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若云溪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蓝妮已经带着若慧贤坐到了车上，这才冲淡了若云溪的尴尬。
若慧贤坐在慕雨轩的右边，盯着慕雨轩的脸看了大半天，突然伸出手，在他的脸蛋上拧了一把：“哎呀，真是个帅小子！”
慕雨轩一脸无辜：“阿姨，您怎么动上手了？”
看着慕雨轩微微嘟起嘴巴萌呆的样子，若云溪再一次开心大笑。失去孩子以后，她很少这样笑过，心情也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看到慕雨轩遭到母亲这样的“调戏”，她真的是忍俊不禁。
若慧贤看看女儿，又看了看慕雨轩，晃着脑袋说：“你是不是喜欢我的云溪？”
慕雨轩想也没有想，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你呢？”若慧贤把脸转向若云溪。
“妈，你在胡说什么啊。”
“谁说我胡说啊？臭丫头，我是在问你呢。”若慧贤立即手舞足蹈。
若云溪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臭丫头，你怎么不理我啊？呜呜呜，臭丫头开始欺负我了~~~~~”
若慧贤拉住慕雨轩的胳膊，一脸委屈。
慕雨轩碰了碰若云溪的胳膊，柔声说：“若若，阿姨在问你呢。”
“臭丫头，你喜欢帅小子吗？”
“哎呀，妈，你就别胡说了。”
“你要是再不说的话，我就让蓝妮子喜欢帅小子。”若慧贤眨了眨眼睛，神秘地说。
蓝妮当时闹了一个大红脸：“阿姨，您吓着我了。”
“臭丫头，说啊，说！”隔着慕雨轩，若慧贤在若云溪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若云溪真的没辙了，突然碰到口袋里的薄荷糖，当即掏了出来，递给了母亲。
“妈，这可是你喜欢的薄荷糖哦。”
“给我，给我！”
“你要是不再乱说的话，我就给你。”若云溪拿着薄荷糖，晃着脑袋说。
“给我糖糖，我不说话了。”
看到母亲真的闭上了嘴巴，若云溪把薄荷糖递给了母亲。车厢里这才恢复了安静。她偷偷瞥了慕雨轩一眼，看到他那白皙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顿时窘迫地说：“我妈神志不清，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觉得阿姨很可爱。”慕雨轩转过脸，朝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俊秀的脸，想到他刚才的问话，若云溪下意识低下了头。
山顶西餐厅在岳山的半山腰。即便是晚上，依然人声鼎沸。
从车上下来，慕雨轩一边扶着若慧贤的肩膀，一边拉着若云溪的手，走进了旋转玻璃门。
却不想，在快进去的时候，若慧贤一声大叫，挣开慕雨轩的手，又从旋转门转了出去。
“哎呀，真好玩，真好玩。”她站在里面，手舞足蹈。
若云溪大窘，赶紧走进去，想把母亲拉住来。谁知道她抱着里面的青花大瓷瓶，就是不松手。
“不要，不要，我要在这里面玩。真好玩，还能旋转哦。”她推着旋转门，转了一圈又一圈。
蓝妮也走进去，想拉住她，若慧贤挥舞着手臂说：“我就要在这里面，你们出去！”
看着母亲手舞足蹈的样子，若云溪真的傻眼了。
在送母亲去康复中心之前，她就是这样。一出现在人多的场合，情绪就会完全失控。不管看到什么，都像小孩子一样兴致勃勃。
西餐厅里很安静，经她这样大吵大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瞥眼看到别人诧异的目光，若云溪很是尴尬。
她甚至听到附近一对情侣的抱怨声。
“天啊，这里怎么来了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婆子？你看她那样子，就跟刘姥姥进入大观园一样。”
“看她穿那衣服，哪里会是乡下婆子？说不定是个疯子。”
“妈，别闹了——”若云溪使劲拉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拉出来。她自己无所谓，要是连带慕雨轩也遭遇尴尬，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我不出去，我就要在这里面玩儿。”
正在若云溪一筹莫展的时候，慕雨轩走进来。看到若慧贤把手紧紧地放在青花瓷瓶上，他柔声说：“阿姨，你要是喜欢这个花瓶，我就把它买下来，放在你的房间里，你看好不好？”
“好啊，好啊。”若慧贤抚掌雀跃。
“阿姨，我们进去吧，里面不仅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你不要尝尝吗？”
“真的吗？”
“当然了。”
听到这句话，若慧贤率先走了出来。
“帅小子，那我们进去。”
没想到，他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就把母亲劝了出来。若云溪看了慕雨轩一眼，满眼感激。
“多亏你了。”
“不用跟我客气的。”慕雨轩揽住她的肩膀，走了进去。完全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
