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宁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转过身来就想发飙,可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脸上怒容尽消,嘴角上挑,露出一抹笑容:“我当是谁,原来是汐乐格格。”轻轻叹口气,语含讥讽,“本来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让本宫要多休息,少生气,可就是有些不知眉眼高低,麻雀变凤凰的人在本宫面前瞎晃,真是想舒心都难。”
舒宁话语中的讽刺,我自然听得出。看来多年宫里的日子没有白过,学会绵里藏针了。心中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那就要劝娘娘一句,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只要娘娘待在衍庆宫里不出来就不会遇到那些人,自然就不会心烦了。”瞥了一眼舒宁,不顾她快要喷火的眼神,走到锡兰身边扶起她,“还有,锡兰是钟粹宫的姑姑,当年你我,或多或少都得到过她的照顾,如今为了一点小事就对她大动肝火,知道的说娘娘是铁面无私,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性情凉薄,不顾昔日之情,不够贤德呢,一个不小心传到皇上耳朵里就不好了。”
舒宁气得脸色通红,瞪着我:“难道你进宫就是为了跟本宫作对不成?”
看到她生气,心中暗爽,故意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奴婢不敢,如今娘娘身怀龙裔,正是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奴婢怎敢得罪娘娘,那不是耗子去舔猫鼻子作死嘛。”话锋一转,“只不过锡兰昔日对我有照顾之情,别人如何我不管,我只希望她们在宫里的生活舒心安逸。”
舒宁冷哼一声:“锦月,如今你沐浴天恩,得受荣宠,可要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我看你能嚣张多久!”说完带着小丫头,拂袖离去。素兰不敢逗留,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舒宁离开后,秀女纷纷起身,对我略微福了福,便离去了。我看着锡兰:“姑姑受委屈了。”
锡兰摇摇头:“格格严重了,做奴才的,哪敢说受委屈呢。”言辞中的苦涩是那样的浓烈。
有些心疼的看着锡兰,心中升起一股悲意,不是不委屈,而是不敢委屈,这就是紫禁城,不许人有丝毫情绪,想来真是讽刺。感觉气氛有些沉重,话题一转,问道:“对了,姑姑,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舒宁怎么会跑到这来?”
锡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秀女三年一选,待选的八旗秀色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可谓年轻貌美。后宫的主子们常会带着东西来以各种理由赏赐给这些秀女,原因再明显不过,年华老去的娘娘,是想挑选可以栽培新人,巩固自己的地位;正获圣宠的贵主儿,则是想知道谁会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以便未雨绸缪。”
“还有这事?”心中奇怪,“我当时入宫待选的时候怎么没见?”
锡兰笑着说:“当初格格进宫刚一个月就……”突然意识到不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下去。话音一转,“其实今天的事,说起来不大,不过是因为郑小主低头寻找耳环,没有及时给宁妃娘娘行礼而已。”
我并没有感觉到锡兰的不自然,听完她的话,冷哼了一声:“舒宁没事找事,不过是想立威而已。”语气颇为不屑。
锡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一届秀女中论容貌没人及得上郑小主,只可惜她家世平平,即使中选,也未必会得宠。”
“郑小主?她全名叫什么?”心中起了怜惜之情,遂开口相询。
“她是陈州布政使郑龙硕大人的千金,闺名春华。”锡兰淡淡回答。
“郑春华!”吃惊的失声喊道。原来真的有这个人,我还以为只是电视剧杜撰的。心脏骤然收缩,紧张的情绪迅速弥漫,如果事情发展真如电视剧上所说,这个郑春华雀屏中选后,将会跟太子搞在一起,成为一废太子的重要原因,而胤祥也将受到牵连。
“格格,你怎么了?”锡兰关切的看着我。
微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锡兰没有追问,突然轻叹一声,低头沉默不语。
这下换成我不解,疑惑的看着她。
锡兰停了片刻,幽幽说道:“格格,您今天为了奴婢得罪了宁妃娘娘,奴婢心里……”欲言又止,语气里充满了内疚和担忧。
了解她的心意,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毫不在意道:“姑姑不要这样,我和舒宁不对盘也不是一、两天了,再说我现在住在宫外,又有格格的身份撑腰,她就是想找麻烦也未必找得着。我反倒担心你,舒宁心胸狭隘,经此一事恐怕将你视做我的心腹,你将来的日子怕不会好过。”
锡兰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这般模样让我更加心痛,不及多想,“姑姑可愿出宫陪我?”
