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苏婶痛苦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转过身快步走了出去。我并不想伤害她,只是马尔汉心机阴沉,利用苏婶的感情,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就范。我要不把话说绝,苏婶势必还要受到马尔汉的牵制,今后又怎能安稳度日,但愿她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抬头看着没落的夕阳,心中不免有些唏嘘,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想起宁蓉儿,心中的歉疚像滔滔洪水般瞬间淹没了我的心。
知道锡兰一直暗暗跟随在我身后,开口唤道:“锡兰。”
锡兰走出来轻声问:“格格有什么事?”
“你知道宁蓉儿的坟茔在哪吗?”
锡兰点点头:“奴婢知道,离清凉寺不远。慕容先生经常会去拜祭她。”
沉吟片刻:“吩咐人备车,我去拜祭一下她。”
锡兰有些犹豫,开口劝道:“格格,天不早了,这个时候去,回来时怕城门都关了,还是明日一早再去吧。”
我看了锡兰一眼:“那好办,换上男装。要是太晚就宿在清凉寺。反正好久没看过慕容先生了。”
锡兰拗不过我,只好答应。
宁蓉儿的坟茔在京郊,马车在离坟茔不远处停了下来,扶着锡兰的手跳下马车,正好看见慕容峰坐在轮椅上替宁蓉儿擦着墓碑,微笑着唤道:“慕容先生。”
慕容峰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身看着我,笑着打招呼:“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也只有你会惦记着她这位薄命红颜。”
我站在宁蓉儿的墓碑前,墓碑和坟茔十分整洁,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来打扫,心中对慕容峰充满感激:“谢谢你慕容先生,将宁姐姐的坟茔整理的这般好。”
慕容峰微微叹口气:“她也算是可怜,我也只是略尽绵力罢了!”
我呆呆的站在坟前,心中有无限的歉意确不知从何说起,不知不觉间已是满脸泪水。
眼前出现一只握着手绢的苍白的手,耳边传来慕容峰深沉的声音:“不要伤心了,你已经尽力了,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你。”
扭头看着慕容峰消瘦的面颊,哽咽的唤了一声:“慕容先生,我……”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慕容峰长叹一声:“人与天斗,也许还有一分胜算;可与权斗,焉有不败之理,你又何必过于自责。”
抬头看向天际,默默不语,慕容峰虽是在劝慰,确很有道理。看着慕容峰苦涩的一笑:“先生,谢谢。”
“哈哈!”慕容大笑两声,“格格何必客气。”抬头看看天空,看着我说,“天色不早了,此时回去城门怕已经关了,格格不妨在清凉寺委屈一宿?”
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正有此意。”吩咐锡兰将车夫唤来,扶着慕容峰坐上马车。
我可以说是清凉寺的常客,自打慕容峰住进来,便时常来探望,当然为了避忌闲言碎语,每次都是着男装而来,因此和清凉寺主持慧空大师非常熟悉。进入寺内向他说明来意,他便安排我住进寺内禅房。
城郊的温度比起城里低了许多,虽是盛夏,到了夜间也能感到微微寒意。
坐在禅房内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着身边的慕容峰道:“没想到寺里到了晚上这么冷,你这身体那里禁得住,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衣物来。”
慕容峰笑着说:“这倒不必,四爷和十三爷时常派人送东西来,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我听他这么说,忽又想起一件事:“听说四爷想邀你回府教几位小世子读书,你却拒绝了?为什么呢?其实要我说,你身体不好,还不如去四爷府,早晚有人照顾,也让人放心些。”
慕容峰摇头道:“我一个残废,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没得让小世子们遭人耻笑。再说这些年我一个人生活惯了,也不想受那个拘束。”我听完他的话,刚想相劝,他又接着道:“不过,但凡你有事,我一定相助。”
对于慕容峰的脾气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我也只好作罢。
日子在平静中度过,安适的生活常常使我忘记宫廷的险恶,悲伤的心情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去。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波已经悄然袭来!
初秋的清爽像一贴治疗火毒的良药,拔除了夏日的燥热,人们不用窝在家里躲避烈日的侵袭,北京城大街小巷也恢复了往日的喧哗。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下过雨后天气凉爽了许多,伺候康熙上早朝后,我便没事可做,端着盘兰花豆躲在“听雨亭”里偷懒。
我坐在亭内的石凳上,看看四周寂静无人,一时玩心大起,右手向上掷豆,张嘴接住,如此往复,玩的不亦乐乎,锡兰在旁看着我,微微摇着头,含笑不语。
正在我玩的高兴时时,只听一声呼唤:“格格!”
