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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逃离北京已经一个星期了,逃避一个人也就是逃避一种生活。仅仅为了逃避而回到万泉河边的老家,并非为了寻找什么而来,这点在一开始时我就非常明白。而老家的唯一象征就是外祖母。这里的全部空气,包括河水,乃至山丘上传过来的甜得有些苦涩的野杜鹃花蜜,都弥漫着外祖母的气息,你无法回避它。你置身此地你就只能接受它,由不得你去做别的选择,我想这是一种命定。到处都游荡着外祖母的魂魄。

村庄已经凋敝,村民们都到镇上去落户了。自从万泉河两岸热带雨林被保护起来,封山禁伐,村民们便失去了对山林的依赖,只好向小镇迁徙。在这只有零星老年人坚守的乡村里,我随处都可以拾到童年的依稀记忆,包括无处不在的外祖母的遗存。她的鸡窝、菜地,菜地中的粪坑,她用秃的锄把和扫地的笤帚,她饮水的粗瓷大碗和水烟筒,她吹谷的木制风车和那根油亮的楠木扁担,她打山鸡的鸟铳……自从她去世之后,母亲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它们便静静地堆放在一间偏房里。偏房里结满蛛网,落满灰尘,已经好多年了,从没有人进过这偏房,这偏房曾经是外祖母住了一辈子的卧室。卧室墙上有一幅她的画像,画得过于标准、工整,反而很假。这是根据她年轻时的标准像临摹的,戴着红五星的八角帽,很俏丽,像连队文艺宣传员,行军途中站在路边高坡上,敲着竹板说行军快板的那种电影里常有的形象。不知道外祖母为什么要人画这样一张像,也许谁都钟情自己年轻的模样吧!我只能这样去解释。其实,外祖母那段娘子军的战斗生活,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好运,她也似乎从未被当作老革命看待。她很少向人们谈起那段生活经历,却在去世之前让人画了这张像。记得母亲多次要给她照相,她都不依。母亲坚持自己的主张:总该留下一张祭奠用的照片吧。虽然母亲没有明说,但外祖母是明白了。有一天,她拿出一张发黄的经年的小一寸照片,交给母亲,就是后来临摹挂在墙上的这一张。她同时叮嘱母亲:“别弄丢了,我要带着它去的。”她凝视着它时的神情我至今未忘,像一个孩子,得到一件梦寐以求的礼物一般。外祖母始终没有留下她青年以后的照片。这个固执又奇倔的老人,她心中究竟深藏了什么东西?她埋葬了她所有的故事,同时带走了它们。

外祖母在我们现存的世界里,留给我们的永远是一个18岁左右的红军女战士的形象。这也许正是她对世人的一个交代。

面对她的画像,我有时甚至想,如果我能够拥有她这一份经历和回忆,乃至70岁的美貌,不管生活让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愿意去尝试。外祖母总是令人羡慕,羡慕之后悲苦,凄清。她到了70多岁了,还有着18岁的腰身,一头灰白如亚麻似的长发,随意挽成一个朴素无华而又无比高贵的发髻。浅丹士蓝的三婆服,穿在她身上,处处显示着这是一个健康同时不失丰腴的瘦骨美人,一双木屐清新同时令人有许多遐想。她的到来,总是让村道为她先声夺人,给人以一个美丽的飘逸的宣告。这样一个清纯的洒满阳光充满活力的乡村美人,至死身边都没有一个男人,终身未嫁。这是男人们的憾事还是她的不幸?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有这样一个外祖母,不知道是应该感到自豪、骄傲呢,还是应该感到凄绝悲凉?而我在18岁时就不是处女,30岁了却还没打算结婚同时逃离男友,开始了一段丧魂落魄的漂泊。我过着和外祖母截然不同的生活。我萌生了一种试着去过一遍外祖母的生活的想法,我想,要认识我自己的唯一途径,是试着去认识外祖母。也许我永远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她是那样不善表达也不想表达,仿佛生活给予她的任务就是忍受和不断地宽解自己。我从没听她抱怨过什么。现在想来,发生在外祖母身上的所有,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平淡,平淡得没有了性格脾气。面对种种欺侮,她总是轻淡平静,至少在人前是这样。总之,除了俏丽,我无法将外祖母和照片上那个一身戎装的18岁女兵联系起来。

母亲说,外祖母去世的时候很安详。凌晨3时,她突然醒来,她在床上对陪着她的三嫂说:“三嫂,我口渴。”三嫂说:“我去给你烧茶喝吧!”

