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到了酒店门口。
“祝两位晚餐愉快，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小赵打开车锁，看我们的表情好像带着点暧昧。
酒店里富丽堂皇，装修典雅。一层坐满了人，但并不嘈杂，只有小提琴演奏声缓缓流淌在整个大厅。
顾止不知道和前台说了什么，服务员领着我们上了二楼，留下菜单离开了。
二楼的布置非常别致，座位之间用非常雅致的各色屏风隔开。虽然不是独立的包间，但也能保证用餐的人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顾止将菜单打开之后，方才转过来递到我面前：“随便点。”
我连菜单都没看，脱口而出两道菜名：“红梅朱香，翡翠鸳鸯桶。”
话刚说完，我才意识到我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来过？”顾止挑眉问道。
“嗯。”
是啊，这家酒店不正是唐锦修当年最爱带我来的那家吗？
而我刚刚脱口而出的，也同样是当年我和他必点的两道菜，一道我爱吃的，一道他爱吃的。
“抱歉，你来点吧，我吃什么都可以。”我将菜谱还给顾止。
我不喜欢回想起过去，我痛恨那些回忆还时常冒出来打扰我的生活。
“服务员，”顾止合上菜单没再看，“点餐。”
服务员拿着点菜机过来，恭敬道：“先生您好，请问要点什么？”
顾止报出了我刚刚说的两个菜名之后，又新报了两个我没吃过的菜。
等服务员走后，顾止才笑着跟我说道：“我知道你记忆力超群，有些事发生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所以你要记得，刚刚后面那两道菜，是我爱吃的哦。”
我本还沉浸在被怨恨自己无能，忘不掉过去的悔恨里，可顾止的这两句话，一瞬间将我解放了出来。
他就像没有看出来我的异样一般，并没有直白地说任何事，更没有问我任何一句话，只是像朋友聊天般随口一提，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我的尴尬。
我点头：“我会记得。”
顾止满意一笑，说道：“下一次，这两道菜记得帮我点。”
“好。”
顾止让我的情绪重新回复到了点餐之前，他随即又和我聊起了下午拍摄时的趣事，我们默契地忽略掉了点餐时的一点不快。
没过多久，四道菜依次端了上来，在顾止的示意下，我点的两道菜被摆在了我的面前。同时上桌的还有一瓶法式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先生您好，这是您刚来时吩咐前台调来的红酒。请问要现在打开吗？”
看到顾止点头，服务员打开酒塞，分别往两个杯子倒了三分之一，再将杯子端到我们面前，这才离开。
顾止举起高脚杯，伸到半空，红色的酒精衬得他脸上的笑魅惑无比。
我也端起了我的杯子，和他的在半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顾止喝红酒的样子十分优雅，像是一位从小受到良好熏陶的贵族公子一般。
他轻抿一口，放下杯子：“庆祝你，旗开得胜。”
“谢谢你。”这句感谢，不光为他的祝词，更是为他今天为我挺身而出。
他像是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说道：“终于等到所有人都看到你是凭借自己实力争取到的这个角色，而不是靠什么别的手段。所以现在让别人知道我们是朋友，应该没关系了吧？”
明明这件事是我占尽便宜，可是从顾止嘴里说出来，倒好像成了他心满意足。
“当然。”
顾止眼睛一亮：“你说当然？也就是说，你承认我们是朋友咯？”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我好像中了顾止的计？
“答应的事情不可以反悔。来来来，为友情碰杯。”顾止兴高采烈地又将杯子举了起来，一双眼睛像盯着糖的小孩子一样，期待地看着我。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我举杯道，“我们是朋友。”
当我说出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像是突然卸下一块巨石，感到无比轻松。从那件事发生以来，我便像游魂一样存活于这个世间，将自己的心完全封锁，甚至刻意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只以伪装示人。我不敢和任何人产生关联，因为害怕背叛和痛苦。
如果换做曾经的我，怕是在认识顾止的第一天，或者在看到顾止演的第一场戏时，就会想和他成为朋友了吧。
只是后来的我，刻意排除掉了朋友的选项。我以为我的人生，只有复仇就够了。其他人对我而言只有两种：能被利用的和不能被利用的。
但是现在我突然意识到，承认我们是朋友，原来并不困难。不再故意压抑自己的感情，甚至让我感到如释重负。
可我并不觉得这是我的心境发生了改变。一切可能只是因为，他是他。
因为，这个人是顾止。
顾止开心得连酒都多喝了两口，他放下杯子，神色激动：“小白你今天真的太神勇了！我看着你高傲地走到镜头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夏什么背不下来的台词轻而易举地背完，浑身上下都好像发着金光，简直太帅了！”
顾止一边学着我的样子一边称赞我，说到最后，他还挥舞了一下拳头，像个可爱的大男孩。
坐车的时候他已经和小赵宣扬了一遍我的光辉事迹，此刻又当着我的面夸赞一番。
我心里动容，所有人都觉得我傻，觉得我想出风头。只有顾止不会那么看我，他从不觉得那是我的功利心作祟。甚至我偶尔都觉得自己丑陋，利用自己最热爱的事物达成目的。
而顾止，他却把我看做英雄。
我抿唇一笑，面含羞涩，不再张扬。
暖黄色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让顾止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愈加柔和，他嘴角的笑意像冬日初生的暖阳，能驱赶走人心里的所有凛冽萧瑟。
可是下一秒，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锦修，这里看起来真不错，谢谢你今天带我过来。”
向欣儿挽着唐锦修，从我和顾止身侧路过。
紧接着，唐锦修在我身旁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从我的脸移到了我面前的两道菜上，停住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