本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犹如平地惊雷,心中一惊,刚落进嘴里的兰花豆,还没嚼就吞了下去。辛辣的感觉在喉咙处蔓延,“咳咳咳!”禁不住剧烈咳凑起来,眼泪鼻涕顺势而下。
“格格!”锡兰惊呼一声,立刻倒杯水递给我,并不停的帮我顺着后背。
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缓了好半天才慢慢止住咳凑,接过锡兰的手绢将眼泪鼻涕擦净。
这时才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吓我。当看到来人时,不禁翻翻白眼,埋怨道:“我的李大总管,你没事喊我干嘛,害得我差点被兰花豆要了命。”
李德全看了看我,没好气道:“你倒是好心情,没看见万岁爷最近都愁成什么样了,也不说给想个主意让皇上高兴高兴。”
“切!”起身拍拍身上的水珠,嘴里不满道:“您老别冲我发脾气呀,有胆子找太子去,还不全是他招的事。”
说起这个太子,最近不知怎么得罪了都察院,那些个御史言官,几乎天天都在参奏他,不是说他纵仆行凶,就是说他私见官员,更有甚者说他买卖官职,收受贿赂。
康熙自然不信,下旨彻查,可一番调查下来,虽说查无实据,但多少有点影,康熙眼见爱子如此不知自爱,自是懊恼非常,最近更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炮竹,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连日来已有不下二十位官员遭到训斥、罚俸、降职的处罚。
李德全察觉到我的怒气,语气缓了下来,赔笑道:“格格说的是,可奴才怎敢去质问太子,只好劳烦格格多多费心了。”
“呵呵。”轻笑一声,语含歉意道:“李公公不必在意,我也不是冲你。”起身看着天际,“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再过半个月就入了八月,老祖宗规矩那是木兰围场狩猎的日子,皇上一定会去,到时策马奔腾一番,自然能忘记所有烦忧。”
李德全听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一眨眼的功夫,半个月就过去了。康熙下旨去木兰围场狩猎,京中成年的皇子,已过稚龄期的皇孙都要参加,可以说是家族大行动了!
木兰围场在现在的河北承德,八月初从北京出发,一路上锦旗招展,侍卫开道,直到八月中旬才抵达木兰围场。
清王室起于长白山麓,世以狩猎作为练武和谋生的手段。入关后,为了防止八旗军贪图安逸,荒废骑射,清王室恢复了古代狩猎阅军制度。康熙二十二年开辟了木兰围场,把木兰秋弥定为一项大典,集蒙古各部在木兰围猎并进行塞宴。
我没在秋天去草原。从马车上下来,映入眼帘的是金黄的草木,碧蓝的湖水,比起那一片葱翠的夏天更有着别样的韵味。
眼前的美景让我窒息,好美啊!不!不止美,这里似乎还藏着浓浓的深意,淡淡的忧伤。
“锦姨!”袖子被人轻轻拽住,耳边传来弘历稚嫩的童音。
弯腰将弘历抱起,故意绷着脸,指着他道:“哦!你不乖,又偷偷跑出来,小心一会儿你阿玛罚你!”
“我不怕!阿玛他们正在预备陪皇爷爷接见蒙古亲贵的事,才不会注意到我呢!”说着还得意的看了我一眼。
用手轻轻点点弘历的鼻子:“你这个小机灵鬼!”
弘历像个牛牯糖一样扭来扭去,嘴里不满道:“锦姨,我都八岁了,是大孩子了!你把我放下来!放下来吧!”
“好好好!”拗不过他,只好将他放在地上。说真的这小子还真重,抱了一会儿手都酸了。
弘历拉着我的手,仰着头,恳求道:“锦姨,我是第一次来,你带我去玩好吗?”
低头看着弘历,含笑道:“好!”
我们手拉着手一蹦一跳的向远方走去。
我和弘历在树林周边追逐玩耍,时而他追我,时而我追他,玩的不亦乐乎。忽然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右手搂着弘历,左手指着兔子,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瞧,那边有一只小白兔,我们一起抓着它,回去向皇上邀功怎么样?”
谁知弘历小脸一撇,丝毫不感兴趣:“我是男子汉,要猎就猎豹子,或者熊,兔子这种温顺的动物,只有女孩子才会去猎杀。”
我听后抬手朝他头上打了个暴栗,故意激他道:“臭小子,臭屁什么!还熊呢?要我说,你连只兔子都搞不定!”
“我能!”弘历冲我喊道,转身朝兔子走去。
嘴角上挑,露出一抹微笑,随即跟了上去。
弘历蹑手蹑脚的向兔子靠近,瞅准机会,朝前一扑,谁知那兔子精得很,往旁边一躲,让他摔了个狗啃泥。弘历倒也硬气,自己爬了起来,苦着一张小脸,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兔子,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