外祖母连忙阻止:“你睡吧!天亮了再说,一时又不想喝水了。”她是怕扰了三嫂睡觉。

三嫂还是爬起来,到灶间去烧水,外祖母也就随她,只是说:“三嫂,别忘了点灯,黑灯瞎火的,小心动了胎气。”三嫂没有听到,她正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她半夜起来常常忘了点灯,点长明灯又嫌费油,经常磕磕绊绊的。上一次怀孕半夜绊倒了椅子,当时就流产了,地上一摊血。

水还没有烧开,外祖母就去世了。待到三嫂把水端到床前,外祖母像睡熟了似的,三嫂不敢惊动她,在她床前守到天亮,去摸她的手,才发觉外祖母早已故去,全身冰凉,却栩栩如生。她的枕头底下,压着那张18岁时的照片。这是她唯一的至爱,谁也不能夺去。母亲按照她生前的叮嘱,把照片放在她的棺木里,临了没有忘记拿去翻拍复制。

外祖母去世不久,她的画像曾于半夜被人偷去,谁偷她的画像至今是个悬案。后来根据复制品又画了一张,还是请原先那位乡村画师画,那画师是个从城里美术学校下放的右派。平反了也老了,就没有再回城里去。他是三嫂的丈夫,喝过几年洋墨水。他说外祖母的长相最符合黄金分割比例,他画了这么久的肖像,像外祖母这样标准的乡村美人实在不多。她没有留下骨血实在太可惜。临了他说:“世事实在太不公平,上帝尤其不公平。”他是让外祖母战栗了。年轻的美丽其实很平常,老年的美丽才令人嗟叹。而我们往往忽略了这一点。

外祖母留给世人越多平淡,她于世人而言就越是一个谜。这个谜也许无人能够破解。自从1932年8月女子军特务连在国民党陈汉光部的围剿下被彻底摧毁,死伤严重,余部在向六连岭撤退时,又遭到敌人袭击。大部分女战士壮烈牺牲,有的被俘入狱,押往广州的广东省“感化院”关押。外祖母也在那次战斗中被俘,在广东省“感化院”里被关了几年,直到国共合作才被释放,回到老家,她从此再没离开故乡一步。

那一年,应该是1939年。外祖母时年25岁。

阳光明媚,山林苍翠。山路上,女战士们在急行军。琼花和红莲没有皮带,就用藤扎在腰间。这些穿着各式衣服,留着不同发式,扛着原始武器的年轻女人从洪常青和王师长面前走过。洪常青感慨地:“师长,这些女同志很勇敢!但严格地说,这还不是一支真正的军队,她们还缺少军人基本的风貌和素质。”王师长感兴趣地:“说下去。”洪常青:“她们需要统一的发式、统一的服装和像样的武器,也得讲究军容。”

王师长拍了洪常青肩膀一下:“看来你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了。不过我告诉你,我能给你的就是这一百多人,一群一心要闹革命闹翻身的女人。统一的发式要靠你的命令,统一的服装要靠你去想办法,像样的武器要靠你带领女战士们从敌人手里去夺。”洪常青立正敬礼:“是!师长,我明白我的责任。”

娘子军驻地,几排草棚,一片空地,周围是高大茂密的树林。娘子军列队站在空地上。

连长面对着女战士,大声地:“你们现在都是军人了,是革命女战士!要革地主老财的命,首先要把你们身上的农民习气、封建女人的风俗革掉。”她把军帽摘下,露出整齐的短发,继续说:“这样的头发是革命妇女的标志,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头发都剪成我这样,跟你们的过去彻底决裂,变成真正的革命妇女!好,解散。”

云嫂原地不动,大声问:“连长,真的剪呀?”连长:“我不是和你们开玩笑。”云嫂:“剪了头发就不是女人了,不就和那些臭男人一样了吗?”连长生硬地:“这是命令!凡是不剪头发的,就是不愿意当红军,可以回家嫁人抱孩子去。”

洪常青站在旁边,背着手,一言不发。

草棚内,除了两排竹床外,没有任何别的家具。一群女战士挤在一起,议论纷纷:“剪了头发,难看死了。”“我的头发是从小留起来的,放下来能拖到地上,我不能剪,宁可回家去。”“我看连长那短发也挺好看的。”“起码洗头方便了。”

“敢来当红军还怕剪掉头发吗?我先剪。”阿菊往床上一坐,拿起剪刀,一下就把辫子剪了下来。大家惊奇地看着她。阿菊跳起来:“好看吗?我去河边照照,好看不好看。”一边跑了出去。

