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群龙无首的士兵,赶去接下宋嵩,倒也没有马上追上来。
“大人,还要再追吗?”
“不用了,逍遥功六层,他不藏拙,现在追也没用。”
就这样,飞驰间,竟然走出了十里路,才少歇,天也将明了。
大家接连经历那样两场打斗,又马上飞驰赶路,脸色都多少有些苍白。等又换上雷鼎雷炎骑马赶路的时候,第一次这样高度连轴转的雷炎已经难掩疲色。
“大师兄,寒山寺还要多远啊。”
“还有三十里路,还要一日吧,不过你看那些人只会守在我们的必经之路,而之前的路没有必经一说,所以才会在我们临近目的地的这两天密集,但是他们就算是要拦,现在也就只有姑苏城这一处了。”
“你先上马车,去让叶归兄弟骑马好了。”
雷炎还欲再说,但刚一回头就看到,叶归像是早就知道大师兄会如此安排一样,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坐在马车的车延等着了。
飞身过来骑上马,叶归就拿出怀里的折扇,单手驾马。
“后面马车里的三个我下了五师兄给我的大剂量的麻药,到我们到了寒山寺之前肯定醒不来。我让秦阳剑也坐到马车里,所以现在马车里算上雷炎兄,看守的人是三个,你就放心吧。”
“你看到那支箭呢?”
“雷世兄,我们可是一条线上的人,难道你还想瞒我们吗?”叶归轻笑:“我想只有你那师弟一个人真的被你瞒住了吧。”
雷鼎侧目,看着叶归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壶酒,满饮一口,“我在逍遥城也是小师弟,可是有些事该懂的还是要懂得,你这个大师兄可以放手了。”
在这样护镖,抢镖的紧张的时候,雷鼎看着叶归的侧颜,迎着风,一瞬间竟然想到,他的师弟也是有一天要离开他,离开霹雳堂找到更大的天涯的。
但这样的感怀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雷鼎回神。他的唇抿成一条线:
“可他跟叶归兄弟你终归是不一样的。”
“是吗?雷世兄说的也对。”
两人,驾着马,并驾齐驱,此刻迎着晨风,叶归的笑容是明亮的,这时候的他才像是一个未及弱冠的爽朗少年。
“那不若我们就这样恭候那顺手牵羊的司空谨的大驾吧。”
话里带着内劲,传得很远。
所以这边还在话赶话得说着,到了快进城的放慢速度时候,见不远处的树杈上,倒挂着一个一身短打的青年。
青年面目俊朗,天生笑眼,看上去也不过刚刚新冠而已。
策马停步,叶归笑盈盈地对上那青年嗔怪的眼神。
“竟然劳烦我的老朋友等我,区区心里难安啊。”
“喔,劫富不济贫,偷酒色美人的司空,好久不见。”
“是啊,快收起你的扇子吧,在这儿见到你忘忧,我才是该惊讶的好吗?明明把你师傅给你的信偷偷塞给你大师兄,你居然还能在这儿,真是气煞我也了。”
饶是习惯了冷面雷鼎,听到传言中的大盗,现在近乎孩子气的和叶归的对话,心里也是有些惊诧。原来天下第二的大盗居然是这样的青少年的模样。
“你也知道我们逍遥城一向给谁的就是谁的,就算是大师兄也不太会做劫人信件之流的无聊事的。”
“哎呀呀,无聊,我也没指望他不给你,就是想着拖你几日,这样你们就不能汇合了,没有你这个惯是知道我的手法的,我偷起来也方便啊。”
“可现在是,我已经在了,那你还偷不偷啊。”
“算啦,和你交手早就没意思啦,”那短打青年跳上马来,轻飘飘地就坐进叶归身前,“咯,冷面大侠,把我的箭给我吧,只有一只呢。”
显然这是个急性子,自己让人给,居然率先伸手就拿了。
快,太快了,就在眼前,但是却什么都没看到。
“哎呀,你动作太慢了。”说完,还抬头,看向叶归,“你看我说第一次见我的人是不会识破我的手法的。”
看着他还是熟悉的样子,叶归轻笑,很有眼色的把自己怀里的扇子也给他把玩。而就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的雷鼎自然是明白了,这俩人应该是很是亲近的。
低头碰碰怀里青年的额头,“嗯,所以你是要和我一起走吗?”
“不,我是来让你和我一起走的。”毫不客气地用着叶归的折扇,敲了敲叶归的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明知你和他们在一起走,却还要下我的箭当做拜帖呢?”
