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到了皇后伸向广平王妃的魔爪一般,伊贵妃为此特意做了两手准备,目标分别是皇上和广平王妃,结果她前脚刚把纸条交给栾公公的“小儿子”——皇帝的传令太监显公公,后脚栾公公就派人过来通知她,皇帝今天晚上要与众大臣在养心殿议事到很晚,她心一热脑子一昏,就做出了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举动。
“求娘娘开恩,臣妾再也不敢了。”
“求皇后娘娘饶命,求皇后娘娘饶命。”
“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屋子的求饶声环绕在颜盼的耳边,吵得她异常的烦躁,她赶紧命人把所有人都带了下去,也挥挥手叫其他人先退下,屋子里只留下了她和伊贵妃两个人。
颜盼坐在伊贵妃的床上,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伊贵妃道:“求饶也没用,该罚的还是得罚。本宫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伊贵妃到底是有多想求死,才会到养心殿外去堵皇上。伊贵妃不要忘了,即便是在皇帝最宠你的那几年,皇上可曾带你进过养心殿?本宫嫁给皇上十二年,连本宫都没去过养心殿,伊贵妃有何德何能,以为跪在殿外就能进殿?来的路上本宫想明白了,伊贵妃必是有所依仗,才会如此毫无顾忌。再加上你对广平王妃那种献殷勤般的示好,本宫与伊贵妃同住后宫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伊贵妃平日里什么性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广平王妃那种在你心里可以称之为野丫头的姑娘,想来你们做的事必定与广平王有关,个中内情想来与今日的事无关,本宫也不想知道,本宫只是想告诉伊贵妃,五年前的事本宫到现在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希望伊贵妃也不要忘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说完,早已没了声音的伊贵妃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到颜盼脸上的冷笑,伊贵妃全身开始轻微的颤抖。然而伊贵妃抖了两下,见颜盼还只是眼神冷漠的看着她,对她的做戏视若无睹,伊贵妃忽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透着寒意的微笑,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对着颜盼道:“不知皇后娘娘想怎样?”
“就是嘛,这才是当年差点致本宫于死地的伊贵妃嘛,刚才伊贵妃的戏太好,装的也太像了,害得本宫差点都以为伊贵妃转了性子。至于本宫想做什么,刚才在众人面前说的很清楚了,本宫想要收回选秀女选宫女的权利。”
“皇后姐姐也莫要跟臣妾一般,如果不是另有所图,您作何要把众人都屏退出去呢?”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要求不多,就一点,本宫知道伊贵妃与婉昭容走的近,希望伊贵妃帮本宫给婉昭容带句话。”
“不要妨碍皇太妃进宫?”
“正是。”
“好,臣妾答应了,皇后娘娘还有其他的要求么?”
“没有了,本宫不想把事情做绝,本宫会通知浣衣局,三日后把伊贵妃宫里的侍女都还回来。”
“谢皇后娘娘恩典。”
“起来吧,天气转凉了,伊贵妃昨夜里受了凉,今天又被凉水泼了脸,别忘了召太医过来看看,本宫希望伊贵妃能保重自己的身体,莫要再作出什么事情来,给后宫添乱子。行了,本宫该说的都说了,该罚的也都罚了,就不在这里让伊贵妃脏本宫的眼了。”说完,颜盼头也不回的出了伊贵妃的寝宫。
身后的伊贵妃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句,“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罚了伊贵妃宫里的下人,却碍于伊贵妃势大,只能罚她抄经书,同时,那些本该被流放进浣衣局的大侍女们,在杖刑过后,就又回了祁云殿,还能保持自己的阶位不变,在有心人的控制下,早上的事被篡改了一部分之后,才被传了出去。
