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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十二兄弟

从前有一个国王和一个王后。他俩生活得和睦安宁,生了十二个孩子,可全都是淘气的男孩。于是,国王对妻子说:

“要是你生的第十三个孩子是女孩儿,我就下令杀掉那十二个淘气鬼,使她得到更多的遗产,并且继承王位。”不只说说,他真下令做了十二具棺材,在棺材内装满了刨花,并给每一具里配上一只寿枕,让人把它们通通锁进一间密室里。然后,他把钥匙交给王后,不准她告诉给任何人。

可是,做母亲的从此就整天坐在那儿伤心难过,她那经常待在她身边的最小的儿子——他依照《圣经》取名叫本雅明——忍不住问:

“亲爱的妈妈,你干吗这样难过啊?”——“我的宝贝,”王后回答,“我不能够告诉你。”小家伙缠住母亲不放,逼得她终于去打开密室,让他看了那十二口塞满刨花的棺材。她随后说:

“我最心爱的本雅明呵,这十二口棺材是你父王让人为你和你的十一个哥哥准备的;

我要是生个妹妹,你们全都要被处死,用这些棺材埋葬掉啊!”母亲一边讲,一边哭,儿子却安慰她,说:“别哭了,好妈妈,我们自会有办法,我们可以逃走。”王后却讲:

“和你的十一个哥哥逃进森林里去吧!

而且永远得有一个蹲在能找到的最高的树顶上放哨,注视着这边宫里的钟楼。我要再生个小弟弟,就会插上一面白旗,你们也可以回来了。我要生的是个女孩,就会插一面红旗,你们得赶紧远走高飞,望上帝保佑你们。每天夜里我都会起来为你们祈祷,到了冬天,祈祷你们总有一堆篝火温暖身子;

到了夏天,祈祷你们别热着渴着。”

王后祝福了自己的儿子,他们便来到森林中。兄弟十二人一个接一个轮流蹲在最高的橡树上,望宫里的钟楼。十一天过去后,轮到了本雅明,他突然发现钟楼上插着一面旗子,不是白旗,而是一面血红血红的旗子,这意味着他们全要被处死。他的哥哥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气坏了,说:

“为了一个小女孩让我们全都去死! 我们发誓,我们要报仇: 不管在哪儿,只要见到女孩,我们就叫她流淌鲜红的血液!”

说罢,他们便走向密林深处。到了林子里最幽暗的地方,发现有一所小屋,一所着了魔法的空荡荡的小房子。他们于是说:

“咱们就住在这儿吧。你,本雅明,年纪最小,身体最弱,待在屋里管家得啦,我们其他人出去找吃的东西。”随后,他们便去林子里射野兔、狍子、各色各样的鸟和斑鸠,只要能吃就行,把它们带回家给本雅明,由他做好,给他们填肚子。在小屋中,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年,也不感觉时间有多长。

这期间,他们母后生的小姑娘也长大起来,她心眼儿很好,模样也俊俏,额头上还有一颗金晃晃的星星。一天大扫除,她发现洗的衣服里有十二件男衬衫,便问母亲:

“这十二件衬衫是谁的啊?它们让爸爸穿可太小了。”母亲心情沉重地回答:“好孩子,它们是你那十二个哥哥的。”女孩问:“我的十二个哥哥在哪儿呀?

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母亲回答:“只有主知道他们在哪儿哟!

他们四处流浪,无家可归啊。”说着,她牵着女儿的手,领她去打开密室,让她看那十二口装着刨花和寿枕的棺材。“这些棺材,”她说,“是给你的哥哥们准备的;

可在你出世之前,他们偷偷逃跑了。”王后把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了女儿。女孩听了说:“别伤心,亲爱的妈妈,我要去把哥哥们找回来!”

说罢,女孩拿起那十二件衬衫,离开王宫,径直朝大森林中走去。她走了一天一夜,晚上来到那所中了魔的小屋前。她走进去,发现一个男孩子。男孩问她:“你从哪儿来?

要去什么地方?”男孩见她模样儿那么俊,穿着华丽的衣服,额头上还有一颗金星,非常惊讶。她回答:

“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来找我的十二个哥哥,哪怕走遍天涯海角,都非找到他们不可。”说着,她让他看她哥哥们的十二件衬衫。本雅明立刻明白,她是他的妹妹,就说:

“我叫本雅明,是你最小的哥哥啊!”小姑娘高兴得哭起来,本雅明也一样。兄妹二人亲热得又是接吻,又是拥抱。接着,男孩说:“亲爱的妹妹,现在还有个问题:

我们哥儿几个说好了,碰见任何一个女孩都要杀掉她,因为是为一个女孩,我们被迫离开了自己的王国。”妹妹听了回答:

“我乐意被杀死,只要这样能救我的哥哥!”——“不,”本雅明说,“不能让你死!