“喔,原来你的箭曾几何时还能当做拜帖了,好啦,我知道是我那浪迹天涯的爹让你来接我过去的。”
“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啦,所以你身上的扇子给我,好酒也给我,我们走吧。”
“好,你坐好,我们就走。”
叶归轻笑,侧头,抱拳,“雷世兄,你看,现在我想我不能和你们一路了。虽然一开始萧瑟前辈说最好真的能护送到的时候就能想到,但是这一路还是太多差错了。我想再算上我们因师命而联合的时日,我倒也很幸未曾给你们添麻烦。”
“我想我能知道我师父要我从落雪山庄和你们一起走一趟江湖的意义。如今既已经送到,我们就此别过,从此江湖再见。”
在寒山寺门前,一江之外的地方,一城之隔,抱拳告辞。
只待二人已经从反方向走远,雷鼎一声含着内劲的话传来:
“叶归兄弟,你还有你们逍遥城,似乎有太多秘密了。”
“还好,还好,雷世兄谬赞了。”
从他用内力传过来的声音的都能轻易地知道他,叶归,现在,在笑着。
从姑苏寒山寺到祁连山医谷,向西,骑马的话不过半月的距离。
而这半月里发生了很多事,霹雳堂内部大洗牌,原本的堂主某夜里被人暗害,霹雳堂大师兄率小师弟自立门户,火耀门。之后就有江湖传言神秘孤女现世,逆转功法的秘籍流传在寒山寺。
像背后有一双手在阴暗的角落推动着。
而叶归却是驾着马,自在地喝着酒,一路上走走停停,时而在羊肠小道,时而上了宽阔的官道,和蓝天一起嚎唱,邀明月一同对饮,逍遥自在。
直到一支箭和一个青年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来人显然正是当初在寒山寺门前拦住他的那个青年,大盗司空谨,也是叶归的母亲的侍卫,无脸司空。
“我都到祁连山五日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以为你那日如此亲近心里是愿意回来的。”
“我从来都没有不愿意,只是师叔您不是说有人在等我嘛,我自然要先玩上几日才好啊,想来等我真的见到那个等我的人,怕是就没得玩了不是吗?”叶归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孩子,只是来花灯玩了一次,觉得有趣而不愿回家一般。
两人无言,相望。
此时秋风起,一人一剑,抱手立于路旁一树桩。
“好久不见,我的弟弟。”
“兄长。”
原来这把剑就是叶归的四师兄,也是叶归的亲兄长,叶归。
又是无言,对望,两人迎风而立,许久不见,一人嘴角含笑,一人还是同往常一样,冷冰冰的像一把剑,没有温度。
“父亲也在是吗?”
“是的,很高兴今日的你不用再唤我作师兄。”
“原来兄长也是介怀的,不过在逍遥城,弟弟还是唤兄长师兄比较好不是吗?而现在不是在逍遥城,在祁连山我还是可以是我自己的。”
因为逍遥城最不缺的就是情报所以自然无论在哪儿都不能掉以轻心。
“我懂你的意思,你还是在意,也罢,虽知你不愿意现在就入祁连山,但你也能猜出我们现在是危机重重,你还是随我和父亲在医谷好好修习,不然真的动荡了,我们都是众矢之的,你能自保吗?”
叶归勾唇,邪气顿生。
杀机,杀气。
但另外一边也不慢,剑出鞘,只见剑光。
一把铜骨羽扇,一把剑。
两厢争斗,一招一式,难分难解,百招已过,一时间竟没有谁落得下风。
见招拆招,胜负已见。
剑率先入鞘,铜骨羽扇也回了袖间。
“原来你已经是逍遥功七层了。”
“不过在上次护送镖物有所感悟,小有所成罢了,想来还是比不上兄长。”
叶归解下马套,放马从来时的方向离开。
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是一样的冷冰冰的。
他开口,声音清冷,毫无温度:
“若是兄长全力相迎,弟弟想来是必死无疑的。”
之后一直无话,两人遥遥对望,气氛冰冷。
或许这才是他们两个人本来的模样。
直到一个人影远远地度来。
他穿着幽蓝色的布料,细腻的光泽在反光,青年的面容,潇洒俊朗。
看清来人,相似的两道声线,不约而同:“父亲。”
来人的模样是自在从容的,连他说出的话语都是带着笑意的:
“你们两兄弟还是一样,一见面就是如此剑拔弩张的。”
“忘忧,无忧,回家了好吗?”
