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池水微漾,一众身着绮丽宫装的女子赤足踏水嬉戏,浮萍满地,惹得女子们身姿摇曳,嬉笑连连。不时抬头,远远望去,只见那座深红色的宫殿一如既往的闪耀着可望不可即的光芒。
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向往。
金黄色的琉璃瓦彰显着尊贵,而那屋檐两角延伸出来的两只金色的九翼凤凰却是权利至高无上的象征。那样的辉煌与荣耀,也让她们心神荡漾。
而这华清池,是最靠近那座宫殿的地方,每日看着皇上的圣驾从华清池旁而过,她们的心神也跟着飞往了那座最高的宫殿,想象着,自己便是那座宫殿的主人。
可今日却与往日有些许不同之处。
敏贵人放下手中的玉蝶,碰了一下身旁的丽贵人,有些惊讶的开口:“丽妹妹,你看那人怎的如此眼熟?”
丽贵人身段柔软,倚着亭栏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遥遥可见皇上的圣驾后面跟着四个小太监,其中有一个端着红色宝匣的小太监,身段格外的窈窕,看着不像是太监的背影,倒是像个女子。
她吟吟轻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前两日才瞧了一幕鸣凤殿染血,不知今日是否还能瞧见?”
“这可另当两说,毕竟她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敏贵人语气轻柔的感叹,却怎样也隐藏不了她心中的一丝嫉妒。
丽贵人哼笑一声,“心尖上的人?若她真的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那她又何必像我们一样痴痴的仰望着那座华丽的宫殿……还要以这般见不得光的法子去探访那位鸣凤殿的主人?依妹妹看来,她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丽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若被旁人听去了传到那人的耳中,等她过几日进了宫指不定想法子对付你呢。”
“哼!对付我?那也得等她有命从鸣凤殿出来才行,咱们就等着瞧吧。”
敏贵人没有接话,只是抬眼看着宫殿前的那两只金色的凤凰,感叹了一句:“那个地方……真的是很蛊惑人啊!”
不管是她还是这宫中的一众嫔妃宫女,谁不想去看看那里面的光景啊!
圣驾在鸣凤殿前停下,殿内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仅从殿门看进去,水晶玉璧就已经铺满了整个大殿,雕梁画栋,风起绡动,真如云顶天宫一般如梦如幻。
让人不禁猜想,住进这里的女子该是有怎样的惊世容貌才能让当今圣上如此珍重,入宫两年了都没在众人面前露脸,连着在殿内做事的宫人都不见出来。
当真是神秘的很!
所有人都停在殿外,身着缠龙明黄龙袍的年轻皇帝迈着沉着的步伐走进大殿,只有那几个端着各色匣子的太监低着头跟着后面往里走,还偷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栋美丽的宫殿。
一路上都不见有宫人出现,穿过两条长廊,便是一个很大的莲花池,巧是盛夏,池中开满了并蒂莲,这样稀有的品种在皇宫中的御花园也不多见,而这儿却有满满一池子。
莲花池的对面,便是主寝殿,楚绾心轻轻用手抬了一下太监帽,只见那寝殿的大门也是紧紧关着的,正看着,前面的人一下子停住了。
皇帝挥手示意他们停在殿外,自己推开门往里走去。
殿内还是一如既往的杂乱不堪,所有的精美摆设都被推倒在地,摔得破破烂烂,连这顶上原本镶嵌着的一颗东海夜明珠此刻也不见了踪迹,整间寝殿不复明亮显得隐隐暗暗,隐约可以看见那边的青丝罗帐里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雪姻?”陌璟钰朝着床榻走去。
“你站住!不许过来。”她的声音满含怒气,却带着一丝颤抖,也透着成熟女子独有的韵味。
他继续往前走。
“滚!”
陌璟钰身形一顿,依然轻抚衣摆朝着那个身影而去,直到离她还有三步的距离停下,无力的争辩:“雪姻,朕的心意你早已明了,囚禁你于此实属无奈,若是你心甘情愿,那你便是我的皇后,也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皇后?最尊贵的女人?”林雪姻从罗帐中出来,三千青丝散落肩头,衬得绝美的容颜有些憔悴,泪眼朦胧,“陌璟钰,我当真是瞎了眼当年才会救下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你杀我丈夫儿子,将我囚禁于此,还欺我女儿纯善,你可曾记得你当年许下的承诺?”