一个女战士为难地:“我不会剪呀。”连长和洪常青走了进来。连长笑道:“我教你们。”她拿起剪刀,把红莲按坐到床上,解开她的长发,从齐耳处剪断。

洪常青笑着:“我来试试!革命成功了我可以当理发师傅。谁愿意让我练练手艺?”女战士们笑着,但都躲开他。

琼花往床上一坐:“给我剪,只要能杀南霸天报仇,就是给我剪光了都行。我认识一个小妹妹,她为了不被男人欺负,就剪光了自己的头发。”洪常青捧起琼花的大辫子,刚要剪,忽然又停住手,沉思了一下,说:“吴琼花,你的头发暂时可以不剪。”

连长不解地:“党代表,在娘子军谁也不可以搞特殊化。”洪常青:“我觉得吴琼花同志的辫子在今后可能还用得着。”连长:“今后?”

洪常青:“我们非常可能会再次进人椰林镇,假如需要吴琼花以丫头的身份打进敌后,那她的辫子是一个很好的掩护。”连长点点头:“好,除了吴琼花,每个人都要剪掉头发!”

琼花捧着自己的辫子,有点儿不知所措。

河面水平如镜,绿树倒映。阿菊蹲在岸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剪了头发的倒影,吃吃地笑起来。倒影变成了三个、五个、一群。剪了头发的女战士都来了。

师部里,几十个红军干部挤在一起,有的坐着,有的站着。王师长在前面讲着:“同志们,这次,有十一个连队分散到半山腰和山脚下驻扎,主要目的就是发动群众,扩大武装,袭击敌人,锻炼队伍,咱们是革命,不是过日子,大家挤在一起热闹,说实话,你们中的一些要不走,师部所在的这么屁大个小村子也养活不起这么多年轻力壮的男女。”他转身指着挂在竹篱笆墙上的地图,继续说:“一营一连到这个位置,明泉村,新七连到清竹寨,娘子军到白坡,教导队到溪谷……”

指挥员们纷纷走出师部,互相小声议论着:

“你可去了个好地方,敌人只有百十个保安队员,闭着眼睛都能收拾了他们。”

“咱们找师长去换,我宁肯去你那里,国民党那个加强连的士兵拿的都是好枪,听说是清一色捷克造。”

“那不行,我最缺的就是好枪。”

“我还缺子弹和被服。”

“到时候咱们互通有无。”

“听说我要去的那个地方反动势力很强大,红军家属抓了几十个。”

“那就杀鸡给猴看,打掉他嚣张的气焰。”

椰林镇椰香楼,老鸨坐在方桌前,点着桌上的一堆大洋,阴影里边站着一个矮小的男人。老鸨斜着眼:“这才200块!”矮男人:“说好了200的。”老鸨:“这200块是黄花姑娘的价钱,是四爷的,要不你出得了椰林镇?我这媒人,你看着办吧!”矮男人不太情愿地又掏出20块大洋。老鸨把大洋收进柜子,叫着:“把黄花姑娘带来。”

保镖把叶容推进门。矮男人伸头看着。老鸨睨视他:“以后你天天看!”矮男人:“怎么是个光头啊?”老鸨对他撇撇嘴:“她头发长起来就像天仙了。老哥,你便宜占大了。”老鸨转头对叶容说:“叶容,我这当妈的虽不是你的亲妈,可也心疼你。你不愿意接客,就想和一个男人过日子,你看,我给你找了个好男人。以后逢年过节的,别忘了给我烧几炷香。”

叶容惊怕得要命,眼泪涌了出来:“他比我爸岁数还大。”老鸨:“这你就不懂了。老夫少妻好,男人会像心肝宝贝一样疼你。”叶容哇的大声哭起来。

老鸨凑到矮男人耳边:“你要从匪区过,可得小心点,丢了跑了,我可不负责。”

黄昏的时候,矮男人赶着一条黄牛沿小路走了过来,牛背上驮着一个口袋。他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不时用手摸摸口袋。坡下,阿菊抬头看见了矮小男人和牛,笑着说:“咱们刚搬来,就有人来支红了。”

云嫂大声喊道:“是不是给你红军大姐送肉来了?”一个女战士:“一个大男人,看着女人干活,还不下来帮手。”另一个女战士:“他要是你男人早跑下来了。”云嫂:“他要是你相好的才会早跑下来,要是你男人,累死你都不会下来。”

矮男人一声不吭,只顾朝前走。红莲从密林中钻出来,刚好来到黄牛前面。黄牛背上的口袋扭来扭去。红莲好奇地问:“里面装的什么?”矮男人慌张地回答:“大米。”红莲:“大米会动?”矮男人:“是牛在动。”

红莲退后了一步,大叫着:“琼花,云嫂,阿菊,你们快过来看看,他这个口袋自己会动。”琼花、云嫂和阿菊飞快地跑了上来。牛背上的口袋晃动得更厉害了。

琼花一下拦住了矮男人:“口袋里装的是什么?”矮男人故作镇定:“从山下贩的货。”琼花疑惑地过去用手摸了摸,那口袋里还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她一下子把口袋从牛背上拉了下来:“打开口袋!”

