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宁静,淡淡微寒。整个元正殿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一个身影坐落在床沿边,看着床上那昏睡的天子,眼眸中亦是恨,恨那人当年的薄情,恨他利用她的一往情深。可如今看到他在昏迷不醒中,依旧呼唤着她的名字,即便想恨,也恨不起来。随之时间的流逝,在深的情也会变。对于他,连恨也恨不起来。而如今,她的心早已给了项言,于他而然,不过是沐晨的亲生父亲,一个好皇帝,也仅仅如此。
“就知晓你在这。”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诺雨这才转过头,眼眸中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了,就过来看看。”屋内一片漆黑,可他还是瞧见了她的脸色一片惨白,除了心痛她,此时,他真不知该如何,“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声音中有些责怪之意,更多的是溺爱。
“我睡不着,”看了一眼那昏睡的皇上,“他的情况,一天比一天要遭,可如今我还是找不出半点医治他的方法。”
“我是不是很没用?”清澈的眸子,满是忧伤,看着项言问道,在他面前她不用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也不用去逃避什么。
“小雨,你别自责了,要怪只能怪对手心太狠。”项言安抚着她的情绪,眼眸中是热腾腾的杀气,“清廉王,我本想袖手旁观,如今你竟敢对小雨狠下杀手,那我也留不得你了。”
待诺雨情绪稳定了,项言扬起手抚摸着那张渐渐消瘦的脸,心疼不己,“你也中了毒,要多多休息才好,不然这毒会很难清理的。”
“放心吧,我的身子我自个心中有数的,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太多,”她强颜欢笑道,不经意的目光看着那昏睡中的人,问道,“言,你说沐晨会原谅他吗?”
“他们是父子,血浓于情。这点你无需担心。”项言脱口而答。
“看来是我想多了。”项言如此的回答,她早猜测到了,只是他并不知她已决定了,用自己的命来换司马少枫的命。也只有这样,司马少枫才能活,这是唯一的希望。断念之毒,她比谁都清楚,只要沾上一点点,若想完全解除得需要数年时间,如今经过张西改善,比起先前更毒上了好几倍,即便她花尽所有的精力去解毒,最后也只能解除八分的毒性,余下的两分将要伴随那人的一生,一旦毒性发作,将痛不欲生。
“言,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答应我,你都要好好的,一定要开心,好吗?”依靠着他的怀抱,她的声音像是在恳请道。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察觉她眼中的不安,他疑惑的问道。
“没事,若是有事,我定会告诉你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她主动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眉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如此便好,不然我定不会轻饶你的。”看着她如此主动,项言把她紧紧拥入怀中,享受那软糯的香气,看着龙榻上明黄的身影,“你这般不珍惜她,我绝不放手,也绝不会输给你。”
被项言紧紧抱住,诺雨心中哀伤越发的深,这样温暖的怀抱,她多想就这样一辈子,可天不遂人愿,能这样被他拥抱着的时日,只会越来越少,她要好好的去享受每一刻,“言,若有来世,我一定要与你第一个相遇。”
“你若愿意,此生也不太迟呢。”他认真的回答,同时也在等待她的答案。
“如若一切顺利,你陪我一起看尽尘间繁华,走过千山万水,吃尽世间美味。”诺雨的回答,项言非常的满意。可他却不知,也许这些只能来生了。
“皇宫中,这些日子不太平,关于你恢复记忆的这件事,还是尽量不要让他人知晓,以免招来杀身之祸。”根据铁日门打探回来的消息,这清廉王看来是储谋已久,等待时机要谋反的。
“你是怎么知晓我恢复记忆了?”项言如此轻松说出她恢复了记忆,诺雨有些吃惊,没有人知晓她恢复了记忆,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那日你见我醒了,你的眼神告诉我的。”他自豪的扬起嘴角,笑着道。
“我……那日我真有如此明显?”诺雨半信半疑的问道。
“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一有心事,只要看你眼睛便知了。”看着她失落的神情,他忙安慰道:“你能恢复记忆也不算坏事,我也很开心的。”至少,他不用让她带着遗憾来接受自己的感情。
“言”她轻唤了一声,这一声包含了太多的情感,“若是我负了你,不会恨我吗?”
“傻丫头,不论你做任何决定,只要你高兴,我都依你。”他望着她,握紧她的手,深情的道:“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对于他豁达,他的宠爱,此时她越发的难受,她多想告诉他,若是可以,我愿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此时,除了点头,其他的话语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到诺雨眼眶中打转的泪滴,项言忙转移话题道,“算算时日,启亲王爷这些日子也该到京都城了。”
“启亲王不是在封地吗?这会来京都城?”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眸,看着项言疑惑道。启亲王远在建和国最远的东南巴蜀,即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路,也得十几日余时日,这才短短不过几日时间,难道是巧合不成?