林雪姻从怀中取出一枚卷龙玉佩,狠狠摔在陌璟钰脚下,玉佩顿时碎成了两半,“这枚玉佩看着可熟悉?你当年就是用这枚玉佩定下了和绾心的亲事!一国之君,却是这般言而无信!你当得起这千万人敬你为帝吗?”
陌璟钰没有因为林雪姻的大吵大闹生气,他弯腰将地上的两半玉佩拾起,紧紧握在手里,苦笑道:“对!这是定亲之物,可这玉佩从一开始朕便是亲自交到你手上的,直到现在,这枚玉佩的主人都是你而不是绾心。”
“陌璟钰,你当真以为我不踏出这里一步对外面发生的事就是一无所知吗?我的绾心马上就是你的皇后了,你要置她于何地?”
林雪姻看着眼前这个尊贵的男人,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事事都要依靠她的少年郎了,他残暴,狠心,固执……可她也知道,绾心爱着陌璟钰。
“朕会封她为南岳的公主,同样也是荣华一生!”说这话时,陌璟钰神色隐晦不明,有些心虚之意。
若说亏欠,他这一生最亏欠的人不是眼前的林雪姻,而是一直以来被他利用的楚绾心,可他太清楚不过他想要的是什么,为此,就算牺牲一百个楚绾心他也宁愿。
“那你还不如杀了她,如果让绾心看清你的真面目,她还会像现在那样快乐无忧的生活吗?陌璟钰……你折磨我一个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把痛苦转移到绾心身上?”林雪姻泪水决堤涌出,让人看了不禁万般怜惜。
陌璟钰再也不复来这里之前的欣喜,看着这样的林雪姻,他心里又何尝不痛,他要她,但不是这样充满仇恨的她,两年的囚禁已经磨去了她身上所有的光华,剩下的都是对他的恨。
“如果这样就是折磨,当年你突然嫁给楚磬,为他生儿育女何尝不是对朕莫大的折磨?而现在,你还要逼朕娶你的女儿为妻!”说到这里,陌璟钰眼底爆发出巨大的妒忌,拉着林雪姻的手腕逼着她站起来跟自己对视。
林雪姻挣脱不开,看着陌璟钰有些猩红的眸子嗤笑一声,袖中却藏有乾坤,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插进了陌璟钰的心口,呢喃道:“陌璟钰,早有千万次机会我都可以杀掉你,为了绾心,我一次次的放过你,可你如今竟有立我为后的想法,这样的羞辱我忍得,可我不会让绾心像我一样苟延残喘的活在世间。”
剧烈的疼痛让陌璟钰松了钳制住她的手,整个人后退几步撞在红色的柱子上,望着眼神有些迷茫的林雪姻,痴痴的说道:“你终究还是下不了手的,就算为了楚绾心你也不会杀朕,如果朕死了,你的女儿也活不了了。”
他知道如果她再多用一分力,这把匕首就会刺破他的心脏,而她不会。
“你错了!我不是手下留情,我会折磨你,让你慢慢死去……”林雪姻一步一步走向他,手慢慢伸向他心口的那把匕首,只要再用一点点力气,这个恶魔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那样强烈的杀气迎面而来,陌璟钰神色悲伤的看着她猩红的眼神透着恨意走向自己,直到她的手握住匕首,他才明白,她真的下得了杀手。
“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陌璟钰背脊泛起一股凉意,那个声音离他很近,他只要稍稍转头便可看见她的身影,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此刻做起来却是千般万般的难。
林雪姻的动作也因为她的出现顿住了。
大殿的门开了一个小缝,楚绾心站在白玉柱前,身上略显宽大的太监服随风轻轻摆动,几缕发丝缠绕着半边脸庞,衬得脸色越发的苍白。
“绾心?”林雪姻轻轻唤了一声。
楚绾心吓得后退了两步,紧紧握住手心,她知道这座宫殿里住着一个绝色美人,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绝色美人是她的母亲!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对着她失踪两年的母亲诉说着情意。而她,不过是一枚棋子。
她一直在找母亲,也一直在追查当年父亲和哥哥的死因,却没想到,杀死父亲和哥哥的凶手居然钰哥哥。