听说皇后回坤宁宫以后,气闷的没用午膳就睡了,听说伊贵妃赏了所有受伤的宫女,皇帝和皇后都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听说皇帝对伊贵妃抄经书一事大加赞赏,赏了一套极为珍贵的文房四宝给祁云殿。
这一连串的事件,和铺天盖地的消息,传到那些墙头草们和想要搞些阴谋的家伙们耳中,顿时都茫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应该站哪边?为什么感觉两边都赢了,也感觉两边都输了?她们不知道该投靠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挑起事端,只能任由这件事像快要落山的太阳一样,慢慢消散在众人的视野中。
不过不要紧,再过几天便是中秋节了,往年的中秋,后宫的国宴上,皇后娘娘不是告病请假,就是在露个面之后就提前离席,皇上也对此不管不顾,在他最宠伊贵妃的那段时间,甚至违了祖宗的规矩让伊贵妃坐到他的身边。
这次中秋会肯定会有不同,后宫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最近这一年,皇宫里的鸟都看得出来,皇帝开始冷落伊贵妃,且看皇帝三天两头的往坤宁宫跑的架势,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皇帝终于开始宠皇后了,然而她们想象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皇上虽说每天晚上在坤宁宫过夜,但常常寅时就会回到自己的乾和宫,然后这一天他们都不见得能看到皇帝和皇后出现在同一幅画面里,就算是因为某些必要的场合两个人必须同时露面,她们也看不出任何可以表现帝后恩爱的场面。
后宫里就已经悄悄流传一种说法,皇后娘娘只是皇上用来排解寂寞的工具,前去给皇后请安的妃子们亲耳听到皇后在两扇门后面的寝宫里叮铃哐昂的摔东西,虽然没有什么辱骂的声音传出来,但那种瓶瓶罐罐砸到地上的声音,她们都摔过,怎么会听不出来。所有的嫔妃早已相信了这种说法,她们心里非常嫉妒皇后,就因为生得美,皇上排解寂寞也只找她一个,这一年皇上晚上都只在两个地方睡觉,乾和宫和坤宁宫,她们心里生气:你要是不爱皇上你为什么不让皇上雨露均沾,也来我们这里小住一夜,但她们在心里却更恨伊贵妃,皇上独宠伊贵妃的时候,偶尔她们还能见到龙颜一面,解一解相思之苦,等到谁都不宠了,她们已经一年都没在晚膳之后见过皇上了!都是伊贵妃害得,皇上都不相信人间有真情了!
伊贵妃夜里去养心殿自找苦吃的事情,更是确认了她们的想法,伊贵妃和皇后的后果,该罚的罚,该打的打,皇帝的决断看起来公正无比。这不禁让所有嫔妃那颗枯寂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上元节她们也想过活泛一次,只是那个时候皇帝几乎夜夜留宿坤宁宫的事实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伊贵妃势大的时候,都没能从皇后手中抢过监管后宫准许用刑的权力,她们只要防着点伊贵妃,小手段用出来也招不来什么祸患,如果对象变为皇后的话,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她们如果不小心碍着皇后的眼,无需皇帝说话,皇后就可以把她们治的死去活来。
今年的中秋就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她们如今算是站在同一条线上,可能因为相貌的关系皇后略微比她们朝前了一两步,无所谓,只要皇帝一声令下,码足了全力跑,她们自诩不一定跑的比别人慢,至于跑到了皇帝身边能不能抓的住皇帝,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中秋节到了,颜盼第一次全程参加了皇帝在位以来的国宴。看着底下一个个嫔妃穿的花枝招展的,对面那些定力不够的臣子们满目“欣赏”的眼神,颜盼在心底暗自腹诽,你知道为啥你前面那位是吏部尚书而你只是个宴会里最低等的四品官了吧,连我都能看出你眼中的龌龊,在座的这些老狐狸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所以,少年们,还得继续努力啊。
