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心血来潮的试探之后，程瑶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对待白沐的态度一如既往。而白沐是从头至尾都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变化。
就这样，时间平缓流逝，转眼已经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新年元旦，而今天，则是白沐的最后一场戏。
荒林野岗，夜色苍凉，白沐静静地横躺在一个由树枝草叶搭起的木台上。
身上依然是那身熟悉的墨蓝色军装，只是已被尘土灰迹沾染的狼狈不堪。额头上缠着绷带，血迹早已干涸。脸上大片溃烂的肌肤，此时也不再狰狞，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他死了，或者说，张显宗死了。
一身白色棉袍的无心举着火把走了过来，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具尸体。
他死前应该很幸福吧，无心想，毕竟他最后用自己的死，换得了她的生。
不知道月牙死前是什么感受。
注视了良久，他用火把点燃了木台。恩恩怨怨，千愁万恨，人只要死了，那生前的悲喜就尽可以随着这把火化作灰尘。
我什么时候能死呢？
不远处的土堆后，岳绮罗静静的看着这场大火，还有火里的那个身影。
蓦的，牙根处有些刺痛，那是她之前吃糖太多留下的龋齿。
人类的身体真是太糟糕了，她想。
伸手捂住刺痛处的脸颊，岳绮罗淡淡的嘀咕了一句：
张显宗
我牙疼
今晚无风无雨，无云无月。
也无回应。
……
“咔！”
林玉芬喊了一声，见摄影和录音都示意没问题，高声道：“OK，这条过了。张显宗，戏份杀青！”
“啪啪啪啪……”
周围的剧组众人欢呼着鼓起掌来，白沐这会早已从木台上爬起，举起手，向四周微微鞠躬致意。
五号进组，十一号拍第一场戏，三十一号杀青，共计二十七天。
陈笑从一旁走了出来，和两个帮忙的剧务一起把一些礼物分给剧组的众人。不算珍贵，就是些巧克力、糖果、咖啡还有热饮什么的，不过数量很多，在场的众人人人有份。
关键是份心意。
白沐在忙着和相熟的几人告别，这些事自然是她这个经纪人来做了。
“白沐。”林玉芬微笑地看着眼前的男生：“恭喜杀青了。”
“谢谢导演。”白沐客气的道：“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也不能算是客气，林玉芬确实在拍摄的时候帮了他很多。就说对他提高要求这点，换别的导演就未必会干。毕竟就是部小成本的网剧，又是新人，能演的不让观众出戏就已经可以了，何必费那个劲。
可以说，如果将来播出的时候，白沐饰演的张显宗能成功的话，功劳至少有一半是李玉芬的。
“客气了。主要是你有这个潜力，又肯虚心学，所以才能提高的这么快。”林玉芬笑着道：“好好努力吧，年轻人。你外形条件不错，又有天赋，只要有合适的机会，肯定会成功的。到时候再找你合作，可就是你挑我了。”
“放心，导演，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不会推辞的。”白沐豪气干云而又不失诚恳地道。让人一听，就能感觉到他的真心实意。
事实上，白沐也确实是真心实意。林玉芬也算是国内电视剧圈准一线的导演了，只需要再有一两部成功的资历，肯定能晋级一线。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这份人情都值得投资。
林玉芬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拍拍白沐的肩膀，便起身离开去指挥剧组收拾了。只是白沐自己杀青了而已，剧组明天还要继续拍摄呢。
“恭喜杀青了。”
韩西君走过来带着些笑意地道，身后还有金橙、王燕麟几人。
“谢谢了。”白沐淡淡地笑着道。
几个主演里，除了最后入组又语言不通的Mike之外，他们两个是最不熟悉的了。
一个原因是因为两人对手戏不多，接触的机会少；另外一点则是因为两人的形象气质有些相似，以后的发展路线必然也会有重合，这使得韩西君对白沐有些天然的对立情绪。
没办法，圈里的资源就那么多，你拿到了，其他人就得被淘汰。名利二字，自古就最动人心，娱乐圈更是把它们放大了无数倍，这也是为什么艺人之间少有交情能长久的原因。
同行之间才是赤洛洛的仇恨啊。
不过眼下两人暂时还没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关系倒也还过得去。
“白沐！”
相比之下，和金橙的关系就要亲近的多。小姐姐张开手，想要来个离别拥抱。
“呃……”白沐看了看韩西君。行走江湖，朋友妻不可欺是必须牢记的准则，尽管他和韩西君也算不上朋友。
韩西君见白沐看向自己，一摊手，做了个并不介意的手势。
好吧，既然有了许可，那白沐就无所畏惧了。和金橙抱了抱，小姐姐表示以后大家要多多联系，言辞间很是有些离别的伤感气氛。
“老白，来，后会有期啦。”王燕麟也学着金橙一样的张开手，一副“求抱抱”的表情。
“抱歉，我没有和男人拥抱告别的习惯。”白沐故作一脸嫌弃的调侃了一句，不过最后还是满足了他的心愿。
尽管大家都不是第一次面对离别，但总是难免会有些心情激动。
最后，终于是到程瑶了。
“恭喜了啊。”程瑶微微的笑着，声音还是那么柔柔软软的。
“谢谢。”白沐抿了抿嘴唇，眼睑垂了下来，没去看女孩的脸。
“今晚就走吗？”
“对，明天还有事情。”
“那等回京北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啊。”
“好。”白沐忽的笑了起来，看着程瑶道：“我还欠你的火锅呢。”
“啊，对诶。”女孩目光一亮，眼睛弯成了新月，显然是想起了那次买菜的时候，两人说过的话。
“好吧。那么……”程瑶笑着伸出手：“再见了，张显宗。”
白沐伸出手，握住女孩白嫩的手掌。
“再见。”
陈笑已经走了回来，见白沐这边差不多告别完了，对他道：“走吧，抓紧时间赶飞机。”她已经预定好机票了。
白沐点点头，随着她往外走。
走过中原影视城那熟悉的城门口，白沐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灯火通明的剧组，咧起嘴角笑了笑。
再见了，
张显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