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知道了徐大山的信息之后,杨铭只能感慨万分,叹一声“古人诚不欺我”。
徐大山,黑省腰屯人……好吧以上都不重要。
重点是,江湖人送外号:冲天炮。
别看这货的外号跟后来的全性四张狂——“雷烟炮”高宁十分相似,但二者在其他任何方面都绝不雷同。
“雷烟炮”高宁的能力名为“十二劳情阵”,是通过影响人的十二正经来操纵人的情绪;而徐大山虽然痴长几岁,但这家伙完全就是性格冲动暴躁得来的外号,跟他的能力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说的好听一点,就是干脆爽快,说的不好听一点,那就是小暴脾气、一点就炸。
当时就是因为察觉到有人靠近,只是因为身受重伤、又敌我未明,便第一时间选择先下手为强,纵然没有伤人之心,只存了制服对方的意思,也足以说明这个人的脾气秉性如何。
跟这种人相处,杨铭觉得自己做些什么也就没那么多负担了。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所以说徐大哥你肯定是得罪人了呗。”杨铭若有所指,一张嘴就是老捧哏了。
徐大山冷笑一声:“嘿嘿,得罪?他姓张的开赌坊,难道是许进不许出么?真是岂有此理!”
“赌坊?徐大哥说的是哪家赌坊?”
“当然是平康赌坊!他姓张的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活该有人花三十块大洋买他的狗命!”
“呦,还有这事儿呢?”
“哼!不过是赢了他一点钱,他居然暗算我!”
“出阴招啊?真不是东西!”
“等我养好了伤,一定要了他的命!”
“徐大哥你是为民除害啊!”
“小兄弟,你救我一命,我徐大山别的没有,就欠你一条命!”
“那您就客气了。”
“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就是,我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冲天炮’徐大山!”
所以说嘛,三十好几的人了,脾气还这么暴躁,天天皱眉头,累不累啊。
杨铭觉得差不多了,我们捧哏也是有极限的!
“徐大哥,你的名号,我也是听说过的。江湖上谁不说‘冲天炮’徐大山是一条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我虽然年轻,但是敬重你的为人,你如果不嫌弃,我叫你一声大哥,你我二人今后兄弟相称……”
“小兄弟不必多言,我正有此意!”
“好,大哥。”
“哈哈,好兄弟!”
一套下来,干净利落。
“大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刚刚说平康赌坊那姓张的事,莫非也是异人么?详细跟我说说……”
“他姓张的自然不是异人,我本来也不屑用那些手段去对付他。可他居然勾结了东洋人!”
“怎么还牵扯到东洋人?这里面还有他们的事儿呢?”杨铭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现如今,奉天还是军阀时代,东洋人虽然虎视眈眈,但好歹上面还有人顶着,还不至于到肆无忌惮的程度。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赌坊老板,有什么资格能请动东洋人给他办事?
“哼!若不是那个东洋人,他姓张的有什么能耐伤得到我?”
杨铭打蛇随棍上:“哦?什么样东洋人,大哥你详细说说。”
徐大山诡异的沉默了,这一刻的他,脸上写满了“忌惮”这两个字。而他这不同寻常的反应,恰恰印证了杨铭心中的猜测,那个神秘的东洋人,或许才是这件事的问题所在。
杨铭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危险性,但是这一刻,他潜藏了十五年的搞事之心蠢蠢欲动,对这个时代、以及异人的强烈好奇心,他想要走向更广阔天的天地,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见识更多,而不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那个小院子里,听着一座高山,讲述他所看到的风景。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个人力量的强大,不可避免的释放出了两辈子加在一起四十多年累积起来的冒险因子,那一股从未有人见过、唯有他自己曾经有所察觉的疯狂一面再也难以抑制。
初生牛犊不怕虎,只因为无知。
可惜的是,上辈子平平淡淡,却也少有挫折,而这辈子除了宫先生,他这十五年来,从未见过高山。
……
……
……
“你要学?”
“我要学。”
“你想好了吗?”
“我已经想好了。”
“这件事本与你无关。”
“大哥的事,做兄弟的如何置身事外?”
“好!”
徐大山大喝一声。
杨铭既然想参与到这件事中,查清楚这件事的真相,纵然并不意味着要与敌人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也要防着对方的反扑。
即便是疯子,也未必就傻。
那么,这件事情的操作,就要讲究一定的方法了。
既然整件事情是从徐大山在平康赌坊赢钱开始的,杨铭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去看看才对。
可是,一个人到了赌坊不去赌钱,那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有问题?但要是真去赌钱,杨铭深知自己实在没那个运气,况且人家赌场里面十赌九诈,摆明了就是要坑你,杨铭也不想白给人家送钱。况且你一个劲的输钱,也不一定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问题的答案,还要落在徐大山身上。
同是异人,徐大山凭什么就能在平康赌场大杀四方,赢得钵满盆满,还被人追杀呢?
