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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以牙还牙(1)

孙剑平素是最恨做事不干脆的人,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他无论做什么事,用的往往都是最直接的法子。老伯要他去找毛威,他就去找毛威,从自己家里一出来,就直到毛威门口。

他永远只走一条路,既不用转弯抹角,更不回头。

毛威正坐在大厅和他的智囊及打手喝酒,门丁送来了张名帖——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上,写着两个碗大的字:“孙剑”。

毛威皱了皱眉头,道:“这人的名字你们谁听说过?”

他的智囊并不孤陋寡闻,立刻回答道:“好像是孙玉伯的儿子。”

毛威的眉皱得更紧,道:“孙玉伯?是不是那个叫老伯的人?”

智囊道:“不错,他喜欢别人叫他老伯。”

毛威道:“这次他的儿子来找我干什么?”

智囊沉吟道:“听说老伯很喜欢交朋友,八成是想和大爷您交个朋友。”

其实他也知道这其中必定还另有原因,只不过他一向只选毛威喜欢听的话说。

毛威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他进来吧!”

孙剑用不着别人请,自己已走了进来,因为他不喜欢站在门口等。

没有人拦得住他,想拦住他的人都已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毛威霍然长身而起,瞪着他。

孙剑并没有奔跑跳跃,但三两步就走到他面前,谁也无法形容他行动的矫健迅速。

连毛威心里都在暗暗吃惊,出声问道:“阁下姓孙?”

孙剑点点头,道:“你就是毛威?”

毛威也点点头,道:“有何贵干?”

孙剑道:“来问你一句话。”

毛威看了他的智囊和打手一眼,道:“问什么?”

孙剑道:“你是不是认得方幼苹的老婆,是不是和她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毛威的脸色变了。

他脸色一变,他的保镖打手就冲了过来,其中有个脸上带着疤痕的麻子,一步蹿了过来就想推孙剑的胸膛。

孙剑忽然瞪起眼,厉声道:“你敢!”他发怒的时候全身立刻充满了一种深不可测,却又威棱四射的力量,令人望而生畏。麻子的手几乎立刻缩了回去。

但打手这碗饭并不是容易吃的,要吃这行饭,就得替人拼命,近年来毛威的势力日渐庞大,他已很少有为主人卖命的机会。

近年来他日子也过得很好,实在不想将这个饭碗摔破,咬了咬牙齿,手掌变为拳头,一拳向孙剑胸膛上击出。

孙剑忽然叼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手臂反拧,跟着一个肘拳击出,打在他脊椎上。

麻子面容立刻扭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但尖叫声并没有将他骨头拆碎的声音罩住,他倒下去的时候,身子已软得好像是一摊烂泥。

孙剑也觉得自己出手太重了些,但他不想在这种人身上多费手脚。

这是他小时候从一个人那里学来的,做事要想迅速达成目的,就不能选择手段,最好第一击就能先吓破对方的胆。

和麻子一起冲过来的人,果然没有一个人再敢出手,饭碗固然重要,但和性命比较起来,还是要差得远一点。

孙剑再也不看他们一眼,盯着毛威,道:“我问你的话,你听到没有?”

毛威的脸已涨红,脖子青筋暴露,道:“这件事与你又有何干?”

孙剑的手突又挥出,掌缘反切在他右边的肋骨上。

这一招并不是什么精妙的武功,甚至根本全无变化,但却实在太准,太快,根本不给对方任何闪避招架的机会。

毛威的尖叫声比那麻子更凄惨。

他已有十几年没有挨过打。

孙剑道:“这次我没有打你的脸,好让你还可以出去见人,下一次就不会如此客气了。”

他看着毛威手抱着胸膛,在地上翻滚,不等他停下,就揪住他衣襟,将他从地上拉起,道:“我问你,你就得回答,现在你明白了么?”

毛威的脸已疼得变了形,冷汗滚滚而落,咬着牙点了点头。

孙剑沉着声问道:“你搭上了方幼苹的老婆,是不是?”

毛威又点头。

孙剑道:“你还打算跟她鬼混下去?”

毛威摇摇头,喉咙里忽然发出低沉的嘶喊,道:“这女人是条母狗,是个婊子。”

孙剑看到他目中露出愤怒怨毒之意,就知道他绝不会再跟那女人来往,因为他已将这次受的罪全都怪在她头上。

世上大多数人自己因错误而受到惩罚时,都会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绝不会埋怨自己。

孙剑觉得很满意,道:“好,只要你不再跟她来往,一定可以活得长些。”

毛威暗中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已结束。

谁知孙剑忽又道:“但以后她若和别的男人去鬼混,我也要来找你。”

毛威吃了一惊,嘶声道:“那女人是个天生的婊子,我怎么能管得住她?”

孙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想得出法子的。”

毛威想了想,目中忽然露出一丝光亮,道:“我明白了!”

孙剑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道:“很好,只不过这种天生的婊子,随时随地都会偷人,你既然已想出了法子,就愈快愈好。”

毛威道:“我懂得。”

孙剑的拳头忽又笔直伸出,打在他两边肋骨之间的胃上。

毛威整个人立刻缩了下去,刚吃下的酒菜已全都吐了出来。

孙剑的脸上却还露着笑容,道:“我这不是打你,只不过要你好好记得我这个人而已。”

他把人打得至少半个月起不了床,还说不是在打人,这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但他说的话,别人只有听着。

孙剑走过去,将桌上的大半壶酒一饮而尽,皱皱眉道:“到底是暴发户,连好酒坏酒都分辨不出,又怎么分得出女人的好坏呢!”