矮男人头上冒汗了:“真的是大米,刚才哨兵检查过了,我有村苏维埃的路条。”云嫂从路边捡起一根木棍,厉声地:“别废话,打开!”矮男人只好磨磨蹭蹭地打开了口袋。

琼花惊讶地:“啊!是叶容!”叶容从口袋中冒了出来,她被捆绑着,嘴里塞着破布团,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琼花上去就给了矮男人一个耳光,骂着:“这就是你贩的大米?黑了心的坏蛋!”矮男人跪在了地上:“红军大人,她是我从山下娶的老婆,我怕、怕让土匪抢了,才把她装口袋里藏的……”

琼花迅速地给叶容解开身上的绳索,掏出嘴里的布团。叶容想站起来,可浑身麻木,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但嘴里嚷着:“他是人贩子,他从妓院老鸨那个臭女人那花200块大洋买了我,要到山里再把我卖300大洋。”琼花瞪着矮男人:“贩卖人口,欺负女人,把他拉回去斗争!”叶容大声喊:“把大黑猫塞到他裤裆里去!”矮男人吓得捂住了裤裆。

连长提着手枪跑了过来,皱紧了眉头:“哨兵是干什么的!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回来好好做检查!”叶容趴在琼花怀里哭着,红莲等几个女战士围在边上。

琼花抚摸着叶容的脊背:“不要哭,这里有红军给你做主,我们都是你的姐姐,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了。”叶容:“红军是干什么的?”琼花:“红军是专门消灭欺负你的那些坏人的。”叶容跳起来:“我也要当红军,我要打老四,找老鸨报仇!”

红莲:“你年龄还小,红军不会收你。”叶容:“红军不要我,我就去当土匪。”琼花:“那我去找连长和党代表说说。”红莲:“我和你一起去。”阿菊:“我们也去。”

河边,叶容扎上了一根皮带,借着平静的河水,看着自己的身影。云嫂笑着:“叶容,你真好,用不着剪头发,就像一个男孩子。”叶容:“我当十辈子男的,也不做女的了。”阿菊:“当女的有什么不好?”叶容:“女的只会被男的欺负。”阿菊:“那你当男的,是不是也去欺负女的?”

琼花:“叶容,我们手里有了枪,看哪个男的还敢欺负咱们!”

洪常青和连长走了过来。洪常青把自己头上的八角帽给叶容戴上:“吴琼花同志说得对!不过,我们革命的目的不光是让男人不能欺负女人,而且是要建立一个谁也不能欺负谁的平等社会,你们的责任重大呀。”

琼花和红莲在村口放哨。黎族老猎人走了过来。琼花端起枪:“站住,检查。”红莲捅了琼花一下:“这个老人家是给咱们指过路的。”琼花:“连长说了,不仔细盘查,谁也不能通过,前两天放过人贩子的哨兵不是都做检查了吗?”

黎族老猎人拿出路条。琼花说:“红莲姐,我不认识字。”红莲拿过路条看了看:“我只认得红圆圈里的五角星。”琼花:“老伯,我们不认识字,让我们搜查一下身子。”黎族老猎人笑笑:“你这个丫头真厉害,搜吧。”琼花伸出手。黎族老猎人:“轻点,我怕痒。”红莲好心地:“老伯,轻点更痒。”

连部,连长正在缝着八角帽。洪常青走了进来,把手枪挂在墙上。连长咬断线,把帽子放在桌上:“戴上试试吧。”洪常青拿起帽子,戴在了头上:“挺合适,谢谢你,要不连我这个党代表都军容不整了。”

连长:“我明白你的意思,得想办法搞一批布做军装。”洪常青:“附近都是穷苦百姓,只能打椰林镇的主意。”连长:“我派几个人下山摸摸情况,有可能就打南霸天开的布店。”

村口,红莲叫着:“又来人了。”琼花从椰子树上滑下来:“早看见了,是有钱人。”话音未落,一顶轿子抬了过来,上面坐着打扮时髦的女郎,后面一匹马上坐着穿西装的先生。琼花大喝一声,端起步枪:“站住,检查!”