诺雨疑惑的地方也正是项言疑惑的,过于巧合的事,往往最最惹人怀疑,看着那昏迷的帝王,忍不住的低叹:“我倒宁愿相信这一切是巧合,若是你故意而安排的,你只会将她推的更远、更远。”
飘飘落叶,狂风肆虐、凋零孤冷、寒风噬骨。
是夜,漆黑夜空。天际繁星掩面,落幕垂下,更显得诡异。
元正殿,依旧里里外外几层,被御林军紧紧包围着,在深秋的夜下,更显得那份宁静下山雨欲来风满楼。
“雨妃娘娘,你确定要以身试药?”眼前的女子那坚决的态度,梁正宇着实佩服着那勇气,看着那惨白的脸,除了怜悯,他不知还能做什么。
她的态度依然坚决,“你我更清楚,除此之外并无它法。如若失败了,记得禀告皇上把我骨灰随风散了。”环顾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她无力的淡淡一笑,“这里即便再好,也终不是我向往的地方。梁大哥,这个忙你一定做得到吧?”
这声称呼,梁正宇即便再傻,也懂得了,声音中透露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你,原来真的是你。”
“是我,我也是前几日才回想了一切,如今无几人知晓,你一定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说罢,她拿起桌前的那碗汤药,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如若我的付出,能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定,那也值得。”说罢,一饮而尽。
顷刻,梁正宇急切眼眸,问道,“感觉如何?”
“有一股热流在身上窜来窜去。”手支撑着身子,诺雨无力的答道。话刚落音,只听见“噗”的一声,顿时从口中吐出鲜红的血,红的刺眼。
“娘娘,”梁正宇惊呼道,便见诺雨整个身体斜靠在桌上,唇边涌出大口的大口的血,“娘娘,”顾不得男女礼节,他抓起她的手腕,立即把脉,随之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沉重。
待休息片刻,诺雨强撑起身子,“梁太医,快叫她们拿另一副煎好的汤药。”
“我不许你这样做。”他气急的阻挡道,“你不能再这样试药了,会没命的。”方才喝的汤药,只是药性较缓的就差点要了她半条命,余下的几幅药的药性有多猛,他比任何人多清楚。
“你凭什么阻扰我?”诺雨吼声道,若是有办法谁愿意以身试药。她在赌,也在试探那昏迷中的皇上。
“我们可以另找其人试药。”梁正宇建议的道,“你何苦亲自试药。”
“梁太医,你身为御医,想必和我一样明白这毒有多难解,只有懂医术的人以身试药,才能确信用何药而解。再者,奴才的命也是命,和我们一样珍贵。”诺雨一字一句艰难的道,她何尝想喝那些汤药,每走一步,她离死亡的边缘也就越近。
“我可以试,我是御医,让我试。”梁正宇立即抢答道。
“梁太医,”诺雨言语艰难的斥责道,“你以为‘断念’之毒且是可随意轻尝的,我早已中了此毒,如今也只有我最为合适去试药,寻得解药。”
“可是,”梁正宇正想说,却被诺雨打断道,“可是什么,我已经中毒太深了,若在不试药,最后终究一死的。”
看着她脸上的坚决,梁正宇只得垂下眼眸,其实她中毒还没有皇上深,若是日后调理妥当,可完全解除此毒。
京都城,自从皇上称病不早朝,早已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若不是启亲王远道而来,把持着局面,此时怕是已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了。此刻,梁正宇终于明白了,她在用命为天下百姓换得皇上的一命,她在用自己的命,换得整个天下安宁。如此豁达的胸襟,他不得不佩服,就连他也自叹不如。
“来人,把药都端上来。”
桌旁的十几个空碗,一一放在一旁。诺雨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好似稍不留神,她将要随风离开。
“别在试了,你已经试了十几碗了。”看着那空空的十几个药碗,梁正宇忍不住的咆哮着,一手夺过她手中的药碗。
诺雨的视线早已模糊了,眼前的景物重重叠影,仅靠着一股意志力,她在强撑着,“既然已经试了十几幅汤药,兴许我在试试就有效了。”说罢,她拿起另一碗,一饮而下。
“娘娘,”跪在一旁的宫女、太监早已泣不成声,他们何曾见过,一个娇小的女子,竟然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药。
一会儿口吐鲜血,一会口吐白沫,一会又是抽搐……,这一夜,将深深的印记在他们的脑海,随着时间,留下永远不能磨灭的记号。
当项言得知消息赶来时,诺雨早已经陷入了昏迷,仅存着微弱了呼吸,他才感觉她还活着。
抱着那轻飘飘的身体,项言泪如雨下,此刻他的心狠狠的痛着,就连呼吸也是一阵阵的疼痛,“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你竟然舍得丢下我和沐晨。”
“娘亲,娘亲。”沐晨看到昏迷不醒的诺雨,不停的摇晃着,“娘亲,你不要丢下沐晨,沐晨害怕。”
在一阵阵嘤嘤的哭声中,司马少枫渐渐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