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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身陷始皇陵

看侍卫们渐渐走远了,亭长俯下身,对千禧说,

“你这碎娃还真有两下子!差一点就打着我了!”说着话,他抬起了踩着千禧的脚,千禧刚想翻身再打过来,忽然听亭长对旁边的人说,

“你去找件衣服,给这碎女子穿上,工地上人多眼杂,这还是个孩子!”

千禧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去棚里找两个馍馍,给这俩娃吃,他们肯定是饿了,身上没劲,要不这碎娃那一拳就打到我了!”

旁边的人答应了一声,很快就拿来了衣服和吃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拿着衣服给秀儿披在了身上,秀儿是吓坏了,在三伏天里瑟瑟发抖。

千禧手里拿着馍,不知道该吃还是不该吃。

“你个傻碎娃,有馍还不赶紧吃,还等啥咧!你还想等饸烙面不成!”亭长大声说道。

千禧缓过神儿来了,三口两口把硬邦邦的馍吞到了肚子里,噎地直翻白眼。

“看把娃饿的,来点水快!”亭长吩咐着。

好久,千禧慢慢缓过来了,两眼盯着亭长。

“你看我做啥,还想吃啊?没有了!这可是一个人一天的口粮,有的吃就不错了!”亭长说道。

千禧忽然起身跪在了亭长面前,

“大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能让我和妹妹走吗?我们不是此地人,师父现在生死未卜,我们得回去看看!”

亭长叹了一声气,说道:“娃啊,你这是难为我,我可没有胆量让你们走,那我的一家老小就别想活了。我的娃跟你一样大,你走了,他就活不成咧!先在这干些日子吧,等完工了,也许会放你们回去!”

千禧没话了,是啊,不能因为自己把人家一家子的性命都搭上吧!但是师父的仇什么时候能报啊!想到这,千禧绝望的快哭出来了!

“娃怪可怜的,今后大家多照应着点吧,都是受难人。”亭长无奈的说道。

在工地,死人的事是常有的,特别是修主墓室的夯土墙,四周架子没搭好,三十几米的墙很容易就塌方,埋里面几十个人是常事,这些活儿都是牢里的死囚们干,千禧就是在这群人里。不过负责他这队的亭长算是个实在人,看千禧还是个半大孩子,对他比较照顾,平时就抬土运料,爬高的活儿没让他干。秀儿被那个大娘带走了,负责往墓里添置布匹绸缎等装饰的活儿。

千禧总想找个机会带秀儿逃出去,但是周围的士卒太多,亭长又看得紧,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难道我千禧,刚出世就死了不成?再说我的大仇还未报,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一天深夜,千禧在工棚里睡不着,胡思乱想着,突然,他想起来那两丸药,师傅说让我九月初一服用一丸,九月十五再服用一丸,可以长生不老,有奇效,这段时间一直藏在身上,还好没有丢或者让谁抢去。

“今天就是九月初一啊!”千禧跑出工棚,看了看天上的一丝新月。

“差一点就错过了,不然还得等一年,那时候我在不在还难说呢!不管如何,先吃一丸再说!”

千禧摸出贴身的小盒,取出一丸丹药,这粒丹药,虽然跟千禧历经了种种磨难,但取出后仍有一阵阵异香扑鼻,表面黑黑的,泛着油亮亮的光。

千禧把药丸放在嘴里,吞下肚中,过了片刻只觉小腹丹田处温热,继而传遍周身,四肢的乏累也减轻了很多,不过也没有更多其他感觉,也许要等到服用第二粒的时候,奇效才会有吧。

此刻,千禧更加挂念师父,

“我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看看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死的始皇帝和后山“静修堂”闭关的始皇帝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千禧坐在工棚外还未安装的羡门上胡思乱想,忽然他发现每个羡门上都雕刻着四季的花卉,制作精美,应该是有多年经验的能工巧匠雕刻而成。这个时候的蓬莱岛应该也是百花争艳了吧!千禧正想着,远处听到亭长的声音在喊,

“都起来了!都起来!利索点!皇帝陛下十日之后就要起国丧入棺了,你们几十个人得负责抬棺!上边下了命令,不能出任何差池,皇帝入棺后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工地瞬间沸腾了!大家已经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欢呼跳跃着。千禧真想第一时间就跑到秀儿面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但是现在他还不知道秀儿被带到了哪里,亭长也不知道,不过只要能出去,就有希望找到秀儿!千禧兴奋的来了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了旁边一人多高的大石头上!

亭长一愣,笑着说道:“你这娃回光返照吧!这么多天没吃饱饭还这么大的精神头!”

千禧也是一愣,自己虽然和师傅学了点功夫,但是窜房跳跃也没有如此轻松过,何况现在腹中无食。不管了,也许是太兴奋导致的。

大家分别收拾着东西,此时天光已见亮,工地上突然飘来了一股香味儿,那是一种久违了的陌生味道!

是肉!千禧惊喜的看见有人给工地上送来了肉汤!

