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大约是个乡间小道,两排枯树在这道路两旁向后延伸,寒风夹带着风雪龙卷似得向上蜿蜒。时不时地还能听得到树枝脆裂的声音,在这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凌晨,总感觉会从着黑暗之中蹿出了个些什么东西,颇有些拍鬼片得既视感。
姜晓霏落在了一处深厚的积雪上,积雪直接就淹没到了姜晓霏的小腿,刺骨得寒意从这小腿的位置向上延伸,冻得姜晓霏直打了个激灵。
脚底怎么这么软?
姜晓霏这才把视线落在脚下,就见这只有半截腿就在这自己的脚底,分离的那半还在不远处流淌着刺目的鲜血。
“啊!”
姜晓霏吓得不由地惨叫出声,一下子跳开,一张巴掌大的脸此刻连吓带冻得惨白惨白的。
“怎么找来个还未接受过传承的过来?”一道清冷的女声语带不满地开口。
“这往生铃本就是救急用的,这姑娘怕是这附近最近的一个了,既然能被召来,应是离这接受传承的日子不远了。”
说话的一男一女,身上穿着电视剧里古代的那种宽大的袍子,一黑一白,二人皆有着让人让人惊叹的容颜,飘飘然的长发上各带着一黑一白的长帽。
怎么看都怎么像那索人性命的黑白无常。
姜晓霏不知道自己前一刻明明还在温暖的图书馆里看着教材全解呢,就因为阳光太刺眼,自己就用手挡了下,怎么再睁眼得时候就在这天寒地冻的荒郊野岭了?!
姜晓霏战战兢兢地向着那陌生男女的身后扫了一眼。
一辆大客车侧翻在一旁的深沟里,客车的尾部还瞒着白烟,隐约的火星子在这儿黑夜里异常地明显。汽油的味道顺着寒风钻进鼻腔,周身的雪地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什么稀奇古怪的样子都有。
而现在坐在车上的大约是“乘客”模样的人,不知为何还稳坐泰山地坐在已经侧翻的客车上。
就是这些“乘客”浑身透明,姜晓霏甚至看到这些身体半透明的“乘客”穿过死在客车上的“尸体”上,血肉模糊得甚至隐约能看到白色的脑浆。
姜晓霏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恨不得自己下一刻就晕倒在这漫天的雪地中间才好。
“哎,姑娘你别晕啊。”
看着姜晓霏向后踉跄了一步,本是在这还几米远之外的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下一秒便出现在姜晓霏的身后,不似常人异常冰冰凉凉的手掌覆在姜晓霏的身后,姜晓霏只觉得那凉意顺着后背的位置直达脑海,冻得她一个激灵,本来浑浑噩噩的脑子,一下子清明得不得了。
知道自己昏不过去了,姜晓霏颇为幽怨地看了那男人一眼。
这一抬眼不要紧,好巧不巧得同着黑无常身后一车翻着白眼的“乘客”们对视上了,就见着一车的“乘客”齐齐回头用着全是眼白的眼睛注视着姜晓霏,状似异常开怀的咧嘴大笑着。
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仿佛被人刻意设定好了般,诡异而僵硬。
姜晓霏觉得自己的腿好像有点软……欲哭无泪地看向身边的男人,说话本就磕巴的姜晓霏,更是嘴张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说出来一句话:“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听着穿着一身黑的男子随意地开口:“这一车的人都死了。”
“我…大…约…看得出…来。”姜晓霏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哈哈哈,是很明显得哈。”穿黑衣服的男人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一男一女就是黑白无常俩人,人死之后会变成亡灵,平日里由着地府的鬼差负责接引与超度,平常这种意外发生的死亡,生死簿上其实也都有记载,偶尔亡灵太多,会派黑白无常一人出来指引。
不过今日的这起车祸显然不属于正常得范围之内,这一车人都不在今天生死簿的名单上。
“那……”关我什么事?
姜晓霏话还没说完,就被这黑无常抢先说了:“为你是神仙啊。”
姜晓霏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神仙?开什么玩笑呢?说她被强制卷进什么重大事故当中,她还能勉勉强强得信些,说她是神仙?怎么不说她是能拯救世界的“舞法天女”呢,还能再不靠谱了?
你见过哪个神仙现在还苦苦地在高考一线挣扎着呢?你见过哪个神仙别说是飞了,连跑个八百米都从来没及过格的?