轿子放下了,女郎迈出来,激动地:“你们就是红军同志吧?”琼花拉了一下枪栓:“别动,谁是你的同志?”先生跳下马:“我们是来投奔红军的。”

琼花学着连长的腔调:“我们不收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女郎不满地:“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怎么啦?不许背叛家庭,参加革命吗?马克思、恩格斯都是有钱人家出身。”

琼花:“我不认识姓马的,百家姓里根本没姓恩的。”女郎疑惑地:“你们是不是红军?”红莲:“当然是。”女郎:“是红军怎么不知道共产党的老祖宗马克思和恩格斯?”

先生解释着:“我们是中共广东省委介绍来的,在广州,我们见过洪常青同志,他让我们来五指山苏区的。”

红莲:“是党代表同意他们来的,琼花……”琼花生硬地:“把眼睛都蒙上,两手高高举着,我带你们进去见党代表。”

先生:“我们又不是坏人。”女郎:“听她的,反正见了常青同志就都明白了。”

女郎和先生坐在连部。连长给他们拿来两个椰子。门口围着一些看热闹的女战士,小声议论着。阿菊:“她穿得真漂亮。”云嫂:“要不怎么是小姐?”女战士:“还戴着金链子呢。”另一个女战士:“她的鞋子有好高一个跟,怎么走路呀?”

洪常青拍拍琼花的肩膀:“好,琼花同志的警惕值得表扬,以后一定要坚持。你眼里的小姐少爷呢,是漂洋过海从南洋归来的华侨,专门回国参加革命的,广东省委的同志已经考察过了,我也跟王师长汇报过。这位女同志叫雅琴,她就留在娘子军,男同志叫林风,他是医生,过两天到师部医院去。大家欢迎雅琴同志!欢迎林风同志!”

云嫂大声地:“欢迎雅琴。”连长一瞪眼:“叫同志!”洪常青:“就安排在一班吧。”叶容小声地:“坏了,让我们班伺候小姐。”

草棚外,琼花等几个女战士坐在小凳上。琼花:“我说有钱人家的小姐不会真心参加革命,顶多是为了好玩,像是财主肉吃多了,也吃一次野菜一样,换换口味。”红莲:“党代表家也是南洋富商呀。”阿菊:“管她有钱没钱,反正参加了红军就是一家人了。”琼花:“你一点阶级斗争的观念都没有。”阿菊:“再斗争也不能红军自己斗自己吧。”

连长和提着行李的雅琴走过来。女战士们都站立起来:“连长。”连长向雅琴介绍说:“她们都是一班的,以后你就和她们生活战斗在一起了。”雅琴向她们伸出了手。没有人回应。连长解释:“她们都是农村姑娘,还不习惯握手,好,你收拾床铺吧。”

草棚内,几大块竹排用木柱支起来,上面一张接一张地摆放着窄窄的凉席和竹筒或木头做成的枕头。

雅琴在靠门的竹排边放下行李,回头问跟进来的女战士们:“我就睡这里了。”红莲笑笑:“好啊。”雅琴打开行李,把一床褥子展开,再把一床花床单铺了上去。阿菊惊讶地:“她不睡凉席,睡花布上。”琼花:“小姐嘛。”

雅琴拿出一面精巧的圆镜子,照了一下,挂在床头上。阿菊:“那是什么?”云嫂:“妆扮用的。”

雅琴从行李中找出睡衣,大方地问:“冲凉房和厕所在哪里?”阿菊:“什么叫厕所?”雅琴:“就是方便的地方。”阿菊还是不懂:“方便什么?”叶容:“方便就是拉屎撒尿。”阿菊:“不拉屎撒尿就是不方便吗?”

琼花冷冷地:“河里就是冲凉房,树林里就是方便的地方。”雅琴大吃一惊:“这、这太不讲卫生了。”琼花:“讲卫生就别来革命。”

雅琴似乎有点尿急,问:“树林在什么地方?”红莲:“草棚周围到处都是。”雅琴急急忙忙向外跑去。

女战士们凑到雅琴的床边。云嫂摸着床单,惋惜地说:“这可是洋布啊,这么好的花布要是做成衣服多好看!”阿菊惊奇地:“还有香味呢!你们闻。”

跑进树林里的雅琴方便之后,目光被周围鲜艳的野花吸引住了,她兴奋地采摘起来。

阿菊把挂着的镜子摘下来,惊喜地指着里面:“这是我吗?哎呀呀,这可比映在水上的人影清楚多了。”几个女战士也把脸凑在一起照着镜子。阿菊:“叶容,你也照照。”叶容挤到前面,抓过镜子。镜子里一个戴八角帽的清秀女孩。

