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妈有这个反应，沈辰也很理解。一个三门课加起来还没有一百的学生，突然有一天跑来说自己要考本科，是个人都要嗤笑。更何况，一旦进了王大妈的文综班，高考就要计入她的本科率了。像是沈辰这种分数线的学生，也没有老师愿意收。
可是就在这时，好死不死，一个坐在第一排，带着金丝眼镜的清秀男生冷冷说道：“沈辰，你别在这里耽误大家时间了。你不要读书，别人还要读书呢。没空陪着你瞎胡闹。赶紧帮王老师把地上的作业本捡起来，趁早滚蛋。”
沈辰一下子就笑了：“钱益谦，我在这里填志愿单呢，怎么就瞎胡闹了？合着教育局是你家开的？能不能考本科还要经过你批准？”
班里别人还有点怕沈辰这个不良少年，钱益谦可一点都不怕他，冷冷一笑，继续争锋相对：“语文考个位数，数学考个位数，英语只要全选C就能拿10分，你还是考个位数。高一上三门会考，全市及格率97%，你一个人挂两门。就你这个脑子还要考本科？这不是瞎胡闹是什么？我看，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填不填志愿单，而是去医院检查检查，你是不是轻度智障！”
沈辰算是明白了，这个钱益谦看自己不顺眼很久了，今天算是和自己咬上了。
钱益谦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从幼儿园开始就辅导班报名的乖乖孩，在临江二中高一年级1000多人中，成绩稳定保持在年级前50，还是高一（3）班的副班长。照理来说，这样的优等生和自己这种不良少年应该没有任何交集。
可是坏就坏在，班里人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那便是钱益谦暗恋班长韩雅亚。可是韩雅亚对他不感冒，这也就算了。偏生韩雅亚的座位就安排在自己后面，她又是一个嫉恶如仇、喜欢帮助后进生的性格，经常和自己产生交集。钱益谦看在眼里，醋罐子都打翻了，把自己视为头号情敌，务必处之而后快。
沈辰看了他一眼，上前踏了一步。在不少女生的惊呼声中，钱益谦眼中露出一丝鄙夷：“怎么，是要动手打我？把社会上学到的那套带到学校里来？好啊，来打啊，我承认，我是打不过你。不过你今天敢在这里动我一下，按照学生手册二十一条规定，你立刻退学。到时候，就算你那两个买红薯的父母到学校里磕头，都回不来！”
沈辰单手摁在了钱益谦的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放心吧，我又不是暴力犯，也不会打你。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前面说我成绩又差，不配考本科，还是一个智障。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你在最拿手的考试上，连一个智障都考不过，那你又是什么？”
钱益谦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在考试上一较高下？”
他这话一出，连带着周围一大片同学都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年纪倒数第四，要和年纪前五十比成绩？这个沈辰是急疯了吗？不过他们看沈辰面色不善，也不敢笑的太大声，只能捂着嘴巴暗暗窃笑。
坐在后排的韩雅亚再也看不下去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沈辰，钱益谦，你们两个真是够了！现在是上课！”
“这里没你的事，娘们儿。”沈辰冷冷瞪了她一眼，又看向钱益谦，“怎么样，敢不敢赌？今天下午不是正好有场英语考试么？我们打个赌，我要是分数没你高，也不要考什么本科了，我立刻带着书包自己滚出这所学校；我要是比你高十分，也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在全班面前，规规矩矩给我道个歉。如何？”
全班第三次窃窃私语起来，很多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个沈辰不仅要和钱益谦比成绩，还要超过他十分？不少人惊讶地看着沈辰，以为他发烧脑子糊涂了。也有人露出“懂了”的眼神，他们估计沈辰也不想读书了，只是找个帅气点的借口退学罢了。
背后的王大妈敲了敲桌子：“怎么，沈辰。这么在班级里撒野，是当我不在了？”
沈辰回过头，笑呵呵地看着王大妈，诌媚道：“这不是，和钱益谦同学讨论人生方向，一下子太激动了么。王老师，我想请您给我和副班长的赌注做个见证。另外，如果我真的运气好，赌赢了的话，能否考虑一下我的志愿单？”
他的变脸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只不过这次台下的同学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今天被刺激了太多次，已经有些刺激不动了。
