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了，在屋里。
她就靠在床边，她很累了。
年轻的首领已经离去，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她察觉到了他的醒来，她也睁开了眼。
“将军，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默默点头。
他知道，这次又是她救了他。
他本是战无不胜的将军。
但回长安的这场仗，他却受了她太多帮助。
“等我们回到了长安，你就是我的女人。”
她流下泪水，她多么希望听到这句话。
可是，她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不笑呢？
她绝不是喜极而泣。
她的眼里有着悲哀。
可，这是为什么？
现在，他们已经在路上。
远远望去，已经能看见长安的天空。
将军的脚步越来越快。
身后的女人抬了抬手，却没能拉住他的衣角。
好在，前方有一条河。
河拦住了路，她还能追上他。
河边有小舟，但他们都不会划船。
“两位是要过河吗？”
不远处，走来一位老舟子。
“是。”他答道。
老舟子笑问“客人从何处来？”
他朗声道：“我是大唐的将军，现在要回长安复命！”
这一刻，他感到心潮澎湃。
长安啊，就在眼前了。
老舟子却变得一脸惶恐，“将军不可啊！”
他面沉似水。
他已到了长安外，却还有人拦他。
老舟子劝道：“将军，离开吧！长安现在……”
老舟子的话语停住了。
因为他砍断了老舟子的喉咙。
他的脸上尽是狰狞，他，一定要回长安。
她呆立一旁，发不出任何声音。
古时有个将军……
如果做梦时被人叫醒……
就会，杀人。
可现在，他们仍无法渡河。
因为他们失去了船夫，而自己不会划船。
远远的，河的上游有一叶扁舟游来。
他将老舟子的尸体踢下了河。
那一叶扁舟，慢慢接近。
舟，靠了岸。
舟子下了船，是一蓑笠翁。
斗笠遮了脸，看不清相貌。
“我的船太小，一次只能渡一人，谁先渡河？”
他眯了眯眼，“我。”
于是他上了船。
她在岸边，看他渐远。
远到，不可及。
“将军，可是要回长安？”
他看着蓑笠翁，“你怎么知道，我是将军。”
蓑笠翁抬头，让他看清了脸。
竟是多年前曾遇见的那位算命老者。
老者曾予他批语，“将军之命，战无不胜。”
如今，已然应验。
“将军可还记得老叟？”
他笑道：“自然是记得，先生真乃世外高人。”
老者笑而不语。
他紧接着说道：“先生曾说，会替我算两卦，此时应该批下联了吧。”
老者摇头。
他皱眉，“为何？难不成还不到时候？”
“将军，老叟已经替你批了下联。”
他也摇头，“绝没有，否则我怎会不记得。”
“那定是将军忘了。”
“若真有，我怎可能忘。”
“若将军想忘，哪有什么是忘不掉的。”
他沉默了片刻。
“先生给我批的下联，是什么……”
将军之命，战无不胜，乃是上联。
而下联是……
“改朝换代，败军之将……”
将军上了岸，梦也醒了。
一场大梦啊……
她等到了老者泛舟归来。
“姑娘也要渡河？”
“渡。”
“他已经梦醒了，姑娘为何还不肯醒？”
她眼中泛泪，“我要跟着他。”
老者叹息一声。
“莫道将军痴，更有痴似将军者……”
她渡了河，他却已不在。
她拼尽全力奔跑，她一定要追上他！
远远的，她终于看见了他的背影。
她还看见，长安城头的大梁旗。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大唐，已经亡了。
他，早已经是败军之将，只是，他忘了。
他离她有多远？
他已在长安城下……
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明明那么远的距离，可是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
“吾，乃唐将是也！”
城墙之上。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也没有人在意，他是谁。
满身箭矢的尸体，甚至没有士兵清理。
或许，他只是被当做了一个疯子。
他的死，看不到任何价值。
来年春天，这片土地，依旧不会有花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