藏到这只桶下面,等十一个哥哥回来,我会说服他们的。”女孩照着做了。晚上,打猎的哥哥回家来,晚餐已经摆好。他们坐到桌边吃起来,边吃边问:

“有什么新鲜事吗?”——“你们一点不知道?”本雅明反问。——“不知道。”他们回答。本雅明便讲:

“你们去了森林里,我一个人留在家中,却知道得比你们多。”——“那快讲吧!”他们齐声叫起来。他于是回答:

“那你们也得答应我,不杀死我们遇见的第一个女孩子,好吗?”——“好,”他们一齐喊,“咱们饶恕她。快讲呀!”——“咱们的妹妹来啦!”本雅明这时才说,说着掀开桶,公主便走出来,衣着高贵,额头上有着一颗金星,真是又美丽,又温柔,又文雅啊。大伙儿一见都很高兴,都吻她和拥抱她,都打心眼儿里爱她。

随后的日子,她和本雅明一起留在家里,当他的帮手。十一个哥哥仍旧去森林里抓野物,什么狍子呀雀儿呀斑鸠呀,为的是他们有吃的。小妹妹和本雅明呢,负责把饭烧好。小姑娘拣来柴火烧饭,采来花草当蔬菜,把锅子架在火塘上,每次十一个哥哥回来,饭总已经做好了。她还注意小屋里的整洁,给小床铺都铺上漂漂亮亮的白单子,哥哥们总是很满意,很高兴能和小妹妹生活在一起。

有一天,留在家里的兄妹俩做成功了一餐很可口的饭菜。大伙儿全到齐以后,便坐到桌边又吃又喝,高兴极了。在这中了魔的小屋旁边,有座小花园,园里长着十二朵百合花。小妹妹想叫哥哥们更快活,就去摘下这些花,打算在吃完饭以后送给他们。哪晓得她刚一摘下百合花,十二弟兄顿时变成十二只乌鸦,从森林上空飞去,还有那所小魔屋连同小花园,也不知去向了。这一来可怜的小姑娘孤零零一个人,留在大森林里。她转头四处张望,却见旁边站着一个老太婆。老婆子对她说:

“我的孩子,瞧你干的好事!为什么你不让那十二朵花长着呢?它们是你的哥哥,现在永远变成乌鸦啦。”小姑娘哭着问:

“难道没有任何办法救了么?”——“没有,”老婆子回答,“全世界都没有,除非你做到一件事,可它呀太难太难喽。因为,你必须做七年哑巴,不准说话也不准笑,这样你才能救他们。你只要说了一个字,只要差一小时不到七年,那就一切都白费——你的哥哥们就会被你说的那个字杀死。”

姑娘心里却说:

“我清楚,我一定能救回哥哥们!”于是就去找一棵很高的树,爬上去坐在上面纺起线来,既不说话,也不笑。过了一些时候,一位年轻国王来森林打猎,带着一条大狼犬。狼犬跑到了姑娘坐的树下,围着树跳来蹦去,不断朝树上吠叫。国王赶过来,发现了额头上有一颗金星的美丽公主,一下子让她的漂亮容貌给迷住了,大声地问她愿不愿做他的王后。姑娘不回答,却微微点了一下头。国王于是亲自爬上树去抱她下来,放上马鞍,带她回到宫里。婚礼举行得既豪华,又热闹,只是新娘子却不说一句话,也不笑一笑。夫妇俩幸福地一道生活了一些年。国王的母亲本是个刁婆子,开始说起年轻王后的坏话来。她对国王讲:

“你娶回来了个下贱的女乞丐,谁知道她偷偷在干些什么亵渎上帝的勾当呢?

就算她是哑巴,不会讲话,她至少也可以笑一笑啊。而一个压根儿不笑的人,肯定有着坏心肠!”国王开始不相信。可老太婆一直喋喋不休,说了王后许许多多坏话,国王终于给蒙住了,判了王后死刑。眼下在院子里已燃起一大堆火,准备把王后用火烧死。国王呢,站在楼上的窗口前,眼泪汪汪地看着,因为他还非常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啊。当她已被绑在木桩上,红红的火舌已舐着她的衣裙,七年的最后一刹那正好过去了。突然,空中传来一阵扑扑扑的声音,从远方飞来十二只乌鸦,徐徐降落在院子里。它们刚一触到地面,就变成她的十二个哥哥——是她把他们救了。哥哥们拆散火堆,扑灭火焰,解下自己的妹妹,与她又是亲吻又是拥抱。现在她可以开口讲话了,就告诉国王她为什么做了哑巴,为什么从来不笑。国王听说她是清白无辜的,非常高兴。他俩一直和和睦睦生活到了百年。那刁恶的老王后受到审判,被罚关进一只装着沸油和毒蛇的大桶,死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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