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醒了吗？”谢少艾心中嘀咕，霍大哥不像是会赖床的人。
房间里穿来一声含混的人语，谢少艾没听清，再敲门，卧室里又没了生息。
谢少艾在门口转了半天，突听卧室里“咚”地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再不犹豫，推开卧室的门。
室内拉着遮光窗帘，暗暗的看不清。谢少艾向室内摸索了几步，渐渐适应了光线。
霍勋靠着床头半躺半坐，被子凌乱地缠绕在腰腹。他的手臂垂在床边，地上倒着一个玻璃杯。
霍勋微微向着门口抬头：“我想喝热水。”语气居然有点依赖和微不可见的撒娇。
谢少艾估摸着霍勋病了，立时去茶水间找电热水壶。不曾想这酒店居然没有配这个，谢少艾好不容易从冲手磨咖啡的机器里攒了一杯子开水，换了三次手才端进卧室。
生病了的霍勋话虽少，但每一句都在支使人。谢少艾按他的要求把遮光窗帘拉开，换成半透明的纱帘，去隔壁看看陈助理在不在，告诉陈助理准备退烧药。陈助理那有霍勋常用的中成药，霍勋吃了药发汗，又气息奄奄地叫谢少艾把汗湿的枕头被子撤掉，换成了少艾昨晚用过的。
谢少艾没伺候过人，有点手忙脚乱，但霍勉不知闹什么小孩脾气，说这不是陈助理的工作时间，不能麻烦小陈，所以一定要少艾在他这听差。
病人最大，谢少艾心甘情愿被支使得满屋子转。霍勋要睡觉，谢少艾就到客厅连学校的网站下载课件自习。陈助理悄悄进来看了一下，无奈地对少艾说：“辛苦你了，我也不知道霍总生病了这样不讲道理。”
谢少艾笑着摇头：“病了就成小孩了。”
小陈跟在霍总身边不过是这三五年的事，真说起来还轮不到他替霍勋向谢少艾道歉。他乖觉地换了话题，给谢少艾切了一碟他从同学婚礼教堂那边带回来的梨。
“婚礼上吃的是冷餐自助，我没觉得怎么好吃。倒是教堂的小果园里有棵大梨树，结的果子很好吃。据说夏天开了梨花，会有很多网红去拍照打卡。很多新人在室外办婚礼，就用这棵树做中心景观，在树下宣誓。”
谢少艾听得神往，一面吃梨一面看小陈手机里的婚礼照片。这时候卧室里的霍勋突然叫了一声少艾，谢少艾把手中的小银水果叉放到茶杯托上，进去看他。
霍勋一直盯着她走进来，问：“刚才在吃什么？”
“小陈哥带的梨。”谢少艾答道。见霍勋不吭声，她想莫非大哥也想吃，好声好气和他商量：“水果也算凉的食物吧，等你好了再吃？”
“梨能清热止咳。”霍勋的意思很明显。不同往日，他的眼睛湿漉漉的，让少艾想起邻居家黏人的大狗。她就这样被说服了，去外面洗了个完整的梨子，坐到霍勋的床边和他商量：“这一个太大了，恐怕你吃不下，我们一人一半吧？我这样拦腰横着切，中间会有个小星星呢。”
霍勋满意于她的让步，但忽然想起老人曾说过的讲究，分着吃梨寓意分离，又扭过脸去：“我不吃。”
谢少艾也是娇养大的，被霍勋怼得一懵。她从床边站起来，软软的床垫回弹，霍勋感受到了，转头去看她。
谢少艾咬着嘴唇，一副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生气的样子。霍勋立刻清醒，扑到床边抓住了谢少艾的手腕，语气也切换回前几日温柔大哥模式：“对不起少艾，是我不讲道理。”
这一招算是拿住了谢少艾的命门。谢少艾清晰地感知着霍勋手心热热的温度，她的委屈一下就没了，甚至有点不好意思，“没事，你不舒服嘛。”
霍勋没放手，他的拇指食指围成圈，环住她细细的腕子还有些余裕。
“少艾……”霍勋轻声唤。他突然想将前世今生和盘托出，将那些困扰他，让他在午夜惊回，让他日日煎熬的真相一五一十讲给她听。
他需要谢少艾来和他一起分担。
谢少艾却已朝外面扬声：“小陈哥，大哥好像还有点发烧，体温计呢？”
陈助理进来送体温计，扶霍勋端端正正躺回被子里。霍勋睁着酸酸的眼睛，看着谢少艾退出房间，转身关门。
霍勋并不困，心念微动，他打开手机去搜索兰德国家公园暴雪的新闻。他夜赴兰德，自然知道当时周边的情况有多恶劣，灾情中心可想而知。
然而他在网络上查找时，却很难找到相关的报道和讨论。这场雪来得蹊跷却来势汹汹，仁慈却不合常理地没有造成和它规模相符的损害，就连走时也显得异常草率，虎头蛇尾。
霍勋不由得不多想。他记不清上一世是否也有这么一遭，但他总觉得可能和自己的重生有些关联。他给东湖郁金香苑打电话，爷爷奶奶说一切都好。
老人一贯报喜不报忧，霍勋派了在国内的助理去东湖探望。助理刚刚回消息，果然说老爷子病了，这几日身体发沉，左腿隐隐作痛，左眼的眼白也泛红。
助理说老爷子自己说没事，说左眼对应长孙，发红是因为担心在外的霍勋。老爷子说不能让霍勋分心出事，所以要瞒着。
霍勋听完心里一沉。上一世霍爷爷截肢的就是左腿，算算时间，这个冬天正是溶栓产生后遗症，左脚血管堵塞的节骨眼。
霍勋再也躺不住，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去陪在爷爷身边。他冲出去叫小陈安排尽快回国，谢少艾送佛送到西，帮着他收拾行李。
商业航班没有合适的时间，小陈联系到今晚的私人飞机。距离去机场还有几个小时，谢少艾陪着他们等待，霍勋突然想起来一事，踌躇了下，对少艾说：“兰德国家公园的暴雪造成了一例死亡，死者是个单身母亲，留下个未成年的孩子。我想收养这个小孩。”
这话来的突然，但大家族常年做善事，并不稀奇。少艾点头，“这是好事。”
“只怕手续有点难办，”霍勋回忆着，“第一，我是外国人，和她的文化背景不相似。第二，这是个女孩，而且有十三四岁了，恐怕领养机构审核那里不太好办。”
谢少艾的眼神也有点警觉：“……你领养的动机？”
霍勋无奈：“想什么呢。就是觉得兰德这个事情……说不明白，冥冥之中似乎有种联系。”
谢少艾相信了霍勋的人品，开始为他考虑：“这事真不太容易。这么大年纪的女孩，理论上不会给单身男人领养的。而且霍爷爷会怎么说？我舅舅现成的例子摆在那。我外公一直不同意我舅舅办领养手续，林念哥在法律上和我舅舅还是没有关系，很尴尬的。”
霍勋想起林念那张脸，不大舒坦，冷冷跟了一句：“他才不尴尬呢。”
谢少艾不知霍大哥和林念怎么回事，但犯不上因为这个吵架，就放在一边，专心研究起领养的规则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