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丢掉菜篮,认准南边的路,雇了一辆马车,往南方逃走。
慕容楚回到宫中,并没有意识到楚亦烟会逃走,他疲惫地回到寝殿,想着父皇终究死在自己手中,心里还是莫名有忐忑不安。
当初认为弑父弑君不详,留了他一条活路,却不料他这么快就会回来京都,让他不下毒手都不行。
“父皇,对不起,权利之争就是这么残酷,您的尸骨儿臣会安葬去皇陵,替换掉原来的假骨灰,权当儿臣做出的一点赎罪吧。”他端起一杯酒,走到殿外,洒在廊外。
在廊下站了一会,他回到寝殿,在贴身太监的服侍下,躺在龙榻,准备小憩一会上早朝。
恍惚中,他看到一个满面伤疤的老者蹒跚走向他,站在床边恨恨盯着他。
“父皇!”他惊呼。
“逆贼!你还认得朕是你父皇!”老者伸出双手,缓缓掐向他的脖子。
“啊——”他惊叫退缩,反手去抓床头的剑,但却像是着了魔,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父亲的手越来越近,而他那张布满伤痕的脸,也越来越骇人,那双含恨的眼睛里,竟然流出殷虹的血来。
“父皇饶命!儿臣有罪!”他一声大喊,坐了起来。
“皇上,您怎么了?”他的喊声惊动了守在外殿的太监,慌忙进来查看。
慕容楚瞪着他,问道:“朕刚才说什么了吗?”
太监如实答道:“您说‘父皇饶命,儿臣有罪’。”
慕容楚脸色顿变,问道:“外面的人,都给朕进来。”
那回话的太监突然想想这句话,似乎大有深意,不觉扑通跪倒,额头冷汗涔涔,他已意识到事情不妙,但一切已为时太晚!
外面几个宫女太监慌忙进来,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看着皇帝满含杀气的眼睛,吓得全都跪倒在地。
“皇上饶命!奴才什么也没听见!”那回话太监磕头如捣蒜,后面进来的宫女太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跟着他一个劲磕头。
慕容楚目露凶光,不言不语,从床头拿起宝剑,剑锋寒光一闪,已然拔出。
“皇上——”
求饶的话还未说出,殿内十几口人的性命瞬间已集体奔赴黄泉。
收起剑,慕容楚从他们的尸首上跨过,走出大殿,在外面叫来守夜侍卫,命他们即刻清扫寝殿。而他自己,则匆匆往凤仪宫而去。
他进凤仪宫的时刻,也正是楚亦烟离宫之时,只是他心烦意乱,没有心思考虑到楚亦烟,到了凤仪宫后,把皇后叫醒,陪他坐了一会,也没有问及楚亦烟。
“皇上,逆贼都歼灭了吗?”周氏见他脸色不好,小心问。
“都死了。”慕容楚喝了口热茶,稳定一下心绪。
“那就好,当初皇上就不该留下这样的隐患,这次幸好楚亦烟及时进宫禀报,不然恐怕会出大事。”周氏给他按压双肩,柔声嗔道。
慕容楚点头,冷冷道:“对,不过楚亦烟这个女子,外表温柔娴静,心地却极其狠辣,而且知道的东西太多,终究是留不得的人,待朕处理完朝中事物,回头再找个理由把她杀了!”
周氏对于一切出现在慕容楚面前的美貌女子天生有着嫉妒,听慕容楚要杀了楚亦烟,她自然打心里高兴。
“皇上,这事儿交给臣妾就是,臣妾一定让她死得无声无息。”她讨好地笑道。
“好。”慕容楚点头。他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命周氏把朝服给他换上,准备上朝。
天亮之后,周氏洗漱穿戴,凤冠霞帔,她打量着镜中华贵的装扮,脸上有说不出的得意。
“娘娘,您的燕窝粥来了。”宫女端来早膳,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嗯,去把昨天进宫的楚亦烟叫过来。”周氏坐下,慢条斯理地吩咐。
宫女领命退下,好一会后,回来禀报:“回娘娘,楚亦烟找不到人,不知道去哪了。”
“找不到人?”周氏皱眉,抬起头来。
“是,据两位守夜的嬷嬷说,她很早就起来了,说是刚来宫里不习惯,出来转转,然后就不知去哪里了。”宫女回道。
周氏霍然站起,喝道:“快去把她找来,未必她还能跑出宫去?”周氏想着宫内重重侍卫把守,楚亦烟人生地不熟,不至于能出得了宫。
“是!”宫女忙退下,吩咐一众宫女太监满院子寻找。
周氏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消息:楚亦烟不见了,但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原来那些收了楚亦烟银子的侍卫们,看到突然满院子找那姑娘,情知不妙,谁还敢说自己收了贿赂,看到过她。
“不见了?她难道还长了翅膀飞了不成!”周氏纳闷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呢!她一边加派人手寻找,一边走出凤仪宫,匆匆往养心殿而去。
慕容楚刚下了早朝,在养心殿处理事务,见周氏气喘吁吁而来,屏退左右后,不悦问道:“什么事?看把你慌得,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六宫之首的皇后。”
周氏来不及和他辩解,说道:“皇上,楚亦烟不见了。”
“什么?她不见了?”慕容楚惊讶,“她能去哪?偌大个皇宫,关卡重重,未必她还能跑出宫去?”