剑颔首,铜骨羽扇低头,两兄弟同样的回答:
“是,父亲。”
四人,两少年面庞,两青年面庞,没有骑马,没有轻功,一步一步,自在浪荡。
前方,是祁连山。
十年未回来,祁连山还是以前的样子,四季青翠满山,溪流浅浅,缓慢流淌。一切像是被凝固在一方世外桃源,一步一美景,入目皆是青葱翠绿,洗濯心境。
还是少时的小庭院,小方桌,一草一木都是从前的模样,在这方天地间自在逍遥。
“姑爷,我去做晚饭。”
一身短打的青年,无脸司空离开。
小方桌前。
三个人,一盏茶,父子对坐。
“忘忧,回家了。”
“嗯。”
“无忧,十年了。”
“嗯。”
三人似话不话,一盏茶尽,就这么静坐着,一直到吃过晚饭都没有更多的言语。
如此,便到了夜间,山里的夜总是要凉一些,叶归坐在庭前的古树上,夜风袭袭。一个,两个人影也翻上来坐在靠近叶归的枝丫上。
先开口的自然是无脸司空,“忘忧,无忧,你知道你们父亲心里苦。就留下吧,不是多久,就是这两年,好吗?”
叶归还是抱着剑,无语。
叶归淡淡开口,清冷的声线如这月色,勾人回忆:
“师叔,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我母亲了。”
“当年的事,你父亲不愿面对,他不想你们复仇是有苦衷的。”
“我够大了,我也明白,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复仇呢?”
月色下,树叶间,叶归的脸是斑驳的,看不清神色。
“你也看到了不是吗?让你和霹雳堂一起,你也看到了不是吗?你们的师伯,他已经疯魔了,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以报仇,所以在这祁连山好好地待上两年不好吗?”
不回答,叶归向下一躺,躺在枝丫上。
另一道清冷的音道回道:
“师叔,你无须多言了,这点我和弟弟一样,我们可以在医谷再修习一年,多多练功,但是最多一年,我们必须回到江湖上,我们虽然也记恨师伯连累了我母亲,但害了我父亲成现在这样的人也不配在这个世上不是吗?”
“当年的事,我们也不小了,不会不记得,逍遥城逼得我父亲用我换兄长,虽然我一直隐藏实力,但是现在我借机出来了,而现在的逍遥城早就不复当年了,里头自有人整治,而青城山,霹雳堂也是助纣为虐,现在师伯一人就能解决了,但是接下来还有很多人,那些现在还是披着德高望重的皮子的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我们知道师叔担心我们不能在现在朝廷和武林的双重觊觎之中落得好,但是我们已经决定了。”
“是的,从我从逍遥城出来,接到那个被兄长又替换过的锦囊我就决定了。”
夜凉如水,四周静谧,良久,司空叹口气:
“罢了,罢了,一年也是好的,就依你们吧。”
第十九章一年后
祁连山,医谷。
“信,是魔教的标志。”叶归喝着茶,摇着羽扇,在这难得的艳阳天,悠哉悠哉的歇息在庭院中。
看着自家那个虽说后来十年一直长在医谷,但身上那股子冷绝的气质的兄长,四师兄叶归难得也从后院来,接下那只乌黑的信鸽。
“兄长,你的信?”
“一年前,你出逍遥城的时候,我在魔教呆了两个月。”
闻言,看着那人还是就事说事,一派自然冷傲的模样,叶归突然一口茶喷出来,爆笑。
“兄长,你不是要和弟弟我说,你真的上门求亲了?”
“嗯,就算是魔教教主,又有何妨,我不过是要找一个可以陪着的人。”
叶归敛了神色,对现今的情况倒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他擦了擦嘴角:“果然大师兄对我们每个人的心思都揣摩的透彻啊,连兄长你不在逍遥城十年都不忘算计。”
“不论师父到底是几个师兄中的谁见势杀的,最后得以继承逍遥子名号的只有大师兄而已,而他又看透了我不会放过与当年的事有关的线索所以故意给我师父的信,放我下山。再给兄长一个当年的聘书,这样就算明知他是把我们引开,但我们也不是完全不乐意。”
“自然就会心甘情愿地掉入他的圈套。”
叶归对叶归的自语不置可否,他只是读完自己的信,冷冷开口:“我们出山吧,向西。”
没有多问,没有疑虑,不驾马,一个布囊,两人就出了山,向西,魔教异族的方向。
而同时,祁连山中,司空谨和叶城,下棋下到了日落。
“姑爷,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
“他们大了,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一年之约已过,我就算是父亲也是不能再留了。”
“可是,可是······”
“没事,你看那小子才出去两个月就得了萧潇的月牌,那小子当年可是连我都不给的,而那个大的,一身的冷气,不是剑却更像是一把剑,总要出鞘的。总拦着他们还以为我不想给他们的娘亲报仇呢。”
祁连山上,药草香味浓郁,那个曾经洒脱恣意的人,如今也是有些灰白的发丝了,他微微笑道,灵泉一般的声音回响在这山谷间:
“就让他们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他们总会回来的。”
就这样,另一边的叶归和兄长叶归就下了山,两人都是踏雪寻梅,左右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一个城镇,刚好赶在关城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