颜盼扫视了一圈左右两边坐着的大臣,没有出现新面孔,唉,失望啊,难道皇上就真的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了?她不信,就像她不信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一样。
颜盼实在觉得皇宫里的宴会好没意思,上来就是百官拜见,之后所有婕妤以上妃子拜见,然后皇子公主们拜见,然后皇帝赐菜,然后她赐福祉,然后百官献礼,然后......以前的中秋,她最早一次离开,就是等她赐完了福祉,就告病回殿了,之后是选择睡觉休息还是偷溜出宫,看她的心情,可是今天,她只能一边想着之前中秋节在帝都见过的那些新奇玩意儿,一边看着近在眼前而不能上手去拿的瓜果点心,一边等着所有的程序走完。
终于,过了足足一个时辰,远处坐着的如心公主都快要饿哭了,国宴大致的流程才算完成。皇帝皇上手一挥,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把桌子上的果盘零食盘撤掉,开始上菜。这让馋的流口水的颜盼很不明白,既然都不给她吃,摆在桌面上干啥,就为了图个好看么。
皇帝瞟到一旁偷偷咽了几下口水的皇后,嘴角微微扬起了一点。没办法,这些瓜果是为了让在场大臣们在等皇上和皇后驾临的时候准备的,皇帝和皇后出现之前,所有人都要提前半个时辰落座,有的大臣府邸离的远,更是没吃早早就等在了这里,这些小零食之类的东西,就是为了这些大臣垫一垫肚子用的。这里面自然就没有他俩的份,作为整个皇宫的掌管者,中秋国宴的举办人,他们两个遵循祖制,必然是最后一个到场,到场之后国宴即正式开始,哪里还有机会让她吃上这些。
他当然知道后宫所有妃子在国宴之前肯定都会吃点什么,毕竟每次都是一个时辰的流程,这些妃子们平日里吃的也少,搁谁谁都受不了,皇后肯定也不例外。国宴上的点心都是特制的,底料和款式与平常的点心都不一样,皇后嘴又馋,看了以后,自然忍不住流口水。
伴随着飞上天炸开的烟火,宫女们也把一道道菜摆在了众人前面的桌子上,国宴中用膳的阶段,这才算正式开始。
菜的种类和味道,还是之前的老八样,这也是颜盼不喜欢参加宴会的原因之一。后宫的厨子们也太懒了,点心师傅们都知道逢年过节翻出点新花样,怎么这些做菜的大师傅们还是吃老本,每逢中秋就只做这几样菜,你们难道不知道帝都如今最火的天香、上榭、丽人、舍间四大酒楼为何能够经久不衰,不就是因为它们的菜单时常更新么?
要是御膳房此刻正偷闲休息的大师傅们知道皇后竟然把这些事情怪到了他们头上,定然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皇后面前,伸冤似的跟娘娘诉苦,不是他们不乐意上新品,掌管礼制的那些大人们说了,菜品还是按照往常的来,要是出了岔子,他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有这些话在,谁还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那些菜品给换了?
颜盼一边安静的把比她指甲还要小的藕盒夹进了嘴里,一边默默地想着四大楼之首的天香楼。去年中秋天香楼推出了新菜三宝鹌鹑,正在街上玩的不亦乐乎的颜盼看到天香楼挂出新品牌子,便准备进去尝一尝。那天她的运气属实好,需要从下午就开始烧制的三宝鹌鹑卖了一整个晚上竟然还余下了三只之多,颜盼果断挑了一只个头最大的打包带回宫。她本来想着是自己吃一半剩下的赐给身边的丫头们,结果还没等她开始品尝,皇帝就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那个时候,皇帝已经连续一个月每逢侍寝必找她,但还从来没有戌时未过就出现在坤宁宫。
剩下的事情自不必说,可怜的她只吃到了两只鹌鹑腿,第二天早上起来更是连喝了两大碗肉粥才缓过肚子饿的那股劲儿来。但那对鹌鹑腿是真的好吃,之后她再出宫去吃,不是她去的太早没做好,就是今日的份已经卖完了需要等明天,颜盼每次都只能黯然回宫,找个神仙祈祷一下,之后再馋了的话能让她走一把运解解馋。
颜盼从没想过把做出三宝鹌鹑的厨子硬招进御膳房,一来她不希望给她的子民塑造一个不好的形象,二来她把这位大厨招进御膳房,不是正好便宜了后宫的那些狼狗们?三来她又为自己出宫增加了一点动力,能溜出宫就能吃到美味的三宝鹌鹑,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不行,不能再想了,颜盼在心里告诫自己,前几天她才刚受罚,现在正是处在风口浪尖上,想要再出宫,怎么也得等风平浪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