大殿外的大太监听到了楚绾心刚才的那声尖叫,意识到寝殿里可能出事了,立即带着人进来,一眼就瞧见倒在玉柱旁的皇上,惊呼不已,立即叫了太医。
而楚绾心却苍白着一张小脸退到了大殿的一角,看着眼前一堆人进进出出,隔得那么远,她也能看清林雪姻脸上的泪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痛意和悔恨。
明和二十七年,秦云帝陌璟钰于鸣凤殿遭人刺杀,身受重伤,刺客乃是假扮太监混进宫的前宁国侯府嫡女楚绾心。
第2章:和亲北珘
楚绾心站在悬崖边上,身上的衣裙早已经残破不堪,鲜血从她身上慢慢渗透出来,俨然成了一个血人。
尽管这样,她手上还是拿着一把寒铁剑,冷漠而绝望的指着面前的这群嗜血侍卫。
陌璟钰从侍卫中间走出来,身着一身玄色长袍,神情还是一如的温和,却再不复曾经的温情细语。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眸灼灼的注视着楚绾心的动作。
带着一丝温和的语气说道:“绾心胆子越来越大了,悬崖边风大,站在那里作甚?还不快过来?”
楚绾心浑身发抖,为何曾经的她不能从他带着宠溺的语气里分辨出他隐藏的虚伪,而现在,一切都晚了。
她颤抖着音线说道:“虚伪最能伪装一个人的性情,钰哥哥,这些年你可辛苦?用十年的时间来迎合我这个不知事的丫头你不觉得可惜了吗?”
陌璟钰依然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楚绾心,“当然不可惜,如果不是你,朕又怎么可能将这皇位坐得这么踏实。”说着话,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绾心,你一直以来对钰哥哥这般好,那你身上的玉佩不若一并给了朕吧。”
“玉佩?什么玉佩?你的玉佩不是早就被我娘亲摔碎了还给你了吗?”楚绾心见他一直逼近她,又往悬崖边退了几步,只要再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你站住!我不会让你得逞,琉璃阁是娘亲给我的,你别想夺走!”
陌璟钰笑了,“现在连你的娘亲都是朕的,这天下还有朕得不到的东西吗?”
他身形一动,在楚绾心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靠近她身边还打落了她手上的剑。
陌璟钰将她小小的身子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在她耳边低语:“朕说过,你逃不掉的。”
楚绾心早已没了力气,迎着他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陌璟钰突然意识到不对,立即将她推开,低头一看,自己胸前银光一闪,他竟然忘了她身上还藏着暗器。
她们母女二人,都惯用这样的招式。
楚绾心笑了,“我也说过,你别想用我去威胁我娘亲,她爱的人永远是我的父亲不可能是你!”
衣玦飞扬,楚绾心最后看了陌璟钰一眼,拖着沉重的身子步入深渊。
林雪姻推开一众侍卫冲了出来,却只看到楚绾心毫不犹豫跳下悬崖的那一幕,大声呼喊:“绾心!”
听到那声呼唤仅一瞬间,楚绾心只感觉天旋地转,然后便是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耳边传来一声陌璟钰痛苦的嘶吼。
“雪姻!”
楚绾心趴在悬崖边咳血,低头往悬崖下看去,就见自己的娘亲在夜风中急速下坠。她伸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林雪姻唇瓣微动,那微弱的声音却再也传不到楚绾心的耳中。或许,这对她,是最大的解脱。
楚绾心神色突变,一口鲜血吐出来,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在悔恨中消失在黑夜里。
“啊……”
“公主殿下。”玉珑支起马车的帘子,担忧的往里面探了一眼,问道:“殿下做噩梦了吗?”
楚绾心光洁的额头上全是汗水,马车的颠簸提醒她现在早就远离了南岳国,她的故国。
“什么时辰了?”她问。
玉珑答:“酉时了。”
她闻言秀丽的眉峰微微蹙起,“怎么还在赶路?”