云嫂一下摘下了叶容的八角帽:“照照光头,看像不像个傻小子。”镜子里是刚冒出头发茬子的光脑袋。叶容的神情变了,猛然,她把镜子摔到了地上。镜子碎成几块。阿菊:“叶容,你……”叶容用脚上去跺已经碎了的镜子。

雅琴哼着歌走了进来,她手里捧着一大把野花,看着叶容在跺地上破碎的镜子,她愣住了,猛地推开叶容:“你为什么跺我的镜子?”叶容停住脚,一声不吭。雅琴望着周围的女战士,诘问着:“她为什么摔我的镜子?”没人回答。雅琴一下子大哭起来。

洪常青正好走了进来,刚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拍拍雅琴的背:“哭什么?是不是想家了?”雅琴指指地上:“镜子,我的镜子……”她看了看周围的女战士,放低了声音,“被、被我不小心摔碎了。”

洪常青摇摇头:“不是你自己不小心吧?”叶容立正:“报告党代表,是我故意摔的。”洪常青:“为什么?”琼花开口了:“叶容看见镜子里的光头,心里不好受。”

洪常青弯腰捡起一块最大的碎片,把它插到雅琴的床头,沉缓地说:“同志们,不管你们遭受过什么苦难,镜子是没有罪恶的。我希望你们能够搞好团结,把每个人都当成自己的亲姐妹,以后在战场上才能生死与共,并肩战斗。”停顿了一下,他又笑笑:“镜子碎了也好,女孩子都喜欢漂亮,每人捡一块,每天照照自己的军容风貌,也算是一次小小的共产主义。”他先捡了一块。

阿菊马上也抢了一块。女战士们每人都找了一块大些的。只有琼花和叶容没动。

祖祠工地,大殿已经基本完工,高高的院墙也围了起来,工匠正在进行最后的油漆和粉刷。

南霸天从大殿里走了出来,叫着:“老四。”老四跑了过来:“南爷,有什么吩咐?”南霸天:“运输队组织得怎么样?”老四:“已经征集了八匹马、十头牛和六个人。”南霸天:“作为一个小队编入保安团,以后还要逐步扩大成中队。”老四:“是。”

南霸天:“首次运送的是一批香樟木和布料,是祖祠急需之物,都是黎母山的黎王奥雅赠送给我的。速速把它们给我运回来。”老四:“我马上去办。”

连部,洪常青正在精心擦拭着自己的金怀表。连长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往他对面一坐:“常青同志,把你这私有财产卖了,能给娘子军每个女战士置十套军装。”洪常青笑笑:“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有如此。”

连长:“怎么样,和女战士们打了半个多月交道了,是不是已经打消了走的念头?”洪常青:“这些女孩子没的说,都是好样的,不过,说心里话,我还是希望能和主力部队在一起,打起仗来痛快,没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事。”

连长板起脸:“党代表,你的大男子主义太顽固了,整天说男女平等,可实际上又看不起妇女,不了解女人的冤仇,更不了解女人在打仗上也不比男人差!”洪常青:“我绝对没有看不起妇女的观念,更了解妇女被压迫侮辱的现实,不过,女人有女人的生理状况,在打仗方面……”

连长拉起洪常青的手:“走,跟我出去。”洪常青:“干什么?”连长:“让你看看女战士的本领。”

河边,十几个女战士列队站在坡上,连长和洪常青面对着她们。

连长:“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党代表要考察一下咱们妇女有没有杀敌的本领,这几天你们训练得怎么样?”女战士齐声回答:“没问题!”连长:“好,那就开始演习。”女战士们立刻分散开来。

红莲和琼花灵活地爬上了椰子树,把树上的椰子一个接一个地扔了下来。云嫂和两个女战士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在几十米外才露出了头。阿菊和几个女战士迅速地把竹子砍成尖尖的桩子,埋在土坑中,又制作出弓和箭,并在一棵大树上砍了一刀,把树干上流出的液体粘在箭头上。

洪常青问:“阿菊,这是什么?”阿菊:“见血封喉,这种箭头射进敌人身体,走不了三步就得倒下,比眼镜蛇的毒还厉害。”洪常青:“真有这么厉害?”