好多人跪地嚎啕大哭,他们哭的是多少年都没闻见肉味了!他们也哭那些在工地上已经死了的人,哭他们的命太不好!没有赶上吃肉汤就死了!

今天是一人一小碗很稀很稀的肉菜汤,一人多给一个馍馍。这对千禧和工地上的人来说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大伙吃完赶紧开工吧!”亭长催促着。

二十米宽的墓道两侧有类似长城一样的垛口,通向地宫有内外两个羡门,最里面的是左右方向开的,巨大的两扇门,门轴已经牢牢的卡在了门槽里。外面的羡门离这道门大概有一百多米远,是由上而下关闭的,作为羡门的大石头,每个都一米多厚,五六米高,要数十人才能推动。

这几天大家主要是清理墓道,等待始皇帝葬礼仪式结束后,再把巨大的棺材抬进椁室里。

可能是几日食肉汤起了作用,或者是大家憧憬着回家的感觉,干活比平时快了很多。

咸阳宫殿里此时是银装素镐,葬礼进行了一整天,亭长接到命令,集结他手下的二十名男丁。亭长为难了,这些天,他手下的人死的死,残的残,算上自己再算上千禧这个半大孩子也就刚好二十人。他们来到了墓道门口,看见其他组集合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得有上百人之众,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精神还算不错,可能是都知道了干完活就可以回家的消息。

不一会功夫,远处传来锣鼓、编钟和号角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丝竹的音乐。渐渐地,看到直道上尘土飞扬,庞大的葬礼仪仗由远而近,一口黑漆铜座大木棺,被八乘的马车拉着来到了大墓的北口墓道前。

这是一个九十九人杠的大棺材,“始皇帝”就躺在里面,极尽奢华。

千禧这些天就在工地干活,抬头南望是连绵起伏的骊山,苍松翠柏,相互掩映。北面是涛涛渭水,龙脉清晰。

“皇帝真会给自己找地方,这么一大片地就埋他一个人!难怪这么多人都抢着当皇帝,死了都这么威风!”千禧正想着,被亭长带上了一个半人高的平台,平台对面还有一个同样高的平台,八乘大车被赶到两个平台中间,平台的高度正好和大车的高度一样。

九十九人杠就是棺材前后左右绑好碗口粗的原木,需要九十九个人才能抬起来的巨型大棺。九十九个人喊着号子,一步一步把棺材抬下了车,缓缓地走进了墓道,后面跟随着数百名手捧祭品的宫女和太监。

圆木压在千禧的肩膀上,虽然带着临时找来的破布作为垫肩,但是肩膀还是被隔得生疼,不过让千禧纳闷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吃力,旁边的壮汉反倒龇牙咧嘴,被压得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一百多米的墓道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千禧从来没有进入过墓室,当棺材进入最后一道羡门后,里面的场景让千禧看呆了。

这个地下的空间可以同时容纳数千人,四面是数十米高的夯土城墙,光滑如镜,就好似长城一般坚固。每面城墙上都有三座高大的城门楼,青瓦覆盖,飞檐斗拱。城墙根儿每隔一段距离就矗立着一根灯柱,上面点着不知道用什么油做燃料的灯,无比的明亮刺眼。穹顶上布满着用各色宝石制作的星空,在数百盏油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相映成辉。

脚下宽阔的步道,是用暗青色大石块铺设而成,赤脚走在上面冰凉刺骨。步道两边是一条条蜿蜒的沟壑,但是里面没有水。行走在地宫的步道上就如同行走在迷宫里。

千禧和亭长他们站在甬道内,等待下一道指令,大家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因为从这里出去后自己就自由了,这么多年受的苦也到头了!

千禧听到地宫外面丝竹钟罄之声还在回响。他环顾四周,看到列队的太监和宫女们手捧祭品,好像也是在等候下一步的指令。又看到了一些人把一幅巨大的黑色金边的幔布一点点的盖在了棺椁上,远望去就像一座黑色的山丘。忽然他在盖棺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秀儿!

“秀儿!秀儿!是我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千禧朝那个身影大声地喊着,怎奈地宫太大,里面上千人在做事,声音嘈杂,外面的祭祀音乐还在演奏,千禧的喊声被淹没在这混沌的声音中,秀儿根本没办法听见。

千禧眼睁睁的看着秀儿和盖棺的人流一起走向了东门,他想追过去,被亭长一把拉住,

“你往哪儿跑?不要命了!”亭长大声呵斥道,

“大叔,我看见我妹妹了,我得带她回家!”千禧大声地回答道,用力甩开了亭长的手。亭长没有防备,这一下被千禧甩出了四五米,辛亏被其他人扶助,险些摔倒。

“你现在去找她就是送死,大典还没有完,任何一个轻举妄动都会惹来杀身大祸,你死了不要紧,还得连累大家!你再等等,等出去了,我和你一起去找你妹妹!”亭长大喊,他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大力气!