锡兰听后不解的看着我。
“我如今住在‘月馨雅阁’,身边伺候的人不多,贴心的就更少。我可以去求皇上,请他恩准我带你出去,想来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姑姑是否愿意?”
锡兰“扑通”跪在地上,双眸含泪,神情激动:“格格天恩,奴婢岂敢不从,多谢格格,多谢格格!”
我忙将她拉起:“姑姑不用多礼,以后府里的杂事就拜托姑姑了。”当时将锡兰要到身边,只是害怕她遭到舒宁的迫害,却怎么也不曾想到,日后锡兰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陪伴我一生。
千鲤池,池水清澈见底,找了块儿凸出的岩石坐好,微侧着身子,来回拨弄着池水,若有所思,锡兰的事打碎了我的闲情逸致,心里似乎压了块儿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忽然感觉手指有些痒,收回神思,看向池塘,只见金鲤鱼成群结队的围绕在我的手周围,轻轻咬着,似在撒娇,也似在提醒我喂食。
情不自禁的荡起一抹微笑,嘟囔道:“真羡慕你们,每天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烦恼。”
“呵呵!”身后传来轻笑,“怎么好好的不想做人,想做鱼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站起来转过身,看见胤祥站在我身后,脸上挂着揶揄的笑。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作死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胤祥不以为意:“还好意思怪我?也不知你想什么,那么入神,唤了你好几声,理都不理我。”
一句话说的我没词了,掸掸身上的浮土,走上阶梯,来到胤祥身边:“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去乾清宫找你,李公公告诉我你来了这里。”胤祥笑着回答。
疑惑的看着他:“找我有事?”
胤祥上前握住我的手,神秘的一笑:“走,带你去个地方。”
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不过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反正闲着没事,去看看也好。
离开皇宫后,马车一路颠簸,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方才停了下来。跳下马车,眼睛瞬间便被眼前的美景黏住了,情不自禁的发出赞叹:“哇!好美啊!”
翠绿的山谷,青山绿水,花香扑鼻,真可以说是世外桃源,就像还珠格格中尔康的幽幽谷,那么宁静,那么美丽。
胤祥从身后抱住我,在我耳边悄声问道:“月儿,这里美吗?”
我点点头:“美,很美。来到这里就好像超脱了人世烦恼,忘却了红尘百苦,感到很轻松,很自在。”
“这个地方是我的一个秘密,连四哥都不知道,这些年每当遇到烦心悲苦的事,就会来这里呆一阵子。月儿,从今天起,这里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是我们共同的,给它起个名字好吗?”胤祥深情款款的说道。
内心被幸福的感觉塞满,转过身,环住胤祥的腰身,温柔的说道:“这里能让人忘记忧愁,摆脱痛苦,不如就叫‘忘忧谷’。名字虽俗些,却很贴切。”
“忘忧谷?”胤祥捧着我的脸,满目怜惜,“那你也把忧愁丢在这里。月儿,为什么你总是皱着眉头,一脸忧愁。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皱起眉头,心就好痛。”
察觉到他的心痛与怜惜,伸手轻抚他的面颊:“胤祥,你不要担心,我很好,真的很好。”不等他再开口,转身张开双臂,深深吸口气,大喊一声,“大自然我来了!”撒腿朝谷内跑去。
“月儿,你慢点!”胤祥随即追了过来。
幽静美丽的深谷,我们竞相追逐,没有世俗的牵绊,没有身份的束缚,我们只是一对倾心相恋的情侣,笑声在风中飘荡,幸福弥漫了整个山谷。
夕阳的余辉洒向人间,天地万物都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金色中,仿佛将人带入了仙境一般;沿着山谷尽头流去的那条小河,此时也有了别样的感觉。
我和胤祥相拥而坐,欣赏着黄昏的美丽。
“胤祥,我今天才发现原来夕阳比起日出更有一种别样的壮丽,怪不得古人说,‘夕阳无限好’。你说呢?”
身边的胤祥没有出声,转头看向他。他的目光是那么炽热,仿佛可以将天地万物融化。我也在他的注视中,慢慢迷失了自我,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胤祥唇上的温度,那份甜蜜不可遏制的渗入我的心里,我的血液里。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那份温度逝去,睁开双眼,印入眼底的是胤祥的笑脸。娇羞的低下头。
胤祥抬起我的下巴,四目相对,满是柔情蜜意:“月儿,能得你真心,我此生无憾。”
“我也一样。”那时真希望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就我们两个人,相依相伴,白头到老。
晚膳后,夜色静谧,靠着游廊沐浴着月光,幸福的感觉依旧盘旋在心头,不曾散去。
“格格,请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