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人马已经点齐。”卫离也忍不住朝睡榻上看了一眼。
云渊转过身来，恢复了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冷地瞥了瞥卫离，卫离立刻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前面，再也不敢稍稍放肆。
“出发！”云渊一声令下，却像是怕吵醒身后昏睡的人，明显压低了声音。
卫离自然感觉到了，但立刻便要进行的军事行动事关重大，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忍住笑走了出去。
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趁夜潜渡离江，烧毁对岸南楚士兵的粮草。
在云渊把计繁捡回来之前，他已经考虑这件事考虑了很久，但是因为离江江面宽阔，小舟难以渡过，加上前些日子天气不好，平常日子在离江上行船尚有覆没之虞，他不肯冒险。
但是他那天经过驻魂渊下时，却发现只要沿着那条小路一直走，便可绕过寒潭，而寒潭的尽头，就是离江江面的极窄处，而河对岸是南楚境内的沼泽之地，根本没有人居住。
但是驻魂渊离驻营地不近，因此他们不到黄昏就出发了。
南楚这些年实在嚣张得很，他们不但与卫国结盟意图攻破以驻魂渊和离江为屏障的西蜀之地，还派水师逆江而上不时侵扰，如此大的胃口令负责边防的云渊十分恼火，加上二哥云潞不幸溺亡，他实在要给南楚人一个教训。
云渊的这把火最终烧了起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带着轻骑一百人，深入驻魂渊，绕道来到离江水面狭窄处趁夜渡江，并在沼泽地中行进十数里，抵达了南楚军队的后方。
南楚军队的粮草被点着，浓烟窜入天际，正像取得胜利的信号，计繁在昏昏沉沉中听到营帐外的呼喝之声，有些不明所以。
她又是个十分爱热闹的人，自然忍不住好奇想要跑到帐外去看看究竟有什么好玩的事，但是她只试了试就放弃了，根本连坐都坐不起来。
但是她又不想继续再睡，因为一睡着就会做梦，梦到驻魂渊上被人推下去的那一幕，她能够感觉到真切的疼痛，但是却始终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此时长夜过半，云渊带着人从原路折返，竟然没有遇到任何敌人，这倒不是因为南楚军队大意，而是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人想过还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袭击他们的大本营。
天色微明时，云渊回到了帅帐。
看到云渊灰头土脸的样子，计繁实在忍不住“咯咯”地笑了两声，这笑声同时吸引了包括云渊在内的五个人的注意，另外四个是一同进来的云卫军四大副将，其中当然包括了卫离。
“站着干什么？还不回去歇着？”云渊略显疲惫的声音并没有呵斥之意。
卫离心中偷笑，脸上却十分严肃，答了声“是”，又朝另外三人使了个颜色。
“云帅这是怎么了？他不是要和我们讨论怎么乘胜追击的吗？”其中一个人走出帐外老远才开口，他是云卫军四大副将之一，也是当朝右丞相陆勰的少子陆昭。
“别乱说话！”卫离一本正经地阻止他，却接着说了一句更加放肆的话，“依我看，云帅这是动心了呀！”
四人高声大笑着走开了，却没有想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实在不小，这话传入了站在帐门口的云渊耳中。
这怎么可能？云渊下意识地否定了卫离的猜测，他又看向计繁，这女子倘若真的是细作，恐怕将会是他遇到的最难以对付的人。
想到此处，他轻蔑地笑了笑，缓缓走近计繁身边，不管这人是谁，他绝对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落在他手中就不要指望有好下场。
“你去做什么了？”睡了好几觉，计繁的精神比前两天要好多了。
云渊竟然觉得有些轻松，但是他将其归结为终于摆平了一件事，“烧了你们的粮草。”能够给他带来快感的事，现在剩下的只有这些了，他仍然十分谨慎地留意计繁的表情。
计繁听了他的话根本无动于衷，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可惜的意思，反而又“咯咯”地笑了两声，“你说错啦，那不是我们的粮草……”她皱着眉头歇了片刻才继续道，“是他们的！”
语气虽然轻快，却仍然虚弱得很。
我们？云渊听到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觉得有点异样，“你不怕我杀了你？”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哎，师父常常说我笨，现在知道有比我更笨的人啦！”计繁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这样可以减轻一点身体上的痛楚，“你若果真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也不用花力气把我弄到这里来是不是？若怀疑我是南楚的细作想要盘问我，那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也不会轻易地杀了我对不对？所以，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你……哼，巧舌如簧，倒的确是南楚人一贯的做派。”
计繁并不解释，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云渊坐到她床榻前等着，“何人派你来的？有何目的？如实说来，我可以放你回去。”
“啊……回去？”计繁嘟哝了一句，想翻个身，却失败了，回去哪里呢？计繁自己都不知道。
云渊冷笑一声，凑到她的脸前，本来想再说两句话吓唬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谁知这人却闭上了眼睛根本不看他。
她的呼吸均匀而缓慢，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睛上，脸色虽然苍白，却十分平静，似乎躺在这地方非常舒服惬意似的。
云渊心神一荡，差一点就吻了上去，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立刻起身朝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怎么了？他绝不可能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起这样的心思，更何况这人还狡黠无比。
他恨恨地走到一边取出剑来，在他替二哥报仇之前，在清城的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他绝不允许任何无关的人与事来扰乱自己的心思，谁都不行。
“云帅，清城传来密报……”一个士兵走进来，话没说完便被云渊打断了，“出去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