌上心头,这个美艳又不失淡雅的女道人竟勾起自己心中某种无法言述的情愫。
“众位弟子,现在开始诵读经书,我们今日诵读的是《道德真经》第五十一章。”
只见她袖口一挥,一阵炫目金光闪过,行行字符从她掌中跃出,如同空气中的尘埃一般,在真武圣殿上方四处游移。随即沧月真人秀手又是一挥,那些字符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相互交汇,最后在空气中竟组成了六行话语,逐行显现: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
在场众人神色平静,已然习惯了这场景,都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六行文字齐声诵读着。只有李天赐呆呆地望着施法的沧月,有些无法自拔,她就像是九天玄女,举手投足间显露着中年女子的无限娇俏。李天赐自幼失去娘亲,没见过母亲的模样,只是平常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母亲大概的音容笑貌,但亦未能形成具象,不知为何,此刻内心竟将沧月想象成了自己的母亲,不禁看得入迷。
“李师弟,你发什么呆啊,快跟着大家一起读吧,枯叶真人就要走过来了。”
赵志成拍打李天赐的肩头,将他从神游中拉了回来,那枯叶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前,犀利的眼神狠狠盯着李天赐二人。李天赐吐了吐舌头,随即跟着大家一起读起了经书。说来也是奇怪,这枯叶真人面容几近于枯槁,惨白得十分病态,摇摇欲坠地缓慢踱步于人群中,就像是被寒风摧残的枯枝败叶,随风散落,化入尘土,真是人如其名,瞧不出半点修道人的气质,更全然想象不到他竟是桑阳观四大掌教真人之一。
此时,沧月真人已施法完毕,巍巍伫立在台阶上,柳眉动人、眼眸生花,隐含着真气的衣袂,无风自动,台下众弟子正朗声诵读那道德经五十一章最后一句:“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李天赐虽随声附和,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沧月真人身上,未曾离去片刻,仿佛看着那俏丽女子,内心便觉得无比安宁。
早课诵经结束,赵志成见李天赐有些魂不守舍,便关切地问道:“怎么呢,李师弟,是不是早起练功打坐,身子骨出了什么异样?”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道德真经》太过深奥,就如同那三清心法的口诀一般,我虽随师兄师姐一起诵念,但心里却没有过多的感触。”
李天赐深知那是因为,他一心关注着沧月真人,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诵读真经,念及于此,脸上不禁微微一红。
赵志成并未察觉李天赐的异样:“那李师弟今后可要用心学习了,我派法术的口诀由这些真经演化而来,两者相辅相成。它们虽然深奥,但对修习道法却是大有裨益的,只有坚持不懈地晨读经书,道法才会有所长进。”
“好的,我一定用心领悟。”李天赐随口应付,心中那抹水绿色身影仍是挥散不去。
他抬头望了望天,晴空万里,一派安详的景象,也不知爹爹他们现在进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