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枫对厨师的那些级别不是很感兴趣,令他瞠目结舌的是巨额的财富,那可是天文数字,有时候需要整个家族几代人才能赚到。转念一想,师父可是神仙,一千亿对神仙来说可能只相当于一分钱。只要师父肯传手艺,教他做出绝世美食,他再将美食发扬光大,积累巨额的财富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觉得自己年轻,一切皆有可能。
那我现在处于什么阶段?
赵枫会做几样家常小菜,比如酸辣土豆丝,鸡蛋炒番茄,豆瓣茄子,家常豆腐,还会做卤菜,自认为味道还可以,起码可以评上中级厨师。
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必须从零开始。
这也太打击人了,好歹我也跟人合伙开过餐馆,虽然还没轮到我掌勺,餐馆就转让了,切菜配菜的事情可没少干,评个帮厨也不错啊。
你那是小打小闹,而且坚持的时间也不够长,要得到相应的认证,必须从头再来。
赵枫没有再想职称的事情,看着手边的大勺,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还不会颠勺。之前炒菜都是用铲子在大锅里炒,不用颠勺也不用颠锅,这两样是作为厨师最起码的技能,就像要品尝华夏的美食,必须先学会用筷子一样。
难怪老头会先给自己一个大勺。
家里有煤气灶,因为老人节俭,舍不得用煤气,再说了,屋前屋后的柴禾多的是,一年到头也烧不完。
赵枫准备好灶具,用热水洗了几遍,擦干,再开火,放油,锅里刚刚冒出青烟的时候,敲进去一个鸡蛋,“嗞”的一声,鸡蛋开花,赶紧将中午的剩饭倒了进去,快速的翻炒,那是糯性米,蒸出的饭很黏,怎样都炒不散,还粘锅粘勺。赵枫多加了上些油,还是很黏,粘得到处都是。
老头不会是骗我的吧,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神仙,神仙送我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虽然不是什么法器,炒碗蛋炒饭应该不难吗,要不然,送我一个炒菜的大勺干吗。
赵枫一边想,一边在锅里使劲的摁,想把粘成一团的米饭打散。正手摁,反手摁,两只手交替着摁,那饭就是不散。翻了几下,加入调料,滴几滴酱油。本来,赵枫吃炒饭是不喜欢放酱油的,加入酱油,只要看到饭的颜色变得一致,就证明炒均匀了,再撒些小葱就可以进锅。可自己的饭怎么炒颜色就是不一致,有的炒糊了,有的还是白的。赵枫又使劲的按了几下,“叭”的一声,大勺的木柄断掉了。
我去,这哪里是什么仙品,简直就是劣质的赝品。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赵枫把半截勺子扔到地上,想了一下又捡起来,做个备用的也行。他把还剩下的小半截木柄从头子里敲出来,找来一截木棍,那是柞树做成的,有拇指大小,刚好可以镶进大勺的头子里。柞树的木质相当坚硬,指头般粗细的,徒手怎样都折不断。
赵枫硬着头皮把自己用大勺正式炒的第一份蛋炒饭吃完,收起了家伙,不再瞎折腾。
过完年,赵枫拖着旅行箱,背着背包,攥着仅有的一万块钱出门创业。离家的那天上午,他特意在门前种了一棵石榴,石榴花盛开在夏天,和深秋的枫叶一样,红艳艳的,预示自已的餐饮事业红红火火。
阴冷的午后下起了小雪,赵枫坐在开往省城的中巴车里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玻璃有些脏了,他直接用手擦了擦,看着风雪之中送行的人,他的眼睛渐渐的模糊起来。
“儿呀,莫光顾着喝酒,吃菜,”
父亲把最后一块猪脚夹到许枫碗里,那棕红色的猪脚肥美油亮,闻起来酱香扑鼻,尝一口肥而不腻,不是那种软软的,糯糯的,入口即化的感受,略带一点点嚼劲,让唇齿适当的活动起来,调动味蕾的积极性,这样才能更加充分的体会美食带来的满足感。
那猪脚是父亲卤制的,加了很多香料,还有冰糖,用草绳扎得紧紧的,在土灶里先用大火煮沸,再改文火炖了两个小时。知道许枫要回来,昨天就在做准备。
“爸,你身体不好,少喝点,”
父亲的手上长满冻疮,拿着酒杯的手不住的颤抖,他有脑栓,还中过风,虽然刚过花甲,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热酒伤肝,冷酒伤肺,没有酒伤心,”
父亲举起塑料酒杯要碰杯,许枫赶紧站起来,双手捧着杯子,在塑料酒杯的杯底碰了一下。
“当年,我没有支持你继续上学,让你十七岁就出去嫌钱,不会怪我吧,”
父亲呡了一口酒,干瘦的脸上写满了愧疚。
“怎么可能,这几年我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存了不少钱,前几个月投资了一家餐馆,两个月就回了本,现在一个月能挣不少钱。”
许枫将半杯白酒一饮而尽,那几年,他一个人在外地,没有学历,又没有手艺,省吃俭用的存了几万块钱,回到省城,用那笔钱投资了发小的餐馆,没想到那家伙连夜将餐馆转让,卷着钱跑了,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家里又没人,实在没有办法,自酿的苦酒自已咽。
父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许枫坐在车里,车里开着暖气,腿上还搭着一件父亲刚送给他的马夹。他擦开玻璃上的水雾,外面下着鹅毛大雪,父亲伫立在那里,油腻黑亮的头发变得苍白,臃肿。
“爸,快回去!我过年一定回家!”
许枫拉开车窗,大声的说。
“你去吧,不管做什么,只要对得起良心,我和你妈都支持。”
父亲用坚定的嗓音说着,说完这句话,换了几口气。
汽车开动,父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许枫突然感觉到腿上的马甲里有一个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瞧,是个存折,上面写着两行字,等你回家过年;密码是你的生日。
只到汽车消失在风雪中,父亲才回过神来,他拍了拍头上的雪,转身离去。他穿着厚厚的羽绒裤,脚上是一双皱巴巴的皮靴,今天特意上了鞋油。中过风之后,他的腿脚不是很灵便,行动起来一走一拖的,看起来就很吃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四A纸,看了一眼,把它揉成团扔掉了,纸团在地上翻滚,现出了五个粗体字。
“病危通知书”
父亲缓缓的走在雪地上,不时的回头张望,身后仅有一排完整的脚印也变得模糊起来。
赵枫仰起了头,过了许久,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