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坤宁宫的主殿,颜盼见到了正在吃着点心的两位公主,大一点的那个是如玉,七岁多了,已经有了几分她生母淑妃的样子,淑妃是南国过来和亲的公主,生如玉和三皇子荣锦的时候难产,皇帝就把双胞胎送到了她的寝宫,而那个时候,她养的大皇子荣铭正好五岁,已经可以搬回自己生母的宫殿内居住了。
惠朝的宫规,凡是皇子公主,出生一个月后,就要抱到皇后或者皇贵妃殿里养着,等到五岁的时候再回到自己母妃的宫殿,如果生母位分不够高,这些皇子公主们可以被赏赐独立拥有一座宫殿。惠朝没有册封皇贵妃,所以所有的孩子只能养在她那里,别看她如今没有子嗣,她养孩子的经验却已经快有十年了。
如心公主就小多了,她只有三岁,就住在坤宁宫的侧殿里,她的生母现在还只是一个正五品的淑仪,一个月也只得一天到坤宁宫看望公主的机会,颜盼心软,并没有刻意让淑仪与如心疏远,可是最近她发现如心看她的眼神偶尔会透露出一股阴沉,她本来不想把这个词用在一个三岁孩子的身上,然而事实确实如此,她有些伤心,她只能尽量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情绪,这孩子虽不是她生的,却也是养了三年之久,她不想带给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孩子带来黑暗。
“如玉(如心)给母后请安。”等颜盼端坐在主位上之后,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飞快的从座位上站起,恭恭敬敬的给颜盼行了一个礼。
“快起来,来,到我身边来。”
两个小姑娘乖巧的一左一右走到了颜盼的身前,颜盼抱起如心往自己腿上一放,又重了,看来吃的挺好。她捏了捏如玉的小脸蛋,看着小姑娘湛蓝色的眸子,道:“昨晚上睡的好么?有没有冻着?今早上下雨了,来的时候有没有淋着?”
“回母后,儿臣睡的很好,屋子里点起炉子了,一点都不冷。早上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如玉没有淋着。”
“好孩子,缺东西了一定要跟母后说。”
“回母后,暖玉阁的东西齐全,如玉不缺东西。”
颜盼看到如玉的视线一直往桌子上瞥,笑道:“行了,去玩吧。”就把坐在她腿上的如心放了下来,然后她拉过如玉,在她耳边悄悄的道:“母后一会儿叫御膳房的点心师傅给你做一份,等下就叫人送到你宫里。”
如玉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她在颜盼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顺便在她耳边轻声道:“谢谢母后。”
颜盼摸了摸如玉的头,就让她们退下了。
“盈姑,盈姑。”
“娘娘,奴婢在这呢。”
“传旨,摆驾清宁宫。”
每天的例行公事已经做完了,现在,该做正事了。
御书房,上完早朝的皇帝坐在书桌后边,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着后宫掌事太监向他报告后宫的情况。
“她去了清宁殿,打了汐婕妤一个巴掌,罚了她半年月供,就走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确实打了婕妤一巴掌,不仅罚了婕妤半年月供,还罚婕妤禁足三个月。”
“行,朕知道了。还有其它的事情么?”
“伊贵妃办了场小型宴会,把广平王妃请到了宫里。如心公主摔了一跤,磕着头了,皇后娘娘特准林淑仪前去照看。”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快要到午时了。”
“皇子们的课业应该结束了,把李太傅叫来。”
“是,皇上。”
“顺便告诉御膳房,朕今天在御书房用膳。”
“是,皇上。”
皇帝和李太傅一起用了午膳,期间他仔细的问了皇子们的课业,听到李太傅对二皇子荣钧大加赞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好在李太傅年纪足够大,并没有注意到皇帝皱眉的动作。
用完了午膳,皇帝突然来了兴致,他想起伊贵妃好像在办宴会,便起了去看一看的心思。
当然,他主要的目的是去看戏的,可不能一个人去,他得把演戏的角儿带着。
颜盼从清宁宫出来以后,心情舒爽的她到御花园转了一圈,还想再转第二圈的时候,就收到坤宁宫传来的消息,说是如心公主从台阶上摔下来,摔破了头。
她急忙往坤宁宫跑,顺便吩咐宫女去雅苑通知如心公主的生母林淑仪,准许她今天可以探望。
颜盼还没走进坤宁宫,就听见里面飘出来如心清脆的哭声。她急忙跑去偏殿,看见如心躺在床上,头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小姑娘情绪不好,在床上手舞足蹈,一旁的婢女们都怕伤着公主,不敢上前。颜盼赶紧走过去,忍着疼把如心抱在了怀里,不让她再乱动,一边小声的安慰着,一边向负责服侍如心的领班侍女,询问事情的经过。
事情发生的很简单,林淑仪给如心做了一件粉色的衣裙,可惜裙摆太长,如心玩耍的时候踩在了裙摆上,滑了一下,再加上昨天夜里刚下了雨,如心就滚下了楼梯,所幸只有四层台阶,太医也看过了,伤的不重,只是些皮肉伤。
“如心不哭了,不哭了哦,再哭就不好看了呀,都怪那个破台阶,一会儿母后就去惩罚它们,不哭了好么?嗓子都哭哑了。”
“禀皇后娘娘,林淑仪在殿外候着呢。”
“宣进来吧。”怀里的小人哭声突然小了许多,颜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听完婢女的叙述她就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林淑仪想要回自己的孩子,她理解,但宫规在前,她也不能违背。只是让她有些生气的是,林淑仪居然敢做的这么狠心,如心可是她的亲生闺女,而且只有三岁,三岁啊!不行,她越想越气,可是为了怀里的小姑娘,她忍!
