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同小叔谈到了自己的看法。
“千万小心B这个人!”
小叔沉着脸抽完一整支烟,惊奇地看了她两眼,拍拍她肩膀,让她进屋。
屋内三人伸长脖子,望眼欲穿。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挨个滚到他们怀里,哭着、喊着、嚎着。一家人抱头痛哭,悲伤惨怛。
好半天,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才止住眼泪,看着他们定定地说:
“绑架我的那拨人里有A。”
“怎么会……”
她握着母后手腕,点了点头。
前次回到家时,她抽空问过母后A的下落,母后撇过头去以巾拭泪泣涕不止,她就知道A怕已经遭人毒手。那伙人手段狠辣,不仅全歼保镖团,甚至将他们打得血肉模糊、肢体横飞,现场之惨烈一度引起调查人员不适。
“虽然还不确定——,但他很有可能就在其中了。”警官如是说。
中巴车上,她直觉认出A的身份,又假意加以试探。那声短促惊呼虽然刻意改变了音色,但听起来很像他!何况那人左肩上有伤——今晨A为保护她受了狙击手一击,伤口正好在左肩!
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面沉如水。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说明了什么?她隐约觉察出背后蕴藏着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一家人全都脸色凝重。
“好了,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父皇拍拍手,振奋起精神,“朕今日把房子收拾了一番,领你们去看看吧!”
一个房间以粉色调为主,装饰得非常少女心,天花板上吊了一堆廉价氢气球,墙上挂着心形相框,里面装的是“爱的全家福”;
另一个房间,一整面墙壁都由书架组成,零散放着一堆派系杂乱的书,连环画、动漫杂志、MV光碟穿插其中;
最后一个房间,双人大床正对面挂着24寸小液晶,还没有从前家里的家庭影院四分之一大。
父皇站在小客厅正中,饱含激情地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这是公主宝贝的‘潇湘馆’,这是太子宝贝的‘怡红院’,这是朕和皇后休沐时居住的‘蘅芜苑’,客厅门楣上书‘省亲别墅’四字。待天凉,收拾出一片好菜园,名叫‘大观园’!”
父皇陛下指着小阳台,振振有词道。
一家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愁苦。太子弟弟更是悲痛欲绝,恨不能以头抢地。
他原先的房间是“海底世界”,踩在生动活泼的地板上,会有一种蓝色小海豚亲吻脚尖的错觉;他原先的床是太空舱造型,铺着世界上最柔软、最舒适的被窝;房间一角是游戏专区,可以在跳舞机上挥汗如雨,抑或驾驶机车在虚拟赛道上体验速度与激情……他甚至给自己的宠物小仓鼠搭建了规模宏伟的豪华游乐场!
然而他们不能挑三拣四!姚氏集团一夜蒸发上百亿元,在这当口,所有姚家人都自顾不暇,一向处于权利边缘的小叔更是捉襟见肘……
“对不起——”
父皇彻底崩溃,不顾形象地用手抹眼泪。
从灾难爆发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个小时,这个永远天真、永远幼稚的男人终于忏悔起自己的过失。
被爷爷辈的元老拄着拐杖从董事长宝座上打下来时,他还两眼摸黑,一脸懵逼地逃避着迎头杖击;
叔父幸灾乐祸向他传达董事会的决定时,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不肯叫人看轻;
公司派人来搬空姚家时,他甚至不顾身份,和那些充作下等打手的保安打了起来。
“哥,哥,姚志刚——”
弟弟压住肩膀把他按到地上,妻子依着门框呜呜哭泣,叔父看也不看他,鄙夷地骂了句“窝囊废”。
“窝囊废”、“败家子”、“孽畜”……铺天盖地的指责迎面而来,他知道,他从来不是备受交誉的那一个!
从来都不是。
……
“哥,妈咪说了今晚检查我们生字的预习情况。”
穿背带裤的小男孩端坐在板凳上,一笔一划地描着方格纸。
另一个稍大些的男孩靠着他肩膀,睡得昏天黑地,哈喇子流了他一身,蚊子一样“哼唧”一声,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小男孩无奈地叹了口气,扶正他脑袋,防止他掉下去,继续写作业。
“子敬,志刚这样子可不行呐,依我看,志勇聪慧过人,倒颇胜任董事长一职……”
一字胡大叔暗中观察了好些年,忧心忡忡地劝导好友。旁边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何必去担心。老李,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操心的事太多。”
“是,我就是个操心命!”
