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真的。张三疯病了,肚子痛,连续痛了几天,张三疯一直忍着,终于忍不住了。张三疯想去医院,但发现已经痛得没有了下楼的力气。张三疯拿起电话,打开通讯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赵三是最合适的人选。电话通了,张三疯叹了口气说,师父。赵三说,说。张三疯说,师父,我病了。赵三说,滚。张三疯说,是真的。赵三说,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上周是陈漫,这周是你,我要睡觉!张三疯哭了起来,说,我肚子痛,痛了一夜。赵三说,痛了一夜?怎么才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到。张三疯揩着眼泪,忍着痛,得意地笑了起来。
赵三在外面敲门,张三疯开了门。赵三打量着张三疯的出租屋,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张三疯看在眼里,在心里说,幸亏老子连续收拾了一个星期。赵三说,走吧!能不能走,要不要背?张三疯说,还是不要背吧!你扶着我就行了。赵三说,你以为我想背你,壮得像头猪,真不用背?张三疯说,我肚子痛,你背着我,会顶着我的肚子,我怕我会更痛,你还是扶着我吧!赵三把张三疯扶下楼,打开车门,扶着她坐进去。张三疯说,摩托车呢?赵三说,在停摩托车的地方。张三疯说,这是谁的车?赵三说,反正不是我的。张三疯说,师父,谢谢你。赵三说,不要动不动就哭,你是张三疯!我还以为你马上就要死了,摩托车都不敢骑,借了别人的小车。张三疯说,又不远,摩托车也很快。赵三瞪了一眼张三疯说,我怎么知道你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万一你是躺着的呢?张三疯开心地笑了。
赵三扶着张三疯进了医院。赵三说,内科?张三疯害羞地说,不是内科。张三疯放开了赵三的手。赵三说,你能行?张三疯说,没那么痛了,你不要跟着我,在外面等我。张三疯去了妇科。
张三疯看完了大夫,出来和赵三一起去取药。赵三说,你到底什么病?张三疯说,我大姨妈来了。赵三说,痛经?张三疯说,你懂?赵三说,我又没有大姨妈,你去妇科,不让我跟着,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张三疯错愕地说,你说什么,怀孕?赵三说,你为什么就不能怀孕?张三疯说,猪,你天天看着我,我一个人,怎么怀孕?赵三说,我又没有二十四小时跟着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一个人。张三疯说,你要不要二十四小时跟着我,我让你跟。赵三说,我是你师父,我能不能关心关心你,我能不能管管你?张三疯说,能。药剂师把药递给张三疯,问道,你男朋友?张三疯停了一下,想说这是我师父,赵三说,我是她爸。张三疯一脚狠狠地踩在赵三脚上。药剂师对赵三说,赶紧让她找个男朋友吧,有了男朋友可能就好了。
张三疯说,不要脸,冒充我爸。赵三说,我说我是你爸,她居然也没说话,我真有那么老吗?张三疯没好气地说,自己回去照镜子。赵三说,我是你的师父,明白师父什么意思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张三疯说,幸亏我停了一下,没有做声,要是我说你是我男朋友,你却说你是我爸,我们今天怎么收场?赵三说,以前没有痛过?张三疯说,有时候有一点点。赵三说,以后自己注意,不行找你们主管请假。张三疯说,请假有什么用,你没听见医生说,我需要的不是假,我需要的是男人。赵三说,我只能给你假。