这家餐厅装修的很别致，整体是圆形构造。座位临窗设置，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外面郁郁青青的连绵山峰。餐厅中央，用水晶帘隔开，下面涌出一股清泉，沿着中央的平台，汤汤流淌。珠帘内，放着一架钢琴。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子正在弹琴。琴声合着流水声，清冽悠扬。
慕雨轩带着一行人朝事先预定好的位子走去，没想到，若慧贤突然挣开若云溪的手，朝着中央的水晶帘跑去。
像小孩子一样，她的手朝着高高低低的水晶帘一拂，水晶帘立即像水珠一样，摇曳散开。
“天啊，真美啊。”她站在那里大呼小叫。
“哇，这里还有水啊。房间里怎么会有水呢？会不会把鞋子弄湿呢？”
好像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她弯下腰，用手搅了一下泉水。看若云溪走过来，她撩起一把清水，撒在了她的身上。
“哎呀，妈——”
若云溪慌忙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焦急地说：“妈，我们去坐下吧。”
“不要，我就在这里玩。你看这玻璃珠子，真美啊，这里是紫色的，那里是红色的，真好看。”若慧贤说着，直接伸手去拉。
“妈，这个是看到，不是玩的。”
可这话说的晚了。
随着“啪”的一声，那一支水晶帘被拉了下来，摔打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水晶珠帘的声音，打在石头上的清脆响声，引起一阵哗然。水晶帘中央，就连那个专注弹琴的女孩子，也被惊动了。她的手指悬在空中，吃惊地看着这边的几个人。
大厅经理也匆匆赶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局面，若云溪目瞪口呆。而母亲，混若未觉，依然在摆弄着那支水晶帘子。
大厅经理直接来到若云溪面前，刚要张口说什么，慕雨轩走了过来，主动伸出了手。
“罗经理，你好。”
一看是慕雨轩，那个罗经理赶紧把手递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这不是慕少嘛，欢迎光临。”
慕雨轩看了一眼若慧贤，转身对罗经理说：“这个断掉的水晶帘，我会原样赔偿。”
“说这样的话，慕少真是客气了。慕少能来这里捧场，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这位是？”
“这是我——我女朋友的妈妈。老太太对什么都充满兴趣。如果给你们带来麻烦，我深表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希望你们能玩的尽兴。如果需要什么，请随时吩咐。”罗经理说完，退了出去。
慕雨轩走上前，态度恭谨：“阿姨，您是不是喜欢这种帘子？”
若慧贤使劲点了点头。
“等我们回去后，我就派人给您的房间也装一挂这样的水晶帘子，您看行不行？”
“好哦，好哦。”
“那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暖如春阳。
若慧贤想了一下说：“那好吧。”
慕雨轩伸出手，拉着她，小心地绕过石头。丝毫没有顾忌周围人惊诧的目光。
“天啊，这不是慕氏集团的慕雨轩吗？”
“就是啊。好帅啊，好阳光啊，正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哦。”
附近的座位上，坐着两个穿着时尚的女孩子。她们痴痴的看着慕雨轩，满脸仰慕。
“你看，那个女人肯定神经不正常，看他好有耐心哦。”
“可不是。你看他那笑容，要迷死人了。我喜欢死这样的暖男了。”
“他的皮肤真好哦，我都忍不住想亲一口了。”
听着那窃窃的私语声，若云溪忍不住看了慕雨轩一眼。那米色的衬衫，白色的裤子，仿佛画中走下来的白马王子。就连笑，仿佛也带着阳光的味道。那平整的眉毛，看起来特别的清俊，好像精心描画一样。那白皙的皮肤，仿佛散发着香草奶油味，有着干干净净的清爽。而他在母亲面前的耐心和细致，慢慢撩开了若云溪心头厚厚的结痂。
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
而在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对母亲如此耐心的人了。即便是换作冷苍野，他有这样的耐心吗？按照他的脾气，还不知道怎么气急败坏呢。
即便是为着母亲，她也不该错过这个长久在那里等候她的男人。
“若若，发什么呆？”慕雨轩说着，把手伸到了她面前。
若云溪没有犹豫，把手递了过去。
掌心里，温润滑凉。
牛排端上来，慕雨轩小心地用刀子切成小块，然后放在若慧贤面前。
“阿姨，您吃这个。我特意交代厨师，将牛肉烤至七成，味道很鲜美。”
若慧贤看着叉子，有点手足无措。
“我不要这个东西，我要筷子。”
在西餐厅要筷子？若云溪真的晕头了。
“妈，这里都是用叉子的。我教你怎么用。”
说这话的时候，若云溪的内心，又难过又辛酸。母亲病前，最喜欢吃西餐。那从容优雅的姿态，光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我不要这个家伙，我就要筷子。”若慧贤说着，直接用手捏了一块牛排，塞进了嘴里。旁边的服务生看的目瞪口呆。
慕雨轩说：“阿姨，我喂你好不好？”
若慧贤顺从地点了点头。
慕雨轩用叉子叉了一块牛排，送到若慧贤嘴里。
“阿姨，你看，用叉子很方便的。您要是用叉子，肯定好看。”
