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到落银酒馆，克莱斯特便看到弗罗拉双手托腮，一脸苦恼地倚靠着吧台。
“怎么了？老师。”克莱斯特坐到吧台前，好奇询问。
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没看到过弗罗拉这种表情，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巴克伯爵死了，”弗罗拉低着嗓子回应。
是这件事啊。
克莱斯特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巴克伯爵与人为善，又做了不少好事，深受城内居民爱戴，但克莱斯特只是个穿越者，对巴克伯爵死掉这件事并没有太多感触。
“伯爵的葬礼仪式今天下午五点在暮色教堂举行，邀请我去参加。”弗罗拉自言自语，从劳伦之戒中取出一封黑色的信纸。
然后呢？
克莱斯特端起吧台上的清水喝了一口，不明白为什么弗罗拉会突然说这个。
“我在思考，我应该穿什么衣服？”
听到这句话，克莱斯特差点一口水喷了出去。
敢情这位魔女苦恼的是这件事情。
“而且我不想一个人去。”弗罗拉接着说，而后她微微抬头看着被呛得满脸通红的克莱斯特，眼睛一亮。
她红唇微张，用轻柔的声音开口道：
“要不，你陪老师一起去吧。”
干嘛报价葬礼还要人陪？
克莱斯特摇头拒绝，他不太喜欢葬礼上那种沉重的氛围。
“陪我去的话，你欠我的钱减免两百个金币。”
弗罗拉轻轻一笑，一句话直接抓住了克莱斯特的脉门。
“去！”克莱斯特忙不迭点头答应，随后又苦着脸说道：
“可我没有正式的服装，一套正装太贵了。”
圣都的正式服装行业被一个名叫索里尔·墨菲的商人垄断了，价格卖得极高，哪怕是最基础款也要花费三十个金币。
完完全全的暴力行业。
弗罗拉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开口道：
“现在刚过了十二点，你等我一会，服装我会给你准备。”
“好吧。”弗罗拉这么一说，克莱斯特也再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面带好奇地看着弗罗拉，开口询问道：
“老师，巴克伯爵的葬礼怎么会邀请你？”
他弄不明白，弗罗拉之前只是里内学院一名普通的教师，怎么会能被邀请参加巴克伯爵的葬礼。
“这你就别管了。”
弗罗拉伸手弹了弹克莱斯特的额头，扭动着腰肢走出吧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克莱斯特的身材，碧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水波荡漾，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想不到，小屁孩长大了一点。”
说完，她走出酒馆，慵懒的声音传来：
“你在酒馆内等一等，我马上把衣服给你拿来。”
下午五点，第一街区，暮色教堂。
克莱斯特极其不自在地坐在弗罗拉身旁，他总觉得身上的黑色正装让他十分不舒服。
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弗罗拉表情复杂，正视着前方。
教堂圣殿的最前方，有一个醒目的十字架，在十字架下方摆放着黑色的棺木，被白菊簇拥。
教堂中的人群低首，或是哽咽，或是抽泣，悲伤凝重的气氛弥漫。
站在棺木旁，身穿黑色长袍的主教朗声开口，声音庄严肃穆：
“我们失去了一位伟大的慈善家，以为伟大的伯爵。”
“巴克·亚当斯，作为我们最尊敬的伯爵大人，他现在静静躺在棺中，投入死亡之神的怀抱。”
“……”
冗长的悼词听得克莱斯特昏昏欲睡，直到他快要彻底睡着时，那名主教才将悼词念完。
“现在！”
主教的声音变得高昂，吓得克莱斯特一个激灵，险些从凳子上摔落。
“让我们为尊敬的伯爵大人唱响挽歌。”
还要唱歌？
克莱斯特一阵无奈，随着人群站了起来。
悲伤的挽歌在教堂之中唱响，克莱斯特跟着吟唱，耳边听到了一些人的低声哭泣。
生离死别，永远是人世间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神光与我同在，天空和我长眠……”
身旁的弗罗拉低吟，克莱斯特心头一跳，眼眸转动，用余光看着弗罗拉。
这是一句不属于挽歌的歌词。
只见弗罗拉脸色复杂，好像是悲伤，又好像是解脱，以及……
一丝恐惧。
什么情况？
“为什么老师会唱完全不同的歌词，还有这个表情……”
克莱斯特心中不解，最近的弗罗拉很是怪异。
好像从他被刺杀那次开始，弗罗拉表现得越来越不自然，好像是有许许多多的心事堆积在心里。
“……世间太多罪与爱，唯有死亡才可以解脱……”
弗罗拉的声音变得颤抖，碧蓝色的眼眸黯淡，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老师，你怎么了？”克莱斯特压着嗓子，关切地询问。
他从弗罗拉身上似乎看到了灰色情绪的滋生，就好像是万念俱灰的绝望。
弗罗拉没有理会他，眼泪如决堤一般，依旧在唱：
“希望凋零……”
“死亡滋养……”
这到底是什么歌！
克莱斯特一阵心惊肉跳，弗罗拉口中唱的歌完完全全不是葬礼地挽歌，反而像是在歌颂某种事物。
好像是……
死亡。
死亡！
从他加入寒鸦开始，这个词语便一直在出现，如同无形的鬼魅，缠绕在他的身上。
他总觉得，这个词语将来会给他带来致命的威胁。
克莱斯特心头狂跳，吞了口口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死亡！又是死亡！”
“曼陀罗……”
“死亡和爱的含义，老师她……”
他的太阳穴发涨，好像捕捉到了一些东西，但又一闪而过，隐没在了迷雾中。
挽歌唱完，弗罗拉擦干了泪水，嘴角上扬，自嘲一笑，轻声问道：
“克莱斯特，你有没有必须要做的事以及深爱的人？”
“或者，有没有被什么束缚？”
必须要做的事？
深爱的人？
被束缚？
克莱斯特一愣，不明白弗罗拉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是暗示她现在被什么事情或者人束缚了吗？
克莱斯特摇了摇头，看着教堂里的十字架，低声道：
“我呀，咸鱼一条，没有非做不可的事，也没有非爱不可的人，虽然活得随波逐流，但是活得自由。”
“所以我也没有什么束缚。”
有一句话他没说。
他现在还在因为系统发布的三年成为圣堂猎者任务感到焦头烂额。
这应该算是非做不可的事了。
“自由……”弗罗拉喃喃低语，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
克莱斯特看了弗罗拉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