王大妈似笑非笑，扫了沈辰一眼：“好啊。就比比好了。你要真是英语能超过钱益谦，那别说进入文综班了，以后我和徐老师打个招呼，上英语课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不来也不会记你旷课。
“不过，要是没考赢，别以为你今天说的这番话就可以赖掉。我知道你口袋里装着三根香烟，就凭这一点，报到教务处，就足够让你退学处理。”
王大妈拿着一叠志愿单，踏着满地的作业本走出教室。看着这个女人深不可测的背影，沈辰菊花一凉。学校里还是老师的主场啊，自己浸淫社会多年，什么厉害角色没遇到过，而在老师面前，竟是连几根香烟都藏不住。
……
沈辰一回座位，就感到背后那个女生又拿圆珠笔轻轻戳自己。他向后仰了仰头：“男人婆，怎么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如果我被学校劝退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寂寞？”
坐在后面的韩雅亚是真的恨铁不成钢：“沈！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嬉皮笑脸！以为王大妈是和你开玩笑的么？以你的出勤率和作业上交情况，学校早可以把你开除了。只不过办公室里的老师说看在你父母不易的份上，让你混一张高中文凭吧。而这一次，王大妈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是真的想找个机会把你踢了。”
沈辰依旧满不在乎：“我还以为多大的事，那又什么了不起的，考赢那个姓钱的不就行了。”
这一次，他感觉戳在自己背上的圆珠笔用了几分力道。韩雅亚觉得这臭男生真是个铁憨憨，不识好人心：“你想在英语上考赢钱益谦？钱益谦老妈就是大学英语教授，他在家里日常全英语对话。英语对他来说就像是第二母语一样。单说这一科，就连我都不是他对手，你拿头和他比？”
“老妈是英语教授很了不起么，全英语对话很了不起么？中国人和中国人讲英语，越讲越中文。”沈辰不以为然，“英语，从来就不是一门学科，而是一门工具，懂么。你见过哪个电工靠着研究老虎钳的原理，就能够修好电视么？”
他随即又呵呵傻笑道：“嘿嘿。不过你是真的关心我，我懂。放心吧，男人婆，虽然我平时一直气你，但是心底还是一直记得你的好的。”
背后传来了一声悠久的叹息声，看来韩雅亚是彻底放弃，认输了。
韩雅亚就这个好，不记仇。早上自己把她气成这个样，她现在仍然愿意认真为自己思考。
中午吃饭的时候，高一（3）班不少人还在悄悄议论这场实力悬殊的赌。而作为两位当事人之一的钱益谦，索性连中午饭都不吃了，捧着本红宝书在桌前背单词。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严谨的家风养成了钱益谦万事求稳的态度，就算他认为自己用脚写都能赢沈辰这个差生，仍然没有一丝松懈。
另一边，沈辰吃了饭，还不忘去篮球场上投几个篮，直到午自修开始了十分钟之后才姗姗来迟。一坐上座位，也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不过和英语没有关系，而是初中数学。他基础太差了，要想赶上高中生进度，先要从初中开始学起。
树欲静而风不止。全班安静了没一刻钟，高一（3）班敞开的大门，有个留着长发，隔壁班的女生过来敲了敲门。不少男生纷纷抬头向她看去，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接近一米的大长腿，C罩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嫩得能掐出水来的皮肤，再加上空气刘海和一件充满青春气息的校服，仿佛从漫画书上走下来的美少女一般。
少女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几眼，不少男生纷纷屏住呼吸，正襟危坐，只盼着对方的目光多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秒。未想女生最终的目光落在后三排的沈辰身上，笑的像是捡到了什么宝一般，甜甜叫了一句：“沈辰哥。”
沈辰抬头，足足看了她那张脸有三秒，才认出来，原来这就是没化浓妆的叶思思啊。
她不化妆的样子反而比化妆更好看。两人视线对视，叶思思在原地转了一圈，撒娇般道：“沈辰哥，你看我今天乖么。遵照赌约，我不仅上学到现在，之前的英语课和语文课听得可认真了，老师都表扬我呢。”
外面的阳光洒在叶思思的背上，身上，那画面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美不胜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