两个老朋友说笑着离开了。
姚氏集团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代代由长房长子继任董事长职位。
姚志刚结婚多年,膝下只得一女。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看看都按捺不住,暗地里兴风作浪,做下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有什么,我们九州长大后做董事长,好不好呀?”老爷子满不在乎地撇撇嘴,逗弄着膝上的小孙女。
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其时还很小,“咿咿呀呀”举着玩具,大声说“好”。
听过这番言论的人惊出一身冷汗,却也不敢再喋喋不休。
“九州”是她大名,老爷子在她出生前敲定这个名字,弟弟后来也随了她叫“九锡”。
有人嚼舌头说:“九州?太霸气了,女孩子嘛……”
老爷子摆摆手,“不用改,就这个,挺好!”
可惜老爷子走得早,临了也不知道,姚家长房还有个孙子在路上!
李叔敲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里面一片狼藉。
董事长姚志刚趴在桌上,像个无助孩童一样放声大哭,资料报表被揉成纸团扔得到处都是。
“李叔,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啊……”
尚显稚嫩的青年男子抱着他肩膀,轻声抚慰,脸上是超越年龄的坚毅镇定:
“哥,我进来帮你!”
刚出校园的小年轻身处虎狼环伺的公司中,必然要受长久打压,甚至半道夭折、永无出头之日,也是极有可能的!
李叔站在门口,扼腕惋惜,姚家两兄弟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子敬啊,只怪你走得太早了……
父皇哭得不可自抑,母后握住他的手腕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子弟弟纠结着脸,踌躇在一旁。
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走上前去,将一家人的手牵到一起:
“我们大家在一起,不是吗?而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过。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有手有脚,接受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完全可以去创造财富、打拼未来,过上一种更有挑战性、丰富多彩多滋多味的生活!
只要活下去,希望就还在。失去所有,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
这次灾难未必没有她推波助澜的成分在里面,过去种种,说不清、理还乱,他们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费尽心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四颗头颅紧紧依偎在一起,清冷的小房子透出几分温馨。
“爸,妈,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同他们耳鬓厮磨。
母亲拍拍她的手背,眼眶盈润,哑着嗓子轻声呼唤:“九州……”
简易厨房里端出几盘小菜,犒劳惊心动魄又饥肠辘辘的几人。
一共四道菜:
第一道是一小块培根,烤得焦黑,上面涂了“Z”字型的奶油;第二道是尖椒火腿肠,红、绿两色辣椒,火腿肠切片,配上胡萝卜丁和洋葱,看上去花花绿绿的;第三道是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烂烂的,鸡蛋嫩嫩的;最后一道煮豌豆,被摆成小山包模样。
母亲有些局促不安,揉搓着围裙下摆,眼神躲闪不敢看他们。这实在是太过朴素的一餐,却是她目前能拿出的最好厨艺。
“很棒了!”姚九州搂着她肩膀,不遗余力赞美道。
父亲、弟弟也纷纷给予她鼓励。
“知道吗,这四道菜各自对应了一句诗,仿佛是对我们未来生活的预示呢!”
九州故作沉思,拿着筷子一一指了过去,抑扬顿挫吟哦出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面桃花相映红,春风又绿江南岸。”
大家略想了一遭,更加喜上眉梢。
九州夹了一筷子“柳暗花明”到母亲嘴里,看她细嚼慢咽抿唇细尝,眼里笑意浓郁。
父亲呢,猴急猴撩,舀了一勺“春风又绿”大口嚼了起来。
忽然,他“噗——噗——”放了几个屁,一股真气涌出。众人哈哈笑成一团。
“咦——,我们爱新觉罗·孛儿只斤·耶律·完颜氏也会放屁吗?”弟弟张着一双稚气十足的眼睛,疑惑望向她。
九州揉揉他温顺的发,又无奈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