答案就是:赌术。
或者说是:千术。
徐大山,是千门中人。
或许真的是因为救命之恩,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考量,徐大山愿意将自身学自千门的部分手段,传授给杨铭。
细说起来的话,千门的东西非常庞杂,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但杨铭并不需要全学,他只需要应付这一次行动就可以了。
但即便如此,徐大山依旧认为,杨铭入门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因为千术,并不完全是变戏法,偷拍换牌什么的,在异人的世界里,这是一套有着自身理念的修行手段。
千门的修行理念认为:眼、耳、鼻、舌、身、意,乃天之贼也,人不能见,而心无所主,眼看即喜,耳听即怒,鼻嗅即爱,舌尝即思,意见即欲,身本多忧,以致群贼党横,恣肆侵劫,而性命随之矣。
正所谓“乱花迷人眼”,真正的千门,赌术只是附带,它的根本道理就在于修行人的五感和心性,如果往上考证的话,或许能考证到商周时期“千里眼”、“顺风耳”二位也说不定。
毕竟哼哈二将的“擤气”不是还流传着么。
经过商量之后,徐大山暂时将对杨铭的“教学”行动分为三步走。
第一步,是色(shai)子。
色子这是千术中最重要的一门道具,却不是唯一的,只是难度比较低,适合入门而已。
但是听色子这件事,和世间大部分的事情一样,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简单。尤其是要专心致志,不受外力干扰,更是困难。
要练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程度,就不仅仅是努力才能做到的了,更是考验修行者的天赋。
好在杨铭是武者出身,练的就是人体,强壮五脏,耳聪目明,加上“千术”说到底也只是修行者对“炁”的运用手段,杨铭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擅长这个东西的。
第一天,杨铭能够在在三米之内听出徐大山摇出的色子点数。
第二天,他已经能在五米之外听出色子的点数。
第三天,他便在奉天城中最热闹的酒楼,准确听出十米之外摇出的色子点数。
色子之后,就是麻将和牌九。
这一阶段,锻炼的是人的观察能力、记忆力、计算能力。
要想看清赌桌之上的细微动作,绝非一般的眼力可比,况且打牌的时候,要认真观察每一个人,无论是动作还是情绪,甚至包括周围发生的事,都要观察入眼,牢记于心,更是难上加难。
赌场之上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被左右了想法。
除此之外,还要记牌。在不需要考虑规则的情况下,要把每一只牌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只是刚入门的程度,从洗牌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拿到什么牌,才是真正的高手。
在这种全新的领域上,杨铭还是个萌新,也只有点头的份。
有的时候是麻将,有的时候是牌九,也不固定,但依然是三天,杨铭就已经融会贯通,单说眼力、记忆力和计算能力,绝不逊色于久经此道的徐大山。
第三步,则是纸牌,又称扑克牌。
杨铭遇到的最大的挑战,恰恰也就是来源于这种看似简单的游戏。
扑克的由来,源远流长。
人们只知道扑克传自外国欧洲,但其实纸质玩具,起源于中国。
远在古代周朝初,传说年幼的周成王在宫庭中与弟弟叔虞就曾玩一种“削桐叶为圭”的游戏,那时尚未发明纸张,故以树叶为玩具。
只不过一直到了近代,扑克的标准才开始统一。
千门中人似乎对一切赌具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创新能力和适应力,他们在千术上不断创新,扑克传入华夏没几年,便已经开发出了新的千术。
但归根结底,道理都是一样的。
比如说,扑克牌上的点数大小不同,印制的油墨也就不同,仅凭这样一点极其微小的差别,就已经可以开发出多种千术。
这种千术,需要极其敏感的视觉、听觉和触觉,在极短的时间内,仅凭看到洗牌时露出的点数、听纸牌弹动的声音、触摸纸牌上的油墨……等等。
用这类的方法,不仅要猜出纸牌的点数,还要配合极强的记忆力将纸牌记下来……
有了这种本事,至少很多事情基本就瞒不过杨铭了。
高手之间较量,最重要的未必是技术有多好,更多的是看眼力有多准。大部分情况下,如果你能看出对方的手法,就已经站在了不败之地。
单说对五感在细微之处的运用,千门中人有着他们特有的方法和手段,在异人界中独树一帜,旁人难出其右。
这是一群放弃了其它手段、进而将某一方面发展到了极致的异人。
杨铭由衷感叹道:“炁之一道,博大精深,没想到千术之中,也有这样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