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地下二十六层的病房里，房间里黑漆漆的。
那张雪白的病床上，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
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
李三站在雪白的病房里，他赤裸的身体看上去异常健壮。他的手离开灯控开关，走向病床。他看见秦晓留下的那套衣服，是浅蓝色的。是他喜欢的颜色。
就像天空经过处理过的颜色，看起来很舒服。
他僵硬的身体，仿佛有些不听话。费了半天劲才把衣服穿好。李三望了望雪白的房间，迷茫地回想着。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他难道死了吗？
不像是。这身体仿佛是另一个人的。有一点不习惯。
李三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推开门踉踉跄跄走出去。刚没走出几步，脚下一滑，摔了一跤。他爬起来，一只手扶着白色的墙壁。
他看见左边有一个门上，写着男生卫生间。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走进去。随着一阵哗哗的响声，他迎来自己的第一次小解。
卫生间出口，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刚进去时，他没留意去瞧。
他走进那面巨大的镜子，看见镜中出现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看，卫生间里除他本人外，根本没有别人。
犹豫了一下，李三朝镜子凑近那张脸。这张脸五官轮廓清晰，生得十分清秀。而这个身体看上去，比他自己的还要高还要壮。
他感觉头顶隐隐作痛。在镜子的反光下，他看见头上被黑线缝起来，而且针脚很大。就像一个撇脚的家庭妇女，不会针线活，而在破掉的衣服上瞎缝一通。看上去好像缝了很多针。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声音说：“找到了没有？”
另一个声音回答：“四处找遍了，没看见人影。”
第一个声音又说：“再找找，他不可能这么快，从地下二十六层逃走。”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一群人七嘴八舌叫道：“江教授。”
江海气急败坏地叉着腰，累的喘不过气来。
“你们，通通给我去找。如果找不到，就不要来见我。”江海大声吼道，他用一只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那群人应了一声，冲冲离去。
有几个朝卫生间走去。
一个戴黑帽子的道：“去里面看看。”
另一个白帽子道：“他不至于傻到躲在卫生间里吧。”
黑帽子怒喝道：“让你去你就去。你他妈哪来这么多废话。”
白帽子说了声是，推开卫生间的门。他轻手轻脚走进去，手里握着一根警棍。他在里面看了一圈，走了出去。
白帽子道：“里面没人。”
黑帽子骂了句他妈的，跟着白帽子走了。
没走多远，白帽子突然停下脚步。他用手指了指卫生间里面：“你听，好像有响动。”
两人互相看了眼，握紧手中的警棍朝卫生间跑去。
黑帽子一脚踢开卫生间的门，他看见李三站在镜子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他冲白帽子喊：“快去告诉其他人，他在这儿。”
李三回过头，看见一个讨厌的家伙，在一旁唧唧歪歪。像极了一只讨厌的小鸟。至于那个黑帽子说的是什么，他根本没有听明白。他的听力还很迟钝，可能是久睡的缘故。
李三跳过去，一脚踢在黑帽子裆部。
黑帽子跪在地上，捂着下档嗷嗷直叫唤。
白帽子听见黑帽子的哀叫声，跑没多远折了回来。他挥着手中的警棍，像李三的头部砸去。李三脖子一歪，警棍刚好砸在他左肩膀上。李三退了几步，一手捂住自己的左肩。
“你们是谁？”李三问道。
白帽子恶狠狠道：“你管我们是谁。”
黑帽子捂着裆部站起来，朝白帽子喊道：“快弄死他。”
黑帽子挥舞着警棍，气势汹汹向李三冲去。
李三跳起来一脚，刚好踢在黑帽子鼻子上。黑帽子用手一摸，看见红色的鲜血，立即怒吼起来。白帽子也冲过来。一左一右向李三进攻。李三闪向一边，脚步往后面一挪。来到白帽子背后，两手一用力，咔嚓一声。白帽子应声倒地，脖子被硬生生扭断。
黑帽子看见白帽子倒地，更加愤怒扑向李三。李三捡起地上的警棍，
“咚，”黑帽子的警棍砸在李三的警棍上。
李三顺势一脚，黑帽子连退几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三探身上前，拳头用力打在黑帽子脸上。就像被打烂的西瓜一样，黑帽子嘴歪向一边，一口鲜血喷出来。随口吐出两颗带血的门牙。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李三理了理衣襟，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从卫生间走了出去。
其余的人闻到卫生间有打斗声，都纷纷向卫生间涌去。李三只好重新退回病房。
