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是个豁达的人。这是事实。
无厘头的系统,并未让他产生消极情绪。
凡事要往积极乐观的方面想,有总比没有好,迟早能用得上。至于好不好使,也都无所谓。
命运给你的,你照单全收,命运需要你去争取的,你自己得给力。
没有机遇,得学会创造机遇。得懂得熬耐心,攒人品。
是的,攒人品,必须的。
两世记忆融合,给赵信带来的转变,是在潜移默化间。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他整个人心性,又得到了一份更高层次的升华。
浮夸、无厘头的说话风格或许依旧不变。然行事所该要懂得把握的分寸,他却要比一夜之前多出了数倍不止的慎重。
只因,记忆中增添了一份刻苦铭心的亲情和磨难。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愁,从童年记事时开始堆积。
一个尚且年幼无知的孩童,经历着家族地位、名誉跌落谷底的变故,且还得承受父母双亡所带来的悲痛。
苦不能言,可以想象,又难以想象。
才六岁,往后,生长在战国时代的赵信,便已失去了整个童年。
万幸,是在灰色的人生中,还有一许蒙蒙温馨着的光亮,散发自柔儿公主那双真切怀柔的眼睛。
安柔公主,他的宝贝柔儿。他的一切一切,全部的全部。
他要守护她。拿命来呵护。这也远要比建功立业、荣华富贵更为值得。
——好吧,不能让自己沉浸于伤绪。赵信叹息道。
赵信懂得如何来开导自己,这算是前世成长所收获的一笔无形财富。
前世的心态,说不上有多美好、有多积极,但他至少能够与整个社会和谐共处。没房没车,那就踏实工作。没有爱情,那就安于阅读和游戏,有空打打球,爬爬山。生活平淡。无怨无悔。
也罢,扯得有些远。
此时的赵信,也开始学会了思考一些生活中的小事。已不再似昨些天那么的踌躇、功利而惶恐。
甚至,恍惚之时,他还会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草率地去拜访吕不韦。
这一世的记忆所带来的深刻教训,要远比妻子柔儿的劝解来得深刻。他也担心,自己的行踪会被平原君的眼线发觉。唯恐生出变故。
吕不韦,必须称之旷世大才。已经和他接上线了。
虽然过程,显得如此冲动、冒失而荒诞。
可是,事已至此,也唯有静观其变。唯有平常心以待,顺势而为。
——再去读会书。多看看书,总有收获。赵信心想。
……
转眼,已是晌午时分。
澡还没洗,浑身有些不自在。
独自去浴坊泡泡澡。不曾想,柔儿事先就给他准备了一身崭新的便服。换上来,走几步,整个人都狠精神。
如此,每每念及柔儿的体贴和温柔,赵信都不免有些自责。
上次偷偷喝闷酒,跑去市井街市瞎逛,差点被一帮疯婆子祸害,肯定让柔儿在暗地里伤心不已。而昨夜,又必然是害得祖母和柔儿为自己操劳、伤神了一番。
也罢,赵信莫名打了个喷嚏,顺带叹息一声,只得告诫自己,要赶紧研究国事和天下局势。有时间,也一定要认真研究神秘系统数值的提升方案。
至于今天一天的安排,若有能赶在黄昏前,充实地忙活完预定的计划,则,他一定带着柔儿去自己的秘密种植的花园逛逛。花园里手植的每一株花草,都代表他对妻子的敬爱。
……
邯郸南郊,地势辽阔、门亭深岸的平原君府。
年近花甲、体质愈发虚弱着的一代名臣、战国四公子之一的赵胜,正在和门下一员披着裘衣大氅的中年文士私聊。两人交谈的内容,居然是和赵信有关。
马服君府昨夜经历的小小波澜,不知从何处走漏了风声,已经传到了平原君赵胜的耳中。
赵胜对赵信的安危是否关心,暂且不知。
平原君只是无意间和自己这位心腹的门客虞卿,提起了自己对赵信这小家伙的看法。顺带还满怀忧情的追忆了一回赵括。
“马服子之才情、胆魄都不可妄加菲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信儿这孩子,性子阴郁了些,到也不失父辈之风骨。”赵胜酌酒自叹道。
虞卿,一代名士,见识不俗,善谋略;是赵国少有的、具有一定战略格局的英才。
对于平原君这番看法,虞卿表示认同。
“昔年我主求和,马服括主攻。我俩堂前辩论,堂下却又举杯共饮。我便得知,公子括心中抱负之深远。
长平已过七年。若无公子括搏命死战,则我赵国必定像那魏主一般,失势于列国,断无合纵之可能。真可惜了公子括的仁义与气概。他心不及白起凶狠。临阵又实缺经验。可悲可泣,亦不失可敬。”
虞卿所言,亦是发自肺腑之感慨。
赵胜一时惆怅,便握住虞卿的双手,感慨道:
“我观信儿这孩子,要比他父亲更具城府及忍性。可堪大任啊!只是王上心思复杂。或是对柔儿和马服君一家怀有愧疚,而不愿面对自身造下的过失。还望虞子从中规劝,好让信儿顺利出仕。”
虞卿欣然点头,离去后,却又陷入一阵沉默。
从平原君的卧房中走出,虞卿急着抄近路,去找到一位同为平原君食客、却从不向赵氏君王献策的神秘门客。
那位神秘人,见到虞卿而聊明缘由后,却只从容地说了一句:“公子信纵有大才,也不会为赵王善用。”
虞卿甚为不解,结果又从中得到了另一番解释。
事已至此,虞卿也不再打算和平原君就这一话题继续讨论下去。
……
是夜,赵孝成王收到了平原君托传来的密简,同样召见了虞卿。
孝成王问虞卿,当前与燕国交战在即,可有合适的公族子弟安插军中历练一番。话外,且顺带追忆了马服君赵奢当年之神武。似乎是刻意想要了解一下公子信最近几年的发展动态。
虞卿起先犹豫,直到脑海中忽而闪过了神秘同僚的一番告解,也就只好虚言道:
“公子信至今未能走出父辈兵败之耻辱。心性不全,不必考虑。”
孝成王皱了皱眉,也不再多说什么。
……
赵信肯定也想不到,自己的名字被平原君念叨了一整天。
读书有些乏倦的赵信无故地打了一整个下午的喷嚏,还以为自己染上了风寒。
“阿嚏!我怎么了这是?别告诉我是感冒,这年头感冒……会有危险吧?罢了罢了。赶紧喝药。”
赵信放下书简,悄悄跑去老奴的厨房,弄了碗良药,随即不加糖一口灌下。他让老奴不要同柔儿多说,不想让她担心。老奴憨笑着,给他把了把脉。所幸只是虚惊一场。
夜里,赵信这便心神宁静地携手柔儿去府外的山园赏花去了。
归来时,柔儿不经意地问他,是否还想前往公族大营掌兵实践。
赵信却是不假思索地答复了一声“否!”
柔儿也不多想,似乎已有预感。
从吕姓商贩经营的吉兴居归来,自己的宝贝夫君,简直性情大变。想必是年前拜访太叔公平原君,受了很大的委屈吧。
事实上,年前那次拜访,赵信还不曾与前世穿越者的灵魂相融合,格局远不及如今这般深远辽阔,也自然还是带着一份期许,渴望能够从平原君那里,求得一份前往公族深造的机会的。
平原君年老力衰,顾虑颇深。不敢直接答复,也就一直拖到了年后才做准备。
造化弄人呐!
而今的赵信,怕是已经铁了心,不会再跟着赵家人混了。
如果能够从赵国举家而退,顺利入秦谋身,他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就等吕不韦何时登门回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