所以这些是谁做的恶作剧吧?本来还挺怕的姜晓霏被这黑无常这“露马脚”的几句话给拉回了现实,这都什么年代了,法治社会,科教兴国,还弄什么封建迷信,在这糊弄谁呢?!
姜晓霏尝试地把目光移向那辆大客车,心还有些打颤:就是……这恶作剧的道具都这么逼真了吗?姜晓霏想着又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起客车里的那群人,请这么多的群演应该花不少钱吧?
黑无常没注意到身边姜晓霏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不太友善了,依旧在旁边尽职尽责地科普:
“这种禁忌的法子,一直都有,你们的历史上有些皇帝一直追求的长生不老,就是借寿的一种,但一般的借寿只有血亲才可以,借后代的寿续自己的命。”
姜晓霏嘴角抽动:编你接着编,你看我信不信!
姜晓霏不再搭理身后在大雪天里还玩cosplay的一男一女,直接转身向后走去,一边不自觉地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因为在图书馆得时候她就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此刻早已被这凛冽的寒风冻透了,她真是疯了在这大雪天里听这个人在这胡说八道,若是让她知道到底是谁在恶作剧的,一定不能放过他!
黑无常对着姜晓霏的背影喊道:“你干嘛去!”
“抓,抓鬼!”姜晓霏带着怒气地开口喊了一嗓子,一边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姜晓霏话音刚落,周围突然传来一阵诡谲沙哑的笑声。四周的白雾越来越浓郁,就连着身边的人也难以看清。
姜晓霏看着那厚重的浓雾,心里不住的冷笑,干冰都用上了?当她一个文科生不知道,二氧化碳由固体变成气体时吸收大量的热,水蒸气发生液化反应,放出热量,就变成了雾了!
初二的物理,都不需要化学方程式!骗骗初二以下的小孩子吧!
“回来!危险!”身后的黑无常语气急促的开口。
慌了吧!被我识破了吧!姜晓霏在这心里冷笑了声,半点没做停留得大无畏地继续向前走着。
黑无常在原地无奈地剁了跺脚,前方的雾太浓,已然看不清姜晓霏的身影了。
一旁从始至终直说了一句话的白无常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一声“哗啦”“哗啦”脆生生的声音在这白无常的身后响着,周围的浓雾伴随着声音消散了些。
就见着一道长长的锁链,那锁链闪着金黄色的光从这白无常的脚底向上直冲云霄。
周围的浓雾就是被着白无常的锁链驱散的,“环命锁”,白无常的本命法器。
“追!”白无常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声,然后双眼淡漠的看了眼黑无常,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给找了个帮手过来,还是找了个累赘过来。
听到主人命令的“环命锁”便像是一道长蛇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浓雾冲了进去。
“嘭”环命锁似是撞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环命锁“哗啦”“哗啦”的声音变得更大了。而白无常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少有的染上一抹焦躁。
“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黑无常头疼地怒喝了一声。
进到浓雾当中的姜晓霏只觉得天越来越黑,抬头向上看去别说是繁星了,姜晓霏似乎觉得自己变成了个瞎子一般,连着周围的空气都诡异的过分。
不知为何刚刚一直都有的客车燃烧的声音,身后黑无常的叫声此刻统统消失不见。给了姜晓霏一种天地之间仅她一人萧瑟悲凉得感觉,心下平白得涌现出一股焦躁,刚刚压下去的惶恐也再次一点点的在这心口弥漫。
姜晓霏忍不住的回头望去,想要看向黑无常他们的方向,奈何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更何况那么远的距离,姜晓霏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黑暗,无尽的黑暗,浓雾阻隔了所有的视线,没有来路,没有归途,所有平日里掩藏在心底,恨不得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地侵袭过来。
也不知是怎么了,姜晓霏蓦然僵在了原地,眼前突然像是放映室一样略过无数的片段,最后定格在了某一个片段——
一辆生机勃勃的客车,没有欢声笑语,却也并不沉闷,在这干净笔挺的大道上匀速行驶着,明明前路顺畅,客车却像是被这什么外力猛然掀翻了一样,毫无预兆地翻到一旁覆盖着深厚积雪的深沟。
尖叫,献血,绝望,不甘,怨恨,生命的流逝,一个个化成厉鬼的模样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混杂哀怨的声音似是略过耳朵这个环节,直接响彻在姜晓霏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够了!!”姜晓霏眸色充血一般得赤红,蹲下身子双手抱头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