“杜将军说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平西王爷驻留的驿站了。”玉珑说这话时小心的打量着楚绾心的神色。
“停下吧,本宫有些累了。”楚绾心有些淡漠的吩咐道。
玉珑赶紧通知前面领着和亲队伍的杜将军,杜将军点点头策马来到马车边上。
恭敬的开口:“公主,前面不远就可以和平西王爷汇合了,平西王爷已经安排好住所了。”
马车里没有一点声音。
“公主?”
“末将……”杜将军还准备说什么,玉珑赶紧阻止了他未出口的话。小声叮嘱道:“将军切莫多说了。”
杜将军被这一提醒,恍然回神,临行前陛下反复叮嘱过一定要好好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危,一切都听公主的安排。现在是他僭越了。
“公主,前面五里处有一家歇脚客栈。”
这次马车里才传出一声淡淡的“恩”。
杜将军已经提前派人打理好一切了,到了客栈玉珑只管扶着掩去容颜的楚绾心上楼。
天色渐晚,外面已经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又多了几分寒意,玉珑一阵忙碌,在屋子里添了好几个暖炉。
虽然暖,但也有些闷。
楚绾心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窗边,脑海里回荡着梦里的场景,还有那句她来不及说出的话。
虽然没能亲耳听见,可她看清了,娘亲在最后一刻说的那句话是:绾心,原谅母亲。
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亲眼看着娘亲替她而死。
娘亲,绾心从来不用原谅你,是绾心该祈求你的原谅,如果当初她能早一点发现娘亲被囚禁在鸣凤殿,此刻也不会是这样的光景。
看着外面浓浓的夜色,心里的痛意一丝丝蔓延。
玉珑已经调好了沐浴的水温,转头看到楚绾心静静的站在窗边,任由寒气袭面,她心里也是默默的叹息。
这南岳国谁人不知宁国侯府的嫡小姐楚绾心是陛下的心尖人,一年前就下了封后的诏书,可这亲却没能结成。不仅没结成,这好好的恋人之情却因为一纸诏书变成了兄妹之情。
鸣凤殿的绝色美人消失了,楚绾心被封为了公主,而陛下也在几月前从宫外接回了一个女子还住进了鸣凤殿。
而今天,那女子将会成为陛下的皇后。楚绾心却要孤身一人去北珘国和亲,和亲的人是北珘国的平西王爷,据说已经是年近中年。
这样的落差想必公主殿下心里也难以接受吧,玉珑这样想着。
“公主,沐浴更衣吧。”这一路上楚绾心都是穿着简单的衣饰,明日就将见到迎亲的平西王爷,理应穿上全套的嫁衣,所以玉珑早已经准备好的鲜红中衣放在托盘里。
由着玉珑伺候着沐浴,楚绾心坐在宽大的浴桶里,水面上铺满了花瓣,长长的黑发在水中轻轻浮动。美人沐浴,此景甚是蛊惑人心。
“现在什么时辰?”楚绾心问。
玉珑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今日公主殿下对时辰格外关注,但还是立即回答道:“戌时。”
楚绾心点头,淡淡的吩咐:“你先出去。”
玉珑赶紧退下。
楚绾心又看了一眼窗外,然后闭目倚在桶边,水温渐渐凉了,寒意透过她的肌肤,钻进她的骨髓。她却半点不自知。
“不愧是南岳国第一美人!”一个略带慵懒的男子声音传来。
楚绾心心尖一颤,缓缓睁开双眸,就见一个看起来刚刚弱冠的美男慵懒的倚在门边,风流倜傥的摇曳着手中的折扇。
“倒是不知道平西王爷还有窥视女子沐浴的怪癖。”她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传言平西王爷和她父亲年龄相差不多,万万没想到他是这般翩翩少年模样。
“本王看自己的王妃沐浴天经地义,何以窥视之说?”平西王故意垂眸将目光落在楚绾心的身上,有些惋惜,只看到白皙的香肩。
“王妃?”楚绾心嗤笑一声,眉眼上翘,整个人显得明媚动人,她斜眼打量了他一番,“不知王爷是否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越美的女人越是碰不得!”