张三疯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走了。张三疯拉掉电闸,锁好门,走出车间。出大门的时候,张三疯看见赵三的摩托车还在车棚里停着,张三疯来到赵三的办公室,赵三的办公室是黑的,门也是关着的。张三疯转头走了几步,又回来,从窗户往赵三的办公室里面张望,看到一个小红点,亮了一下,暗下去,又亮了一下。张三疯推开门说,又一个人躲着抽烟。张三疯打开灯。赵三说,出去!张三疯说,干嘛?张三疯探头进去望了望,赵三埋着头,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张三疯说,让你少抽点烟,总是不听。张三疯走向赵三,赵三说,滚出去!张三疯说,已经下班了,你不是厂长了,我不听你的。张三疯走到办公桌后边,张三疯以为办公桌后边躲着一个人,但是没有,连办公桌底下赵三放腿的地方张三疯也看了,也没有人。张三疯好奇地说,师父,你怎么不下班,我们走吧!赵三说,你先走吧!张三疯说,你干嘛一直趴着,下班之前你还给我们开了会,半小时不到,你的脸怎么了,见不得人了?赵三哀求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先走吧,不要烦我了。张三疯把手搭在赵三肩膀上说,反正你也没走,我要坐你的车,我们一起走。赵三把手伸下去在自己脸上抹,张三疯俯下身去,歪着头往赵三脸上看,说,你怎么了?赵三抬起头来,恼怒地瞪着张三疯说,我要死了,我要被你烦死了!天呐,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一天到晚像根尾巴一样缠着老子,甩都甩不掉!赵三脸上很明显的泪痕。张三疯很震惊。面前的这个人,在张三疯心里像张五六一样,比白洋镇的观国山还要高大,比观国山上的大石头还要坚固、顽强,这样的人也会哭?张三疯惊讶地说,师父,发生什么事了,我能帮到你吗?赵三长长叹了口气道,如果你都能帮到我,我还用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吗?张三疯说,有的时候,并不一定要做什么才能帮到你,人都会遇到难处的,过不去的时候,找个人说一说,心里也许会好过一点。赵三摸出一支烟,张三疯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给他点上。赵三说,我爸爸病了,现在正在做手术。赵三说不下去,开始哽咽。张三疯握住赵三的手说,师父,你人这么好,你爸爸一定也是很好的人,他一定会好起来的。赵三握紧张三疯的手说,谢谢你。张三疯说,你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们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告诉你,让你回去。赵三说,我哥哥和我姐姐都在家里面,现在也都在医院里,我爸爸不让他们告诉我,怕我担心,我爸爸进了手术室我哥哥才给我打电话。赵三的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张三疯想起同样远在千里之外的张五六和李二秀,鼻子发酸,真想陪着赵三好好哭一场。但张三疯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哭,张三疯伸手去帮赵三擦眼泪,赵三把她的手扒开,自己抬起手臂往衣袖上擦。张三疯连忙掏出纸巾递给赵三。赵三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说,哭一下,好多了,谢谢你,张丹。张三疯说,师父,你还是不要叫我张丹吧,你只有在骂我的时候才会叫我张丹,你叫我张丹我害怕。。赵三破涕为笑道,以后该骂的时候我一样会骂。张三疯说,随便你,你爱怎样怎样!你哭够了没有,哭够了我们就走,我们去吃东西,我请你吃。赵三说,你先陪我去银行,我给我哥哥转点钱回去,他们出力,我出钱。张三疯说,没问题,我是你的狗腿子,你说干嘛就干嘛。赵三扑哧笑了。