千禧觉也得有些过分了,亭长大叔对自己和妹妹有恩,自己不能这么对待他,要是连累到大家,自己得后悔一辈子。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看着亭长。

亭长跑过来,在千禧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你这碎娃,反了不成!你是看我打你打得少是吧!”

千禧躲开了又一次扇过来的巴掌,一闪身躲到大伙的身后。

“大叔,大叔!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几个来回,千禧眼睁睁地看着秀儿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东门,也没有办法,即使亭长不拦他也过不去,可能还没到就已经被士卒给杀了。千禧也只好等出去后再去找秀儿,但是谈何容易啊,这么大的始皇陵,南门到东门就要走两里的路程。外面天快黑了,希望秀儿不要再去其他的地方。

天光渐暗,外面礼乐声未停。

千禧随着人流慢慢的走着,长长的墓道似乎没有尽头,他感觉走了好久好久,身边的人也都沉默不语,他们想象着从这里出去后得到自由是什么感觉。

“碎娃子,你出去以后打算干什么?”身边的亭长边走边问千禧。

“找到我妹妹,带她回老家,然后为师父报仇!”千禧不假思索的说。

“小小年纪就这么大的仇恨,哎,这是个什么世道啊!我回去给娃娶个婆姨,再让他给我生几个大胖孙子,我也就知足了!然后……”

亭长话音未落,突然,人群背后一声巨响,最里面巨大的羡门,轰的一声被关闭,地宫中心与人群彻底隔绝了,大家心里一惊。

“这么快就关门了?!陛下的棺椁还没有到地宫中心啊!怕我们偷东西吗?!我们可没有……”千禧正想着,突然看见亭长身子突然往后一挺,栽倒在地上。千禧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亭长的胸口被一支长箭射中,贯穿了整个身体,箭尾的羽毛还在突突地抖动。事发突然,亭长的眼睛还因为受惊吓而瞪得大大的!

千禧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耳边“嗖嗖嗖”的声音略过,又有几个人应声倒下。声音越来越密集,像是突降的雨点,噼里啪啦的。

“快跑!是箭!”突然有人大喊。

只见墓道两侧垛口出突然现了许多弓箭手,翎箭暴雨一样朝墓道内的人射来!顿时人群一片混乱,大家蜂拥朝第一道羡门跑去,慌乱中中箭而死、被踩踏而死的人越来越多。

此时墓道口也冒出来一队弓箭手,跑在最前面的人们倒在了箭雨下,一时间人群不知道往哪里躲。

千禧随着人群跑来跑去,仗着他身材不高又行动灵活,几次躲过了射来的箭,他正想找个地方躲一下的时候,突然箭雨停了,紧接着,第一道羡门突然从上而下轰隆一声关闭,顿时,宽大的墓道里漆黑一片,上千人被封在了里面。

瞬间的沉默,接下来就是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喊,谩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千禧用尽全力拨开身边的人群,在就快黑下来的一秒钟内,他看到了,在他正前方的夯土墙下方有一块大石,可能是修墓道时留下的,此时他只想朝那个方向冲过去,在石头后面躲一躲,虽然他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但是总比漫无目的的瞎跑强得多。

撕扯、拉拽、搂抱,千禧在黑暗中甩开了所有纠缠,他感觉已经离那块石头不远了。的确,黑暗中,他的腿磕在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就是那块石头,后面有一个空间,正好可以容下千禧蜷缩的身体。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哭喊声还在继续,只是渐渐微弱,不知道为什么,千禧忽然感觉到头晕,胸口发闷,肚子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一张嘴,把胃里吃进去的肉汤和馍馍一股脑全吐了出去!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千禧慢慢苏醒过来,此时墓道里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墓道里的寒意让他意识清醒了一点。他摸了摸周围,都是死人。

“有人吗?还有活着的吗?”千禧喊了两声,由于气力不足,声音很小。其实即使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回答了,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坟墓。

千禧扶着石头站了起来,他分不清方向,只能摸着夯土墙慢慢的朝一个方向移动,当他的手再次碰到冰冷的石头的时候,他知道应该是到羡门了,门外边就是自由的世界,自己还是命大,老天爷没有收了他。

求生的欲望驱使他摸索着来到门边,他知道,羡门的石头非常巨大,但是他也想试试,能不能打开它。千禧把双手搭在了羡门上用力一推,没有推动。他又换了一个位置,双腿站稳,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冥想,慢慢感觉一股热流从丹田喷薄而出,逐渐灌注于四肢。他伸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随着叫喊声,羡门居然动了!

羡门被千禧推开了一道缝,他闪身挤出了门,突然他听到“嘎啦嘎啦”几声响,紧接着“嗖嗖嗖”射过来三支弩箭,千禧在黑暗中判断着弩箭的来向,左躲右闪,吃力地躲开了两箭,但是第三箭还是没有躲开,正中他的右胸。千禧顿觉胸口一热,眼前金星一片,扑通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失去知觉前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通往外面的羡门应该是上下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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