平西王爷脸色刷的一变,瞬间逼近楚绾心身前,大手掐着楚绾心白嫩的脖颈。
“南岳皇帝的女人果然厉害!这样的毒药不自己留着居然送到我北珘国来,当真没有一点目的吗?说出来有几个人会信?”
他狠心发力,楚绾心脖子上瞬间出现几个红色手指印,衬得皮肤越发的白皙娇嫩。
“王爷如此聪明会猜不到目的为何吗?”楚绾心目光瞥到窗外,恍惚有个人影飘过。
平西王爷收了力,抚摸着她修长的天鹅颈,顺着轮廓往上,充满邪魅的声音贴近楚绾心的耳淮,“你信不信本王让你永远都到不了北珘国?”
“信。”
平西王看了她一眼,她笑得坦然,似乎并不惧怕他的威胁。到让他心里感到微微一震。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第一个完全不惧怕他的女人,只可惜,这个女人心太深。
他蓦地松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楚绾心,“依着本王多年的阅历,你在本王眼里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从本王踏进这间房间开始你就一直在激怒本王,这可不是一个和亲公主该有的作为,除非……”
“你一心寻死,只是差一个契机,而本王就是那个契机。”
楚绾心一点都没有被揭穿的难堪,依然挂着清丽的笑颜,款款细语:“王爷错了。”
她状似无意的抬起手,指尖闪着一抹光亮,锋利的银针透着嗜血的光芒。
平西王爷脸色剧变,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向一边的椅子,如鹰的血眸瞪着楚绾心,无法言语。
“王爷太自信了,我都说了,越美的女人越有毒,可王爷偏偏不信。”楚绾心冷眼看着他越渐苍白的脸,不复刚才的笑颜。
平西王爷看着那张清冷美人脸,像要把她的容貌狠狠的刻进心里,最终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第3章:惨遭剜心
寒气透过窗沿慢慢渗透进屋,浴桶里的水已经冰冷刺骨,楚绾心将手从水里抬起来看,这样一双白静的手终于也染了鲜血。
她起身披上中衣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还是一样的眼角眉梢,她却几乎快要认不出眼前这个她还是曾经宁国侯府里的那个二小姐了。
突然一阵冷风吹进来,敞开的窗户也紧紧关上了。
看着镜中突然出现的人影,楚绾心略微感到有些诧异,便问:“怎么是你来?”
“绾心小姐……”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这句称谓里带着一丝愧疚。
楚绾心察觉到异样,便转头看着他,缓缓说道:“北珘国兵力虽胜,但满朝皆是武夫,唯有平西王爷谋略过人,我已按照陌璟钰所吩咐的杀了他,陛下他还不知足吗?”
“不是的,绾心小姐……”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楚绾心终于从他的反应中意识到了什么,原本的紧张也渐渐变成了轻松,很是坦然的说:“阿束,有什么话直说吧。”
阿束嘭的跪在楚绾心的脚边,双眼通红。
“你跪我做甚?当初我把你给输了,你的主子早就是陌璟钰了。”
阿束猛的磕了一个头,眼眸猩红的说道:“小姐……皇后病危了。”
“皇后?那个与我娘亲有九分相似的女子?”楚绾心冷眼发问,“陌璟钰已经等不及了是吗?可他为什么要命你前来?他不怕你背叛他吗?”