林淑仪流着眼泪跑进了屋,哀嚎着从颜盼的手里把如心接了过来,结果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如心听着林淑仪的哭声,又开始重新大哭起来。
看见哭的伤心难过的两母女,颜盼突然觉得之前扇汐婕妤一巴掌的好心情全部消失不见了,她实在不想再在这个屋子里待下去,便吩咐宫女们好好照顾母女俩,然后留下两母女在这里尽情释放,带着自己的人回了寝宫。
结果颜盼刚躺下还没一炷香的时间,盈姑就走到榻前告诉她,传令公公传来圣意,皇帝宣她随驾。
“去哪儿啊?盈姑,我有些累,不想去。”
“娘娘,皇上难得宣娘娘随驾,多好啊,还是去牡丹园赏牡丹呢。”盈姑把摊在榻上的人扶起来,朝着门外候着的宫女吩咐道:“来人,给皇后娘娘更衣。”
“更什么衣,把我的氅子拿来,就穿那个去了。”
颜盼磨磨蹭蹭走到祁云殿门口的时候,从这里看已经可以看到牡丹园的大概。在牡丹园中心供人休息和赏花的一处亭子里,皇帝坐在主位上,正与一众妃子们聊的十分欢乐。颜盼撇了撇嘴,有那么多苍蝇来叮你,你还要拉上我。她来的路上可是听盈姑说了,伊贵妃除了邀请广平王妃,宫里的妃子她可就只请了贤妃和婉昭容还有几个低品的嫔妃而已,看看现在,整个牡丹园的座位都快要坐满了好么。
然而圣旨不可违,颜盼只能揉了揉脸,把无奈的表情揉走,换上端庄严肃的姿态慢慢走进牡丹园。
“皇后驾到。”亭子外的公公高声唱了一句。亭子里的所有人转头看去,就见皇后披着一件浅蓝色大氅,大氅里面穿着一件朴素的流云裙,不苟言笑的往亭子这里走来。与亭子里的诸位嫔妃都不相同的是,除了皇后头上戴着的华贵头饰,她全身上下没有丝毫豪奢的金线点缀,也没有繁复到看不清纹路的精致花边,甚至连整体的颜色搭配,都输了最不会打扮的广平王妃一筹,但皇后就像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一般,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俗话说人靠衣装,皇帝一个妃子一个妃子的看过去,最后把视线放在远远走来的皇后身上,发觉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见过自己的皇后,或者,他更愿意相信皇后知道了满园的花花绿绿之后,特地穿着与众不同的衣服来吸引他的注意,因为,他确实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着粉妆,少涂艳彩,却依旧明丽动人,说的就是朕的皇后,皇帝也看到了在座妃子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自豪的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今天叫她来,就是想要给她找点事做,她总想着往外跑,虽然外面的世界确实比皇宫里有趣多了,但他身为皇帝,都没什么机会出宫微服的好么?想起了御书房里放着的那份记录皇后出宫次数的册子,她出宫的次数已经比他还要多了。
“妾身拜见皇上。”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皇后,坐到我身边来。”
“是,皇上。”颜盼隐晦的撇了撇嘴,却不料被皇帝全部看在了眼里,颜盼刚坐下,皇帝就把手伸了出来,放在了颜盼的腿上,掌心向上,就像等着她把她的手放进去一样。
颜盼不领情,把双手又往袖子里缩了缩,幸好他们身前摆着一张足够挡住这一切的小桌子,才没有让下面的嫔妃看了笑话。
皇帝也不恼,而是把手伸到桌子上面,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了颜盼。
这下不接也不行了,颜盼心里有些委屈,明明知道她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这种翠叶点心,结果他就从五个盘子里把这种糕点给挑了出来。
颜盼咬了一小口点心,那种让她不舒服的味道直冲她的大脑,她有些想吐,她实在不明白那些妃子们口味到底有多独特,才会喜欢这种带着些雨后泥土气味的糕点。难道说她才是那个品味独特的人?颜盼细细回想了一下喜欢这款糕点的妃子,发现她居然属于是少数的那一边,她不敢置信的又咬了一小口,恶.....好吧,就算她是少数的那一边吧,她真的不想再吃了,她快吐了。
颜盼转过头狠狠地剜了皇帝一眼,见到对方居然同时转头看向她,甚至还冲着她笑了一下,她的怒意顿时更大了,我在坤宁宫受了那么大的气,没落着休息就又被你叫到这里来,结果还吃不到自己喜欢吃的糕点。俗话说恶向胆边生,颜盼第一次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她从桌子底下伸出手去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然而,等她再想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手紧紧的钳住,动都动不了。
颜盼转过头去看皇帝,却发现他装作正经的在那里喝茶,仿佛才察觉到她看他一样,转过头来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装,你再给我装,要不是你的手指在我手心里挠着痒,说不定我会真信了你这副正儿八经的面孔,她在心里恶狠狠的想。要不是怕失了皇家的仪态,她真的就要把手里的茶杯甩到他的脸上了
抽了几下还是没有把手抽出来,颜盼索性放弃了挣扎,大便宜都占光了,被抓个手而已,又不会少几两肉。
然而在颜盼就要放弃之时,广平王的王妃却站起来敬了颜盼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