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继东
好几年前,我曾戏言“告别杂文时代”,当时有人担心,没有了杂文可咋办?其实,也不是说告别就能告别的。这些年来,我们仍然生活在杂文时代。虽然难免陷于表达的困境,好杂文不多,但杂文人坚守的身影还是不难发现的。
似乎可以断言:鲁迅的时代永远过去了,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也不会出现第二个鲁迅。杂文何去何从,常有人探讨。有个杂文界的朋友主张要“学好理论”,“加强自我修炼”,杂文要“正能量”,要“永远向太阳”……我觉得这是值得商榷的。杂文向来不是生长在庙堂的,就其本质,决定了它的在野性。否则,那还叫杂文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杂文家都加入了合唱团,杂文也就没有了。
编杂文年选多年来,我一直秉持大杂文的路数,无论其写法和篇幅如何,只要言之有理,尊重常识,自圆其说,我都会拿来。但要说明一点,最后选本所呈现的状态,往往不是编选者能够控制的。
我比较喜欢有自己独见的文章。其观点或材料,也许见仁见智,有不同看法,但我们不能回避它所提出的问题。顾准是20世纪下半叶中国难得的思想家,我曾受其影响。其著作常置案头,间或拿来翻读,觉得受益不少。这里收录的《顾准思想的局限》,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收了进来。我想,无论伟人或名家,只要把他当作人去审视,不当作神去膜拜,也许我们会得到一个新的视角,看到被忽视的另一面——当然也可能是片面的,但这不要紧,无损于本来的他,因为其存在是客观的。
今年杂文界的一大损失,就是著名杂文家朱铁志兄走了。他正年富力强,却在6月的一个夜晚和家人和朋友不辞而别。其生前好友说,他自缢的原因可能是抑郁症或者理念与现实的冲撞。
我与铁志兄是见过一面的。大约是2005年,我客串《随笔》杂志出差北京,约了他和张心阳等兄小聚。感到他人特别好,十足的谦谦君子,平和近人,全然没有大机关“居高临下”的那种架子。我编杂文十年了,每年都向他索稿,他都给了稿,一般都是两三篇。他发来稿件时总会捎上几句:“……遵嘱奉上拙文几则,供兄选择。如果不合要求,千万别迁就。我很清楚,自己写得并不怎么样。”他早年那些文章写得很有灵气,也写得多,后来身份上去了,文章却写得少了。我也理解他的难处,在他那样的位置,也只能那样了。我偶尔给他电话,说到当下的种种,我们不禁感叹唏嘘。我希望他利用自己的方便把真实的民意传达上去,他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
编这本年选时,我在网上搜他的文章,但一时没能找到合适的。关于铁志兄,我也许还会写到他,这里先写上几句,也是为了对他的纪念。
是为序。
2016年12月11日于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