张三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张三疯想起死去的二伯,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痛得在地上打滚。二伯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不愿意出钱给二伯治病,二伯拖了很久,最后还是死掉了。李二秀说二伯不是病死的,是喊死的,痛得不停地叫喊,叫喊声凄惨得像屠宰场里被人按住了脑袋和四条腿等待宰杀的羊,喊了几天几夜,声音都嘶哑了,越来越微弱,最后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像一盏没了油的灯,缓缓熄灭。和二伯家里的三个垃圾一个女垃圾比起来,这个男人比钻石还要金贵。虽然有点老。一刻也不能耽误,马上给大姐和二姐打电话。
张三疯给张大疯打电话。张三疯说,姐。张大疯说,稀奇,今天怎么这么客气,肯定有事求我。张三疯说,我哪回打电话找你的时候不是有事求你?还不照样叫你张大疯!我求你的时候叫你张大疯,有好事想着你的时候才会叫你姐。张大疯说,你能有什么好事?张三疯说,从小到大,我有没有骗过你?张大疯说,你那是不敢骗,你得求着我帮你对付张二疯!你说说,什么好事?张三疯说,你和你那个男人,处得怎么样,要不要换一换?张大疯说,这就是你说的好事?这是好事?张三疯说,你们又没有结婚。张大疯说,虽然没有结婚,可是也跟结了婚没什么两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别在妈那里胡说,她会杀了我的。张三疯说,只要没结婚,就可以换,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你来看看。张大疯说,你又没见过我这个,怎么就知道更好。张三疯说,一定。张大疯说,好久没有见你了,你约一下张水,看看她需不需要男人,她去我就去。张三疯说,我已经给她打电话了,她已经说了,她来。
张三疯挂了电话,赶紧给张二疯打电话。张三疯说,张水。张二疯说,你叫我什么?张三疯说,我现在是代表张青给你打电话。张二疯乐了,说,张三疯,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大姐要找我,不会自己给我打电话,让你给我打,你以为还是小时候,一有什么事求我就把大姐搬出来。张三疯说,这一次不是我求你,可能是你求我。张二疯说,什么意思,我求你?张三疯得意地说,你到了我这儿之后,再决定求不求我也不迟。张二疯说,就凭你?张三疯说,我已经不是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哭着喊着求你带我一起玩的鼻涕虫了。张二疯说,你的鼻涕干了也没几天,什么事,你先说。张三疯说,你是不是一个人?张二疯说,张三疯你有病吧,我是你亲二姐,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一条狗?张三疯说,单身狗也是狗,没文化,很可怕,我是问你是不是还是一个人,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张二疯说,没有,你要给我介绍?张三疯说,有一个人,非常优秀,我想让你和大姐都看看,如果你和大姐都看上了,只要你和我说说好话,我优先介绍给你。张二疯说,大姐不是有人了吗?张三疯说,所以说啊,大姐已经有人了都愿意过来看看,你说你过不过来吧!张二疯说,大姐去,我也去,先说好了,如果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看我不揍你。
张大疯和张二疯如约而至。张三疯到车站接上她们,去饭馆和赵三会合。张大疯说,没见过你这么做媒人的,把我们两个约过来,看一个男人,我们可是你的亲姐。张二疯说,我和老大同时出动,你把你们工厂的男的全约出来都不多。张三疯说,呀,好像是有点吃亏了!张二疯说,但愿不是我们三个人看一个男人,那可就更吃亏了。张大疯说,老二你什么意思?张二疯说,老三把那个人吹上了天,有那么好,她自己看不上?张三疯说,我还小,你们比我大,优先你们。张二疯说,张墨那个王八蛋终于结婚了,终于轮到我们了。张三疯说,大姐,你看,二姐早就等不及了,有好的,我怎么能藏起来吃独食,我得让着你们。张大疯说,张墨终于结婚了,我终于可以嫁了,我要再不嫁,人家就不要我了。张二疯说,那个混蛋这么快就把你玩腻了?张大疯说,去死!
