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年,这大概是夏靖沅的微信昵称了,当初高中毕业后他连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就人间蒸发,手机停机,QQ头像自那天后就再也没亮起来,这是十年后她知道的他的唯一联系方式。
可她再不能像当年那样义无反顾不顾后果的添加他为好友,然后乐此不疲的对他各种文字骚扰,哪怕每次都是他先结束内容乏味幼稚的会晤,她的心也会像小鹿一样乱撞个不停。
时间让人成熟,如今的她再看到他的动态,心中平静的只有一层层涟漪,聊天记录往下翻了一页又一页,只看到轻年寥寥几笔的回复,多是嗯,是吗,那就好这样随意敷衍的字眼。
真好,伊诺想,这样看,夏靖沅对她和对那些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算是一视同仁了吧。
接下来的聊天内容都是围绕着一条视频开始,伊诺的手抖了又抖,才鼓起勇气点开播放。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激昂人心的前奏伴着伊诺自己听了都觉得粗犷到要命的声音一路前行,每个调竟然都踩在该在的地方,竟然一点点都没跑调,连她带着酒劲胡乱搭配的乱舞动作看起来都那么协调,伊诺听到超大包厢里同学们一波又一波的呐喊助威声,也看到了镜头无意扫过夏靖沅时他的表情,或许赵庭亭说得对,由始至终,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可那又怎么样呢,那样一道深邃如幽潭一样的目光紧跟着她,只会让她觉得他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而从他那半点笑意都没有的表情来看,她是个十分失败的小丑。
下面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对她褒贬不一的评价,每条评价都无一例外地艾特了她,伊诺一一阅过,却统一没做答复,他们夸她深藏不露,夸她要是出道一定可以把刘欢比下去,夸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唱腔,夸她在音乐道路上迈出了成功的一大步,这些其实都是调侃,她唱歌不着调是公认的事,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她喝了酒后唱歌句句在调,这也是公认的事。
这其实又是他们在以点盖面。
然后那群在餐桌上的好事者又出来闹事,起着哄的继续艾特她,问她当时为什么那么反常,问她为什么要借酒浇愁,还问她是不是为情所伤……
伊诺要是还听不出来他们的话中之意就真是傻瓜了,但她懒得去作答,她宁愿被他们当作傻瓜,反正她在他们眼中已经傻了三年。
刘晴发来信息问,需不需要她出面替她回答那些有的没的的白痴问题,伊诺回复了一个好。
伊诺在楼下坐了许久,久到她把那些融化了的冰淇淋都解决后才起身上楼。
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回到家里,又拖着疲软的双脚回到卧室,洗漱更衣,做完这一切,她躺在床上,又捧起手机,点进了班群,聊天记录从上划下来,伊诺又看到了轻年的寥寥几笔,他说他今天中午就已经离开苏城,他说下次有时间再聚,他说时间不早了,他说晚安。
这其实都是客套话,就像是口头支票一样,不会被许诺人兑现,伊诺更知道,夏靖沅说的这些话中没有一句是对她说的,但她还是厚着脸皮又自作多情的回了晚安两个字过去,平仄发音的两个字,就像他的微信昵称一样,说出口来毫不费力,就像春风拂过脸颊。
他从前从来不回复她主动说的晚安,这次也一定不会例外。伊诺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刘晴在伊诺快要进入梦乡前总算打来电话,劈头盖脸的第一句不是问她今天被周怎么折磨,而是问她有没有刷朋友圈。伊诺带着鼻音说没有,刘晴在那头气得跳脚,“你可真沉得住气啊,现在就刷,我包你刷了之后能从床上弹跳起来”
“我现在不想弹跳起来,也不想刷,困了,晚安,”伊诺答,然后利索的把手机关机,蒙头就睡。坏消息已经足够多,她不想连睡觉都被这些事困扰。
古人云日有所思,夜必有所梦。可到了伊诺这,却进化成日有所思,夜不能寐!
是的,她失眠了。因为那个她小心翼翼暗恋了三年,垂死挣扎了七年都没能彻底忘记的人——夏靖沅,他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让她全身的细胞都不受控的想起,曾经的她何等疯狂的喜欢过他。
为什么喜欢他呢?
因为不打不相识,因为那时还不相识的她糟蹋了他刚打好的饭菜,因为他长得好看,因为他成绩优异,答案就是这么肤浅。
那样一个环境陌生人更陌生的军训第一天,伊诺在学校人山人海的食堂里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坐到夏靖沅的餐桌对面,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木偶,她知道是命运在操控控制她的那条绳子,让她和他相遇,然后,是她单方面的打听他的信息,他的名字,他的年纪,他所在的班级。
然后惊人的消息传来,他叫夏靖沅,十六岁,高一三班,因为中考发挥失常,他以低于正常水平近七十分的成绩考上了苏城升学率第一的一中,全校排名为第九名。告诉她这些的是赵庭亭,她们是初中校友,现在是高中同班同学,她,和他,以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