“臣妾也这么说,所以派人在宫内找了一早上了,确实找不到那妮子,而且,除了我殿内的两个守夜嬷嬷见过她外,再也没人见过她了。”
“怎么会这样?莫非她也能遁地?”慕容楚想起萧虹曾经的遁地之术,皱眉道。
周氏烦恼道:“这些民间来的人,都可能有些邪术,真是防不胜防。”
慕容楚沉吟一会,说道:“这妮子不仅心地歹毒,还很有头脑,她一定已经意识到她处境的危险,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前,已经逃离了!”
“皇上打算怎么办?”周氏问道。
慕容楚面色凝重地说道:“她知道的太多,而且她深爱煜棋,若是到了煜棋身边,必定一心辅佐煜棋即位,所幸她还不知道诏书的事,否则诏书到了她手里就糟了!最近事情太多,朕不想再大动干戈,对付一个毛丫头,派出几个杀手,秘密追杀便可!”
“她既然这么爱煜棋,会不会也和萧虹一样,为了不伤害煜棋,暂时不将那些实情告诉他?”周氏问。
慕容楚冷冷笑笑,摇了摇头:“她可不是萧虹,除了煜棋,什么都不重要,她一半是爱煜棋,一半是野心。”
“她若是能遁地,我们怎么能找到她?皇上,臣妾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别怪罪,为了您的千秋大业——”周氏蹙眉,欲言又止。
“你想让朕对煜棋下手?”慕容楚猛然睁眼,逼视着周氏。
周氏吓得忙低下头,小声道:“臣妾不敢。”
慕容楚转过身,背着手不出声了。
“唉!孽缘啊!”周氏长叹一声,坐到椅子上,掏出手帕垂泪,说道:“若是煜棋知道真相,他会认您这个父亲吗?臣妾真害怕,皇上努力多年,最后却会毁在自己的亲生儿子手里。”
慕容楚听着周氏的话,回想自己对待父皇时的一幕一幕,额头冷汗涔涔,煜棋若是知道这一切,怎么可能放过他?
“皇上!诏书我们找不回,常若兰我们动不了,这些都是隐患呀!您才掌政,为了稳固您的政权,该狠心时还是得狠心!”周氏看着慕容楚沉默不语,知道他内心已经松动,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哭着相劝。
“让朕再想想!再想想!朕先追杀楚亦烟,若是杀不了她,朕再考虑这个问题!”慕容楚冷声道。
“父皇这一路回京,知道内幕的谁知道还有哪些人,臣妾始终觉得心里难以安定。”周氏道。
慕容楚猛然回头,恶狠狠瞪着她:“不要逼朕!”
周氏吓得赶紧闭口,这时外面通报,他们的嫡长子煜霖求见。
周氏看看慕容楚,慕容楚喝令:“进来。”
慕容煜霖走进来,他身材消瘦,八字眉,三角眼,完全不像相貌堂堂的慕容楚,倒是像极了周氏的兄弟,慕容楚看到他,脸上不觉就有嫌恶之色。
“参见父皇,母后。”慕容煜霖作揖拜见。
“你来做什么?”慕容楚淡淡地问。
“父皇朝政劳累,儿臣过来看看您,身体可好。”煜霖低着头,恭谨回答。
周氏忙到:“皇上,煜霖这是关心您呢。”
“嗯,父皇没事,你要多用功,最近骑射练得如何?”慕容楚面目稍有缓和。
问到骑射,煜霖的脸上露出笑容回道:“师父说儿臣长进了呢,还说我们众多兄弟里,恐怕只有煜棋没有超越了。”
慕容楚看着他,长叹一声:“你若是能超越煜棋,朕也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周氏拉住煜霖的手道:“咱们煜霖还小嘛,再练习两年,怎么就超不过煜棋呢?”
煜霖也道:“是啊,父皇,儿臣一定苦心修习,超过煜棋哥哥。”
慕容楚继续盯着他,终究还是难展眉头,煜霖和煜棋若是站在一起,一个英姿俊美,一个畏畏缩缩,他只有看到煜棋,才能感觉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而看着煜霖,横竖都是厌烦。
“你们都下去吧,没事不要跑过来。”他坐下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煜霖看父亲脸色不好,怏怏跪安告退。周氏也跪安告退,追着送了出去,走远一些后,喊住煜霖。
“母后。”煜霖站住脚,闷闷地叫了一声。
周氏亲昵地拉住他的手道:“去凤仪宫坐坐吧,今天别去校场了。”
煜霖正好想偷懒,便随母亲去了凤仪宫。
“母后听说你长进这么大,总算是有些欣慰。”周氏拉着他进了内殿,母子两坐在一起,周氏一边说,一边将一颗果子塞进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