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将家庭地址和公交线路背了十遍,梁母才勉强同意她去机场送姐姐。虽说两个女儿确是自己亲自诞下,可大女儿放养,二女儿是圈养。梁缘十八岁的时候已经自己每天坐公交车上下学还接送妹妹了,而梁晨如今十八岁,恨不得连CY区都没有出去过,也怪CY区太大。
梁母从来没有深究过为何对两个孩子的饲养方式迥异,梁缘没有怨言,但梁晨经常抱怨管她太严,她的常规解释是:你能跟你姐比吗?
是我没法跟梁晨比——梁缘心里早有答案,妈妈对梁晨偏爱,因为梁晨是妈妈和喜欢的男人合作出品,而她,是妈妈和不喜欢的男人出品的,这就是宿怨的根源。
虽然心里有不平,甚至很多时候会嫉妒妹妹,但不管怎么说,梁晨是她唯一的手足,也是她第一个死忠崇拜者,对这个妹妹,梁缘心甘情愿地付出。
“姐,妈还是不同意我考美院,怎么办?”
“你有没有坚持去上专业课补习班?”
“一次没落过,妈一直以为我去的是数学补习班呢。”
“你就这么坚持,到最后再说。”
“怎么到最后再说,我不可能背着妈偷偷填志愿啊!”
“会有办法的,这不还有大半年吗,你奔着你的理想去就行了,记住,你是有姐姐的人!”
梁晨撒娇地抱住梁缘,狠狠亲了一口,梁缘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姐,你是不是特别恨咱妈?”
“说什么呢?”
“别蒙我,我都知道!你画画那么好,妈就是不让你考美院,偏让你学经济,所以你特狠咱妈,因为她毁灭了你的理想!”
梁缘想了想,心平气和地说:“我承认,为了这件事,我恨了咱妈很多年,但是从去年开始,越来越不恨了!”
“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了学经济的前景,确实比学艺术更有前途。”
“那你为什么还支持我呢?”
“傻丫头,学艺术需要强大的经济后盾,我没有这个条件,但是你不一样,你有我啊!”
梁晨感激地抱住梁缘:“谢谢姐姐!”
“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不许谈恋爱——是暂时不许,有什么想法,考上大学再说!”
梁晨忽然关上叽叽喳喳的小嘴,低下头,小脸还绯红,一眼让梁缘看出端倪:“怎么回事,你已经在谈了!好啊,竟然背着我偷偷谈恋爱!是哪个臭小子,老实交交代!”
梁晨看瞒不下去了,嘿嘿一笑,索性拿出手机,调出埋藏很深的一张照片,大男生,大长发,小头,长颈,喉结突出,颧骨高耸,穿着件亨利领的白T恤,上唇胡须虽然朦胧,但显然已经不是柔软的小禾苗了。梁缘脸拉下来了,一双厉目瞪着梁晨:“这人是你美术班认识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谁看不出来,一看就是一点艺术细胞没有却偏把自己往艺术家方向捯饬的人!”
“你怎么这么说他!”
“我说的不对吗?他是不是考了N年美院也考不上?文化成绩特差,专业课也过不了?我最讨厌男人留长发了!而且,我跟你说,男人学画画没出息!四亿人就出了一个徐悲鸿,你没这么好运气!赶紧断了!”
“姐!你怎么这么专制!”
“我是为你好!你们到什么地步了?”
梁晨小脸憋得通红,吭哧半天答不上来。
“亲嘴了?”
“姐你小声点!”俩人此时坐在机场大巴上。
梁缘却急得不行:“上床啦?你快回答!”
“没有!就亲嘴了,姐,我是真的喜欢他,他也是真喜欢我!”
“PUPPY LOVE我见多了,都是耽误时间浪费精力!梁晨,我警告你,赶紧断了,否则……”
“否则怎么样?”
“否则,否则你就要用你的理想去换这个所谓的爱情!”
“因为你是我姐姐,就可以这样命令我吗?”
“错了,我是不是你姐无所谓,重点是,我是你的资助人,说难听点,我就是你的金主!我有权力要求你!”
梁晨咽了口唾液,失望地看着梁缘:“姐,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被妈附体了!”
梁缘心里一哆嗦,她最恨妈妈的专制,然而却无法抗拒地传承了这个特质。沉默片刻,梁缘说:“梁晨,你记住,你想随心所欲,没问题,等你经济独立了你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马上跟这个人断掉!”
车到机场,梁缘果断拿起行李下车,梁晨在含泪默默跟着。
出发大厅,姐妹俩无话可说,梁缘看了一眼妹妹,小可怜样儿,一如多年前的自己。梁缘狠下心准备进去,又折了回来,语重心长却又不知说什么:“梁晨……生理卫生课你都学过,女人这方面很容易吃亏,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如果需要,那种东西药店超市都有的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梁晨迷惑了:“姐,你不是让我跟他断掉吗,怎么还说这些?”
“当然,必须断掉!我只是提醒你保护自己!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给你打电话。”
说完,梁缘赶紧扭头进去了,以前只把妹妹当小女孩,但是现在,开始谈论男女之事,不习惯。
得知江海启程在即,丁人人像田螺姑娘一样,等江海不在的时候,主动帮江海收拾行李。江海没有拒绝,因为收拾东西实在不是他的长项。丁人人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不准备在他这棵树上吊死,而是准备在这棵树上长久地打秋千,所以心态很轻松。她以拼拼图的态度收拾箱子,把每一样东西都安排得整整齐齐严丝合缝,一毫米空间都没有浪费。最后,将一个装着东西的塑料袋放在衣服下面,盖上盖,跪在箱子上,拉好拉链。做完这些,丁人人抬起头,看见书柜上A的画像,她对A笑了笑,说:“我不会输给你的,除非我自己放弃!”
丁田螺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正准备离开,江海和钱有用回来了。江海一身酒气,一进门就栽倒床上,呼呼大睡。丁人人赶紧去厕所拿来个脸盆放在床边,然后责怪地问钱有用:“老钱,你怎么又让他喝成这样!”
钱有用被责怪得一愣,不服:“嘿,你又不是我弟妹,凭什么这么说我!再说,他跟他们同事喝酒,我管得着吗?把他弄回来就够有爱了!”
丁人人不生气道:“你怎么就肯定我一定不是你弟媳呢?”
钱有用这才注意到丁人人收拾好的箱子以及房间,钦佩的眼神奔涌而出:“小丁,你可真是温良恭俭让!新时代大淑女一枚!”
“我只不过做我想做的事,跟江海一样!”
钱有用大摇其头:“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去新加坡吗?”
“无所谓,我等他!”
“要是等不来怎么办?”
“那我就找个替罪羊结婚喽!”丁人人调皮地眨眨眼,轻松大度,倒显得钱有用心地险恶。
钱有用坏人做到底:“小丁,哪个男人知道你把人家当替罪羊,还会跟你结婚啊?”
丁人人依然笑着:“老天爷设计了我这样的人,一定会设计一个专吃我这套的人喽!”
“既然有这样的人,你干嘛非要找江海?显然他不吃你这套!”
“这就叫爱情!钱大爷,您OUT了,现在又流行纯情派了!”
说完丁人人一转身,只余裙裾飘飘的香气。
钱有用使劲揉揉鼻子:“仙女!”此时,他尚不知道,他日后将成为仙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