阿菊四下观察了一下,拿起跟竹竿,向一个土堆走过去,在一个细小的洞口捅了几下,一条眼镜蛇从另一个洞口钻了出来。阿菊抓起弓箭,迅速射了出去,箭头正中眼镜蛇身子,眼镜蛇扭动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几个女战士展开了搏斗,像古代女侠一样,她们手中的木棍、大刀和梭镖抡得虎虎生风。洪常青津津有味地看着。

琼花从椰子树上滑了下来,砍开一个椰子,在中间扎了一个小洞,捧起来,看看洪常青,想送过去。浑身水淋淋的云嫂走来,一把抢过琼花手中的椰子,仰脖大口喝起来。

琼花又砍开一个椰子,结果让阿菊抢走了。琼花再砍开一个椰子。洪常青和连长已经转身离去。琼花失望地捧着椰子,望着洪常青的背影发呆。

连长和洪常青回到连部。连长:“常青同志,你说,这些女人还有什么仗不能打,什么苦不能受?”洪常青感慨地:“对,她们都能成为优秀的革命战士。”连长:“决定留下吧?”洪常青:“还需要考虑。”连长:“你……”门外一声报告,打断了连长的话。洪常青:“进来。”

雅琴押着被蒙上了眼睛的阿牛走了进来。琼花和红莲跟在后面。红莲急得不知说什么好。琼花:“报告连长、党代表,他叫阿牛,是我们村的受苦人,是、是红莲的……”红莲赶快捂住琼花的嘴。

洪常青示意雅琴解下阿牛眼睛上的布。阿牛揉揉眼睛:“红莲是我未婚妻。”连长不高兴地:“红莲是红军娘子军的女战士。”阿牛:“那我也当红军。”

洪常青:“你就是为了和未婚妻在一起才来当红军吗?”阿牛:“是,不、不是,我是要打地主老财才来当红军的。我、我不愿意给南霸天当团丁,我不愿意给他运送木头和布料,偷偷逃跑上山来找红军。”

洪常青:“运木头和布料?”阿牛:“是,在山根村,今天往椰林镇运,给南霸天修祖祠用。我夜里趁他们不注意,就悄悄跑了。”琼花:“你为什么不放把火再跑?胆小鬼!”洪常青一挥手:“你们先出去吧,我和阿牛好好谈谈。”

阳光绚丽,空场上,短发整齐如一的娘子军扛着各种武器列队集合。连长和洪常青站立在前方。连长:“同志们!”女战士们全体立正。

连长:“稍息。我们刚刚从一个投奔红军的村民那里得到准确消息,南霸天手下12个团丁和8个运输队员押送一批贵重木料和上好布匹要经过五指山脚下,我们派出的侦察员也证实了这个消息,连里决定,马上在团丁必经之路进行埋伏,消灭团丁,夺取木料和布匹!具体部署是,一排二排打埋伏,三排监视椰林镇方向的敌人,以防南霸天增援。”

女战士们欣喜地小声议论着:“要打仗了。”“我早就想打了。”“我们这么多人,打12个团丁还不跟砍竹子似的。”“一人一枪就把他们打成筛子了。”“我们一块大喊一声,他们就吓得尿裤子。”

洪常青向前迈了一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女战士们看着洪常青。

洪常青严肃地:“这是我们娘子军成立以后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好,打出娘子军的威风来,打出被压迫女人的斗志来。这些布匹是我们夺来做军装的,贵重木料可以换成经费,一点都不能给敌人剩下!我带一、二排伏击敌人,连长带三排打阻击,千万记住,不要恋战,打完就撤!”

连长命令:“出发!”

山谷,一条小河伴着土路流淌,两面山坡上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土路从小河上穿越,河上架着一座狭窄的木板桥。

阿牛和几个女战士从山坡上跑下来,到了桥边。桥上,女战士端枪监视着四周。阿牛跳到一人深的河水中,用锯子从桥下面锯着木板。

红莲紧张地:“完了吗?”阿牛:“这锯子太钝了。”红莲催着:“快点,要不团丁就到了!”阿牛把一块木板锯得只有上面一点连接着,又去锯另一块。红莲忽然叫着:“他们来了!”阿牛扑通一下坐到水里,被冲下去十几米。

红莲:“是一群水牛。”阿牛:“你怎么总是吓唬我,在你家屁股还没坐热就说婆婆要来了。现在一块木板还没锯断,你又说团丁来了。”红莲:“我就是胆小嘛。”阿牛从水中站起来,走到桥下,继续锯着。

山谷里安宁平静。小桥边已经空无一人。女战士们趴在草丛或蹲在大树后面,注视着远处。

琼花:“怎么还不来呀?是不是阿牛听错了?”云嫂:“不会是为了与相好的见面,谎报军情吧。”红莲:“你胡说!”洪常青低声制止:“不许出声!”