“真的吗？”
“真的。您试试看。”
若慧贤拿起叉子，小心地叉了一块，塞进嘴里。
“嗯，阿姨真聪明，学什么都快。好吃吗？”
“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这一招还真灵，若云溪吃惊地看到，母亲不再要筷子了。他那耐心细致的模样，就连旁边的服务生，都为之动容。那个尖下巴的服务生，偷偷地看着慕雨轩，脸蛋上飞上两朵红霞。
他的侧影很好看，嘴唇看起来格外丰盈。若云溪看着，忍不住低头一笑。
慕雨轩又切了一份牛排，放在若云溪面前。
“这份是六成熟的，你小时候就喜欢。”
这句话，好像一记粉拳，一下子击在若云溪的心头。
小时候的事情，又是多么的遥远？那时候，她干瘦如柴，再加上皮肤黝黑，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怪物一样，吸引一大片诧异的目光。就连姐姐，也不愿意和她在一起。而父亲，也从来没有带她出现在公共场合。而那时，他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目光，自始至终守候在她的身边，也不知道引来多少女孩子嫉妒的目光。现在想想，如果换做她是慕雨轩，面对当时的自己，未必能够做到那样。
她用叉子叉了一块牛排，放在嘴里慢慢嚼动，不错，六成熟，很纯正的味道。
他连这个都记得清清楚楚。
回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母亲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蓝妮扶着她坐在来时的车上，若云溪和慕雨轩坐在另一辆车上。外面，夜色已经完全浸染。站在半山腰往下看，星星点点的灯火，将整个广厦变成了天上的银河。最高处，是广厦的标志性建筑物金鹏大厦。顶楼的灯火，仿佛夜幕中的星星，有着夺目的璀璨。看着那灯火，若云溪的心，没有来由地疼了一下。那个人，陪着她在那里度过了难忘的一夜。闭上眼睛，她甚至能想象到他那妖冶的红唇，还有他身上那霸气逼人的气息。
就在那一瞬间，她痛的仿佛不能呼吸。
慕雨轩没有说话，只是揽住了她的肩膀。
感觉到他掌心的滑凉，若云溪缩了缩胳膊，想把手抽出来。慕雨轩察觉，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若云溪僵了一下，没有再坚持。车子行驶在路上，两边的路灯，好像流星一样倏然划过。交错变换的灯光，在车内明明暗暗，如同幻境。
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和十几年前一样。这个人真是执著，即便是香水，也是一成不变。
想到从前，若云溪心思一动，冲口而出：“雨轩哥哥，小时候，我是不是很丑？”
慕雨轩回过头，眼神光滑如缎：“我从来都没有过那种感觉。只是，看到你那么瘦，我心里很难过。你知道，我最初选择学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治好你的病。”
闭上眼，就能想到少年时代，那个俊朗的男孩子，站在他面前，认真地说：“你要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如果治不好怎么办？”看着自己干枯如鸡爪的手掌，她可怜巴巴地问。
“即便是治不好，我也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那时候，听到这句话，她的内心，是多么的激动。她甚至在想，如果要在治好病和留在他身边两个选择，她宁愿接受后者。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眨眼之间，已经过去十多年。他还是和从前那样温和儒雅，而她却再没了最初的心境。
如果说从前她还有拒绝他的理由，而现在，他对她的母亲都照顾的这样妥当，她实在没有理由再拂他的好意。
所有的爱情，未必都能修炼成婚姻。同样，所有的婚姻，也未必都是爱情。
车子在家门口停下，若慧贤已经醒来。若云溪走上前，拉住母亲的胳膊说：“妈，我们该休息了。”
一反往常，若慧贤推开她的手说：“我不要和你一起睡觉，我要和蓝妮子在一起。”
从母亲来到这里，一直都是和她睡觉。没想到，和蓝妮相处几天后，不仅白天黏着蓝妮，到了晚上也不放过。
若云溪柔声说：“妈，蓝妮已经照顾你一天了，很辛苦的。你就不想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吗？”
蓝妮马上说：“姐姐，你客气了，我也很想和阿姨在一起呢。”
“我就要和蓝妮子在一起！”若慧贤说着，使劲舞动着胳膊，跟一个固执的孩子似的，“我不会捣乱的，我不会不让蓝妮子好好睡觉的。”
“既然这样，你就好好照顾好若阿姨。”慕雨轩走过来，叮嘱蓝妮。
“放心吧，我很会照顾人的。”蓝妮笑着说。
“可是——”
“没有可是啦，姐姐，你还不放心我吗？”
蓝妮说着，搀扶着若慧贤的胳膊，直接去了她的房间。
“既然这样，你也别担心了。”慕雨轩拉住若云溪的手，柔声说。
“我没有担心，我只是过意不去。这样就太麻烦蓝妮了。”
“她的职责就是照顾好阿姨。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也好好休息吧。”
他把她送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