卫生间传来愤怒的吼叫声。
江海像只咆哮的野兽：“两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人，该怎么说你们好。垃圾，饭桶，废物。”
江海指着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子道：“启风，就算翻遍整个地下，都要找到他。不能让他溜出去。”
叫启风的男子说了声是，带着其他人走了。
李三靠在病房的门上，深深吸了口气。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躺在病房里的床上，头上为什么缝了那么多针。
头仿佛像要炸了一样，疼得他只好用两手抱住头。
这个身体不属于他，那么他现在是谁？他不是住在花城吗？花城里有江淮，有张馨和柳倩，有皮皮。可是那一切怎么变得那么遥远。
他必须要找到答案。
李三忍着痛，推开病房的门走出去，江海带着一群人向他走来。那群人将李三团团围住。江海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向他。
江海仔细打量着李三，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三看着江海，心底升起莫名的愤怒。
江海走到李三面前道：“恢复得不错。”
李三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江海故意迈着关子：“你是想先知道你是谁，还是你身在哪里？”
李三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随便，都行。”
江海道：“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这里是我的私人实验室。位于地下二十六层处。也就是说相当于地面上，二十六层楼那么高。”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李三问。
“怎么来到这里的？”江海略作沉思状：“我曾经是科学院的一名教授。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不，准确的来说，我把你的大脑带到这儿。让你开始了新的生命。”
“胡说八道，”李三瞪大眼睛看着江海：“我就是那缸中之脑？”
江海点点头：“还不算太笨。”
李三道：“你为什么要唤醒我，把我置于另一个人的身体中？”
江海道：“你不觉得，这是人类科学的一大进步吗?一颗健全的人脑，一个健康的身体，不应该匹配在一起吗？”
李三道：“你用电脑连着我的大脑，让我误认为那就是真实的世界？”
江海授道：“那又怎么样，如果不给电脑设置指令。你以为你的脑会活到今天吗？”江教授跺了下脚，“早就像枯萎的花朵，凋谢在某个黑暗的夜里了。”
江海接着道：“你是第一颗人类移植存活的脑，这是人类科学的一大进步。”
李三看着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心生厌恶。这难道就是宇宙之外的那个声音？
他的脑被这个胡子拉渣的老头子，浸泡在那个玻璃容器里数十年。而这十年来，他居然感觉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李三对江海道：“我要出去。”
江海摇摇头：“现在不行。”
李三怒视着江海：“为什么不行？”
江海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是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所以你得听我的？”
李三怒道：“去你妈的狗屁逻辑。”
李三想冲出去，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江海退了出去，站在一旁，嘴里叼着烟斗。像在看别人的热闹。
那群人恶狠狠瞪着李三，手里的警棍握得紧紧的。李三向前飞身一跃，一脚踢在一个家伙的腿上，拳头击向另一个人的脖子。只听见两声惨叫，人早已经倒在地上。李三连续提起右腿，啪啪一阵扫射。四五个人应声倒地。
江海叼着烟斗上前，还一边拍着手：“身手不错，一个特种兵的身体。就应该是这样的。”
李三冲到江海面前，用手卡住他的脖子：“快放我出去。”
江海快要喘不过气来，手里的烟斗掉在地上。“你逃不出去的。”
那群人迅速形成一个包围圈，不断将包围圈缩小。
李三力气又上了一分，他喊道：“别过来，再靠近，我就让他死在这儿。”
那群人停止动作，凶神恶煞地看着李三。
李三吼道：“都闪向一边，让出路来。”
江海直翻白眼，看样子快要断气了。他着急地摆摆手，让那群人退回去。
李三的手臂在江海脖子上松了一点，他低声喝道：“快带我去出口。”
江海急忙用手指右边的通道，穿过通道，来到电梯前。李三要挟着江海进了电梯，李三按了下第二十六层。他突然松开江海，把江海一脚踢了出去。
江海猛烈地拍着电梯透明的玻璃门，电梯缓缓升向地面。
留下江海独自在那里捶胸顿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