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治的确是被冤枉的，但罪证确凿。
云渊忍不住想到也许当时云澈与禁军统领叶虚鸿的书信也是伪造，可他在覃公训身上感觉到的浩然正气，又表明了这个人绝不会行此不忠不义之事。
“大哥，你为何要这么做？”
云渊很少对云澈以这种语气说话，但他是真的觉得受到了愚弄。
云澈皱了皱眉头，又淡淡地笑了，“你问我为何要这么做？四弟，你可真是傻得厉害。”
“大哥果真觉得我傻？你……你是真的要谋反，是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事到如今，这些还重要么？”
云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绝望，其实云澈并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云澈无论怎么回答都无法改变云渊心中已经认定的事实。
正如云澈所说，事到如今，其实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云渊转身想逃。
“四弟，那个被你带回清城的女子计繁，她必须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云澈嘴角淡淡的一丝笑意消失了，他的话出乎意料地冷，云渊背对着云澈，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他突然意识到此刻便逃出去实在太过软弱，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至少到现在为止，云渊从来没有逃过。
这一次他当然也不能逃，他这一逃，恐怕就会一败涂地，而这次他不想败。
“大哥以为，云渊是真的傻？”
云渊的语气也变得冰冷，两道目光像是利剑一般直指云澈的眉梢。
云澈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大哥早知道繁儿会与陆相为难？哼，如此看来，我也棒了大哥的忙。”
“哦？”
云治表现得很好奇，他实在是想听听云渊接下来怎么说。
“陆勰虽然被罢黜，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朝中势力还在，你在他失意之时趁势拉拢，再许诺必定为他报仇，他肯不为大哥驱驰？能够封锁离江之畔的三州消息的，恐怕也只有陆勰。”
云澈听了他这番话，似乎颇觉得惊讶，看向云渊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意。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安州刺史陈策纵有天大的胆子，若无人在背后撑腰，只怕也不敢贸然行事，但苏侯已死，他在朝堂上根本无依无靠，可我却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王妃嫂嫂，苏侯对陈策有知遇之恩，恩人虽与世长辞，但我所认识的陈策，却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因此王妃嫂嫂相求，他焉有不从之理？更何况……”
云渊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觉察到一阵寒意自身后传来。
“先退下。”云澈挥了挥手，“更何况什么？”
云渊并不回头看，只接着道：“更何况苏侯旧部皆以为大哥与苏侯谋反逆案皆由三哥一手策划，这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段正合适，我猜陈策并不清楚证据的真伪。”
云澈听见自己的计策被人拆穿，却并不生气，反倒十分欣赏地看着云渊叹了一口气，“倘若你也与大哥我来争储，恐怕另有一些麻烦。”
云渊苦笑着不住摇头，“只是我想不明白，大哥已是太子，父皇百年之后这天下终归是你的，你为什么还要谋反？”
“你死了之后，会知道原因的。”云澈淡淡地敷衍了一句。
当然，云渊知道这句话并不是敷衍，因为他听到身后有拔剑出鞘的声音，云澈究竟有多大把握，才敢在息王府明目张胆地杀了他？
身后的剑气渐渐逼近了，云渊却还是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冲云澈冷冷地笑了笑，右手中紧握着的剑突然出鞘，剑光闪动间，急速朝云澈飞去。
云澈身为太子，文治武功皆有造诣，见兵刃飞到面前，便朝后划开三尺，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冷冷道：“不许动。”
云渊不知何时手中已握住了剑，正好抵住了云澈的脖子，他这句话是对面前一群手持长剑的黑衣武士说的。
云澈从来没有和云渊交过手，他当然想不到云渊的身手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呀，原来你从前是让着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计繁却不知何时已经跃入了院墙。
云渊凄然地笑了笑，“就算不让，也不是你的敌手。”
他心中也疑惑计繁为何会来这里，难道是知道了自己要与云澈对质，害怕自己出事？
但计繁却并不知道云渊就在，只是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她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另一个人，张柬。
她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温姐姐说倾寒姐姐仍在承影阁，可她明明瞧见端木倾寒曾在清城出现过，那承影阁中的人是谁？
奇怪得很。
“他们要杀你么？”计繁轻声一笑，转到云澈身前，“无缘无故的就要杀人，可是会遭到报应的，你看陆勰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嘛。”
云澈突然道：“张柬何在？”
张柬？计繁偷偷一笑，不是端木影岱嘛！让他过来也好，正好搅局。
端木影岱慢悠悠地自计繁身后出现了，“殿下有何吩咐？”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连云渊都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他这是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人对旁人的态度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分别，这位端木影岱，对旁人的态度与对计繁的态度实在迥异，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他都领教过了。
“杀了他们。”
端木影岱道：“他们是谁？”
“云渊和计繁。”
端木影岱缓缓摇头，“我绝不会让计繁有什么三长两短，而这位襄王殿下……倘若出了什么意外，那计繁也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息王殿下，还是放他们走。”
“大哥想要杀我，只是今日么？”
云渊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云澈虽然被云渊用剑架着脖子，却丝毫不害怕，只淡淡地道：“四弟，你今日若不来问我，我又怎会杀你？”
“全都把剑放下！”云渊握紧了剑。
挡在云渊面前的黑衣武士却不为所动，反而一步步逼将上来。
“四弟，你绝不会杀我。”
云渊沉声道：“我的确不会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