赵三看着鱼贯而入的张家三姐妹一个比一个漂亮,明白了张三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张三疯对赵三说,这是我大姐,张青,在工厂里面当线长,这是我二姐,张水,现在也已经是班长了。张二疯说,猪,在厂长面前还提什么线长班长。赵三笑了笑。张三疯说,他是我们厂长,也是我的师父,是我们山门的老乡,名字叫赵三。张大疯说,一二三的三?张三疯说,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三,不是一二三的三。张二疯说,不懂!你懂?张三疯说,总之是很有文化的那个三,不是很随便的那个三。张三疯坐在中间,张大疯和张二疯坐在张三疯两边,张大疯悄悄对张三疯说,不错,很帅。张二疯悄悄对张三疯说,不错,看不出有那么大的年纪。赵三说,你们可以坐开一点,桌子那么大,不用坐那么挤。张大疯说,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凑在一起好说话。赵三说,水墨丹青,你是老大,你用的第四个字,叫张青,所以你五行一定是缺金,你是老二,用的是第一个字,叫张水,所以你五行一定是缺水。张大疯和张二疯同时看了赵三一眼,张大疯说,你说得没错!而且张丹没有骗我们,你果然很厉害。赵三说,你们的爸爸妈妈也很厉害,你们的爸爸会取名字,你们的妈妈也很会生,如果不巧你们有两个人五行里面缺的是一样的东西,你们的爸爸就该头痛了。张大疯说,好像是这样。张二疯说,老大老三,我们还真是上天注定的姐妹。赵三说,欢迎两位姐姐,你们是张丹的姐姐,我们又都是山门的老乡,自己人,不要客气,今天是周末,吃完了饭,让张丹带你们去玩,玩什么你们自己定,我请客。张二疯说,你们还休周末?我和大姐都是请假过来的。张三疯说,别的工厂也没有周末,我们工厂每周都有。张二疯说,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每个周末都休息的工厂。张三疯说,我们以前也没有,我师父当厂长以后才有的。张二疯说,你们厂里的工人,跳槽的一定很少。赵三说,好像是吧!张三疯说,该做事的时候认认真真做事,该玩的时候痛痛快快玩,钱也不比别人少挣,为什么要跳槽。张二疯说,老大,我想跳槽来他们工厂。张大疯说,你这个厂长不错。张三疯说,他不错的地方还多着呢!赵三说,说来听听。张三疯说,等你走了我再说。赵三说,那我走了,我过去一下,你们聊。
赵三起身去了洗手间。张二疯说,呀,好矮!张大疯说,也还好,不算特别矮。张二疯说,本来不矮,但是老三那么高,配老三就矮了。张三疯说,不用和我配,你不高,和你配刚好。张大疯说,这个人不错,老二老三,年龄大一点没有关系,老男人会疼人,你们两个商量一下,看怎么分。张三疯说,你什么意思,把自己择出去了?张大疯说,我已经有一个了,我已经把自己全给了他,他也对我不错,我看着人家更好,又换一个,一下子对不起两个人,这样的大姐,你们也要?张二疯和张三疯同时说,要。张二疯说,姐是亲的,姐夫就是亲的,你爱怎么换怎么换。张三疯说,那就定了,给二姐。张二疯说,你确定?张三疯说,本来就是给你们介绍的,要不然我真疯了,把你们俩叫过来。张二疯说,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张三疯说,说好了的,你比我大,给你。张二疯说,可是我觉得没这么简单,鸟儿还在天上飞,我们就在分肉。张大疯说,你担心什么,怕他看不上我们?张二疯说,我们三个都很漂亮,对吧!张大疯和张三疯都很自信地点点头。张二疯说,这个饭馆里面的男人看见了我们,脸皮厚的敢看我们,脸皮薄的不敢看我们,不管是脸皮厚的还是脸皮薄的,他们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都会暴露他们的想法,可是这个男人不一样,这个男人看着我们就像看三棵树或者三头猪一样光明磊落。张三疯佩服地说,二姐,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怎么办?张二疯说,不知道,我本来就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这种型号的,我拿不下!老三,肉是块好肉,有点硬,老腊肉,不好咬,你还是自己留着慢慢啃吧!
张三疯问赵三,师父,张青和张水怎么样,漂亮吧?赵三说,比你漂亮。张三疯撇了撇嘴说,我还没有长大,等我长大了,肯定比她们还漂亮。赵三说,张三疯,你是属气球的,想冒充大人的时候,吹一吹,成大人了,想冒充小孩子的时候,把气放一放,成小孩子了。张三疯说,选一个做老婆。赵三说,不好选,我能两个都要吗?张三疯伸手在赵三手臂上拧了一把。赵三往左右看了看,横了张三疯一眼。张三疯说,我们昨天商量好了,决定把老二给你做老婆,当然,如果你实在是看不上老二,老大也行,不过我要先告诉你,老大现在有男朋友。赵三摇摇头说,我不要老二。张三疯说,那就老大。赵三说,你不是说老大有男朋友吗,热乎乎的一顶绿帽子你就往我头上扣?张三疯说,那就只有我了。赵三说,你都已经打了八次胎了,你觉得我会要吗?张三疯七窍生烟,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