“小姐,琉璃阁被陛下掌控了,几位长老均被关押在天牢里,皇上下令,取小姐之心方可救琉璃阁众人。”阿束满心羞愧,把头压的很低不敢直视楚绾心的眼睛。
楚绾心闻言微微一怔,原来,真的是他下的命令,陌璟钰果然不愧为天子,心思当真是万分缜密,当日娘亲身死,她被封为公主,留她两年之久。
而今时今日才是取她性命的最好时机,她杀了平西王爷,北珘国肯定不会罢休,惟恐惹祸上身,唯一的法子便是灭掉这个驿馆所有的人,自然也包括她。
不过,杀她的最重要的原因或许还是因为宫中那位患有心疾的皇后,木长老曾就说过,患了那种病,无药可医,唯有换心之术可以得救,想来,陌璟钰既然派了阿束来,即是找到了会换心之术的人。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楚绾心很平淡的开口问,随着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的离去,她早已没了心,没了痛。
哀莫大于心死。
阿束双手伏地磕了一个响头,诚恳的说道:“小姐,金长老已经说了,琉璃阁的生死存亡乃天意,并不能寄予小姐一人身上,若是因为琉璃阁而让小姐你丢掉性命那众人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前任阁主,所以……”阿束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楚绾心。
“请小姐赶紧离开吧,这凤阳城是万万回不得了!”
或是因阿束这番话而有些欣慰,楚绾心嘴角还有了一些弧度,继而摇了摇头,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弯腰将阿束扶起来,“只可惜,阿束你来得太晚了……”
楚绾心将阿束的手放在自己的脉上,让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她脉象上的异样。
阿束只摸了一下便快速的抽回了手,近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嗜心丹。”
“没有解药吗?”
“你若不来,解药便在,而你来了,解药自然没有了。”
楚绾心叹了一口气,“陌璟钰的皇后缺了一颗心,而我也不会白白给她,这嗜心丹便是我送给他们二人的成亲大礼。”
此时的阿束早已是满脸苍白,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日里骄纵柔弱的小姐竟有勇气服下这要命的嗜心丹。
她认真的看着阿束,叮嘱道:“所以,阿束你要帮我把这份大礼带回杬凌,琉璃阁以前的主人是林雪姻,现在是我,我绝对不允许它消失,皇宫的天牢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样坚不可摧。”
楚绾心拔掉头上的玉簪递给阿束。
“陌璟钰一直以为琉璃阁的阁主信物是玉佩,可他却从来不曾想过琉璃阁的历任阁主都是女子,所以这发簪才是传阁信物,现在我将它交给你,替我交给金长老。在二十年前,琉璃阁本就是皇族的隐藏势力,所以历任阁主都掌握都天牢里的密道图,那密道就通向凤阳城外十里处的涂山。密道的方位和地图就在金长老平时用的手杖里,这玉簪便是钥匙,我想金长老肯定能把所有人安全带离杬凌城。到时,你也跟着走吧,时局已变,你待在陌璟钰身边我也不放心。”
阿束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支看起来很普通的玉簪,饶是他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眼眶发红,还以为小姐心中只有儿女私情,对琉璃阁众人的生死毫不在意,原来小姐从离开杬凌城就把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算准了,还想好了应对之法。
他很难想象,曾经被无数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姐,那样的天真无邪,竟然会被陌璟钰逼到这样的地步。
楚绾心目光下移,看到阿束腰间的佩刀,略有些苦涩的说道:“你的刀法最好,娘亲也一直都说阿束你若不是在琉璃阁长大定能成为一代大侠,所以……”
“小姐,阿束万万不能!”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佩刀。
“那你是要我自己下手吗?”楚绾心问。
阿束无言,剜心之痛非常人能忍受,更何况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他下不去手。
正当阿束犹豫不决之时,只听见楚绾心发出一声轻弱的痛声。他猛的抬头,只见面前的白衣女子胸前一片血红,瞬间蔓延开来。
一个黑衣女子从楚绾心身后跳出来,手中端着一个寒玉宝匣,冒着丝丝寒气,盖子边缘还带着几滴鲜血。
她笑着说道:“阿束,你太慢了,陛下都等急了!”
楚绾心的双眼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剧烈的喘息着倒向阿束的怀里,眼前阿束的脸渐渐模糊,变成了娘亲的笑颜,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很多以前经历过的画面,爷爷在饮茶,娘亲在抚琴,爹爹在舞枪,哥哥在受罚……而她呢,她在看谁,那个人穿着明黄的衣裳,他也看着她……
陌璟钰,我因你而生,因你而死,到头来你却让我害死了我的母亲,让我带着愧疚离开,而我的天真,也被你撕扯得支离破碎。只可惜,我临死这一刻,我都还爱你……
原来,绾心,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