土路拐弯处,有人影出现了。几匹马,十几条黄牛,背上驮着木料和布匹,在十几个团丁的押送下,慢慢地走来。洪常青压低声音,要大家警觉,听候命令。

团丁们懒洋洋地走着。几个赶牛赶马的不停地挥动皮鞭。阿福吆喝着:“快点!这么走,天黑怕到不了椰林镇。”一个团丁:“你昨天晚上少喝点,今天不就能早上路了吗?”阿福:“你不是也睡到大天亮?”团丁:“你不是让我找阿牛那小子吗?搞得我一晚没睡。阿牛说不定临阵脱逃,投了共匪,正带人在前边等着打咱们呢。”阿福打了团丁一巴掌:“你他妈说点吉利话。”

众团丁离小桥越来越近了。女战士们紧张地注视着。叶容惊喜地:“上去了,扑通……”

一个瘦小的团丁走上了小桥。小桥没有丝毫动静。红莲骂起来:“该死的阿牛,没把木板锯断。”琼花不由分说,举枪就扣动了扳机。枪声响了起来。洪常青冲琼花低吼:“谁让你开枪了!”见有人开枪,女战士纷纷开火。

小桥上,团丁们惊惶地叫起来:“有共匪!快跑!”团丁们穿着布鞋的大脚踏上了桥板。桥板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了。几个团丁一同掉在了水中。

琼花一枪接一枪地打着,子弹壳跳出一颗又一颗。别的女战士也不停地开枪。洪常青制止:“节约子弹!”可没有人听他的。红莲哆哆嗦嗦地扣不动扳机,最后,她抱着枪,捂住了耳朵。

终于,琼花的枪里打不出子弹了,她干脆跳起来,端着枪就往下冲。女战士们纷纷跳起来,一边往坡下冲,一边大喊大叫着:“冲啊,坏蛋掉河里啦!”“缴枪不杀,快投降吧!”“红军优待俘虏!”“你们跑不了啦!”

洪常青也只好跟着女战士们从树后冲了出来。

几个掉在河水中的团丁,枪也顾不得捞,爬上岸就跑。没过河的团丁纷纷往河里跳。一个团丁想开枪,没想到被一条惊了的牛给撞翻在地,子弹不知打到哪去了。阿福开了两枪,看见一群女人端着枪举着梭镖蜂拥而上,吓得爬到一条牛背上,使劲拍打着牛屁股。黄牛打着转转,就是不过河。阿福只好从牛背上向前一蹿,一头扎进河里。

先冲下来的女战士和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团丁厮打起来。团丁挣扎着,把阿菊的上衣扯开。阿菊吓得掩住怀,骂着:“你这个坏蛋!”团丁趁机逃走。叶容抱住一个人的腿,兴奋地叫着:“我抓住一个,我抓住一个!”正用梭镖对着一个团丁的云嫂,被人抱住腿,扭头一看是叶容,便踢了她一脚:“是我,快松开!”趁云嫂扭头,团丁撒腿就跑。

琼花向前一扑,把逃到河里的阿福按在水中。阿福翻过身来,倒把琼花按在了水里。琼花喝了两口水,猛然抬头,咬住了阿福的胳膊。阿福见是琼花,大惊:“吴、吴琼花,你是人是鬼?”琼花怒喝:“见了坏人我就是鬼!”阿福发疯一般蹿上岸,一溜烟窜进丛林中。

河这边,洪常青冲了过来,连开几枪。他叫着:“用步枪打,我的手枪够不着他们了!”拿步枪的几个女战士纷纷举枪扣动扳机,但没有人的枪口中飞出子弹。琼花扔下步枪,往前追。

洪常青高叫:“吴琼花,回来,打扫战场,撤退!”女战士们眼睁睁地看着最后几个团丁消失在土路的尽头。

小桥边,只有牛马和几支扔在河边的步枪。

卧室里,姨太太趴在南霸天的怀里哼哼唧唧。南霸天一手摸着她的屁股,一手正拿起茶壶吸住壶嘴。老四在门口喊了声:“南爷,坏了。”

南霸天推开姨太太:“进来说。”老四带着阿福走了进来。南霸天:“怎么啦?是不是王财主给的货不够数?”老四把阿福往前一推:“自己说。”阿福:“南爷,木料和布匹都让女共匪给劫了。”

南霸天眼睛一瞪:“你说什么?”阿福:“几百女共匪,长枪短枪机关枪把我们团团围住。”南霸天:“真是女共匪?”阿福:“是真的,里面还、还、还有吴琼花。”南霸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说还有谁?”阿福:“吴琼花,她、她还咬了我一口呢。”南霸天一下子把手中的茶壶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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