毛威脸上忽然挤出一丝笑容,道:“姓方的那女人虽是个婊子,却的确是个够味的女人。”

孙剑道:“你的女人呢?”

毛威的脸色又变了变,道:“她……她们倒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

孙剑盯着他,忽然笑了笑,摇着头道:“你的话我不信,你连酒都不懂,怎么懂女人?”

这句话未说完,他忽然冲了进去。

他已看到屏风后有很多的女人在躲着偷看,冲进去就选了个最顺眼的拉过来,扛在肩上。

这女人似乎已被吓昏了,连动都不动。

毛威变色道:“你……你想干什么?”

孙剑道:“不干什么,只不过是干你常常干的。”

他又拉住了毛威的手,厉声呵斥道:“送我出去。”

他不想半途中被人暗算,所以拉个挡箭牌,他不怕别的,只是怕麻烦。

毛威只有送他出去,几乎连眼泪都流了下来,道:“只要你放了凤娟,我送你一千两金子。”

孙剑眨眨眼,道:“她值那么多?”

毛威咬着牙,不肯回答。

孙剑道:“你很喜欢她?”

毛威还是拒绝回答。

孙剑又笑了,道:“很好,那么你下次打别人老婆主意时,就该先想想自己的女人。”

门外有匹高头大马,显然是匹良好的千里驹。

孙剑一出门,就跳上马绝尘而去,绝不给别人报复的机会。

这也是他小时候在一个人那里学来的。

这人不大说话,说的每句话都令人很难忘记。

马行十里,他肩上扛着的那女人忽然吃吃地笑了。

孙剑道:“原来你没有晕过去。”

凤娟吃吃笑着道:“当然没有,我本来就想跟着你走的。”

孙剑道:“为什么?”

凤娟道:“因为你是男子汉,有男子气概,而且我觉得这样子很刺激。”

孙剑道:“毛威对你不好?”

凤娟笑道:“他虽有钱,却是个小气鬼,若对我不好,怎舍得为我花一千两金子?”

孙剑点点头,忽然不说话了。

凤娟道:“这样子难受得很,你放我下去好不好?我想坐在你怀里。”

孙剑摇摇头。

凤娟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怪人。”

孙剑打马更急。

前面一片荒野,不见人迹。

凤娟已开始有些害怕,忍不住问道:“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孙剑道:“去一个你想不到的地方。”

凤娟松了口气,媚笑道:“我知道你想要找刺激,其实什么地方都一样的。”

过了半晌,她忽然又道:“我认得那姓方的女人,她叫朱青。”

孙剑道:“哦。”

凤娟道:“她真是个天生的婊子,每天都想和男人上床,若要她不偷人,简直比要狗不吃屎还难,我真不懂毛威能想出什么法子。”

孙剑道:“死婊子不会偷人的!”

他抱着凤娟的手忽然松开,凤娟立刻从他肩上摔下来,就像是一袋面粉似的重重跌在地上。

她尖叫道:“你这是干什么?”

孙剑的马冲出去一箭之地,再兜回来,骑在马鞍上冷冷地瞧着她。

凤娟伸出手,道:“快拉我上去。”

孙剑道:“我若要拉你上来,就不会让你跌下去。”

凤娟还想作出媚笑,但恐惧已使她脸上的肌肉僵硬,嗔声道:“你抢走我,难道就是把我带到这里来摔下我?”

孙剑道:“一点不错。”

凤娟大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剑笑笑,座下的马已绝尘而去,他做的事不喜欢向别人解释。

尤其不喜欢向女人解释。

凤娟咬着牙,放声大骂,将世上所有恶毒的话全都骂了出来。

然后她忽又伏地痛哭。

她痛哭并不是因为她全身骨头疼得像是要散开,也不是因为她要一步步走回去。

她痛哭只是因为她知道毛威不会相信她的话,绝不会相信孙剑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事。

孙剑若是真做,她反而一点也不会伤心。

世上本就有种女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侮辱,什么才叫作羞耻。

她就是这种女人。

别人侮辱了她,她反而开心,没有侮辱她,她反而觉得羞耻。

她也永远无法明了孙剑的意思。

孙剑这么做,只不过是要毛威也尝尝自己老婆被人抢走的滋味。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老伯虽然也知道用这种法子来惩罚别人并不太好,但他却一直没有想出更好的法子。

很少有人还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孙剑骑在马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老伯并没有指示他应该怎么样处理这件事,但他却相信就算老伯亲自出马,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近年来,他已渐渐学会了老伯做事的方法与技巧。

他对自己觉得很满意。

黄昏时,老伯还是逗留在菊花园里,为菊花除虫,修剪花枝。

他喜欢自己动手,他说这是他的娱乐,不是工作。

看到文虎、文豹兄弟走进来的时候,他才放下手里的花剪。

接见属下,是他的工作。

他工作时工作,娱乐时娱乐,从不肯将两件事搞混乱。

他不会将任何事搞混乱。

文虎、文豹是两个精悍的年轻人,但面上已因艰苦的磨炼而有了皱纹,看起来比他们实际的年龄要苍老得多。

现在他们脸上都带着种疲倦之态,显然这两天来他们工作得很努力,但只要能看到老伯赞许的笑容,再辛苦些也算不了什么。

老伯在微笑,道:“你们的事已办完了?”

文虎躬身道:“是!”

老伯道:“快把经过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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