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杀你呢？”计繁眨巴着眼睛看着云渊，“除非是我自己先死了……可如果我先死了，也杀不了你了呀，放心放心！”
计繁虽然说得轻松，但她实在害怕承影阁真来找他的麻烦，端木倾寒虽然是为了别的目的而要杀他，但自己放跑了她，至少这次她不会再回来为难云渊，可下一次呢？
更何况除了看上去已经背叛师门的端木倾寒，承影阁的人恐怕不久便会找上门来。
没关系，至少她们会先来找我。
计繁轻轻笑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话非常有道理，毕竟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也管不了身后的事，而如果自己仍然活着……难道要与她们作对？
“瞎说！”云渊嗔怪她口不择言，心中有了计较，便不想再谈论此事，“早就听六弟说起，你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的琴技竟能胜过书洛姑娘，果真如此，六弟找上门来，你可要好好准备。”
云渊告辞离开，计繁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失神，她突然有点后悔，虽然连究竟在后悔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日上午，云渊仍躺在床上看书，卫离进门告诉他有人来访。
云渊隔着书卷，连看都没看一眼便道：“我早有交代，伤势转重，闭门谢客，不论是谁，叫他过几日再来吧。”
“难道连我也要过几日再来？”
云渊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云渊一惊之下便要起身，内侍成尚早已迎上前来拦住了他，“云帅重伤，陛下吩咐不必起身了。”
云绪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地方，他站在门口便感觉到了云帅府的寒酸，走进府中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他从云渊的脸上看到了当年庄妃的影子。
虽然征战沙场，栉风沐雨，但庄妃的妩媚还是在云渊坚毅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他一贯没有表情的面上总带着几分清秀之气，这种气度中和了军人的粗犷，让云渊既不失豪气又显得十分温和。
虽然见过他的人都对他有一个冷冰冰的印象，但冷冰冰的感觉非止一种，而云渊给人的感觉通常并不坏。
云绪觉得自己竟然是第一次仔细地端详这个已经年方十九岁的儿子。
“李凌梓说你的剑伤幸亏偏了几寸，才不致命，本来要让洵儿去查，可他总不省事。”
“父皇，此事不必查也能猜到是何人所为。”
“哦？那你说说看。”
云渊这才放下书卷，“南楚不久前新败，恐怕有复仇之心，而卫国朝局不稳，不会答应与他们联合伐蜀。”
他捂着伤处皱了皱眉才继续道，“儿臣出使卫国之事，早已为人所知，倘若杀了我嫁祸于卫国，那我们与卫国还未和谈便已结了仇，和谈必定不会成功，父皇兴兵伐卫固然在情理之中，然则南楚与卫国再度结盟恐怕也水到渠成了。”
云绪听了这番分析，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云渊只在心中冷冷一笑，倘若不将南楚扯进来，父皇你大概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他想到这些竟觉得很累，便将眼睛闭了一闭。
云绪盯着他清瘦而苍白的脸，心中突地一痛，庄妃在临死前别无所求，只求我能善待他，而我竟一转身就抛诸脑后？
“依你之见，这出使卫国之事，看来是凶险异常了？”
云渊挣开眼睛，明知故问，却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此事便作罢。”
“父皇，儿臣有一事……”云渊迟疑之下见云绪的神色像是鼓励他说下去，他才接着道，“关于六弟。父皇，陆昊之死，实是六弟无心之失，父皇派陆晔代儿臣出使，陆相只怕要担心自己有何失错才见弃于父皇……”
“我知道了。”云绪摆摆手，想到陆勰，云绪就会想到尘香殿中的茹妃，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只觉得厌恶，实在不想听云渊多说，“你从来不为自己考虑，这样不好。”
云洵终于从刑部大牢被放了出来，以示惩戒，废去他的亲王之位，改封为郡王，清城县县令虽然还继续做着，但是俸禄减半。
这惩罚措施对于云洵来说简直无关痛痒，因此回府舒舒服服地躺了几个时辰之后，就趁着黄昏屁颠屁颠地跑到墟泠酒坊去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失约了，虽然失约，之前的打赌却不能不算数，他于是想要和计繁重新定一个日子，计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让云洵觉得似乎有点理亏，但是没办法，又不是他想去刑部大牢的。
让人最意想不到的，是在取消出使卫国的计划和惩罚完云洵之后，云绪像是突然记起了云渊此前在打退南楚进攻的战争中的功绩一般，竟轻轻巧巧地封了他亲王之位，封号为“襄”，并赐予他一座襄王府邸。
“咦，受了这么大的封赏，居然如此不高兴？”计繁这次大大方方地跑到云帅府去道喜，却见到云渊正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在饮酒。
“树大招风，我的确不喜欢。”对于云绪突然的恩赐，云渊非但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十分苦恼。
他远离朝堂已久，并不喜欢朝中拉帮结派，而今太子被废，储君未定，自己却无缘无故受此等君恩，那些观望朝堂风向的人恐怕不久便要找上门来。
实际上，对于那些骑墙的朝臣们而言，他们也的确十分后悔，后悔在云渊重伤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探望拉拢，现在如果再去，就太过招摇了。
因此他们只好忍着。
但是大家都在纷纷议论了，以为这位新近得了恩宠的襄王殿下是不是从此就获得了陛下的青眼。
“你心情既然这么坏，不如出去走走？”
“可以。”其实云渊明白，是计繁自己耐不住寂寞要出去浪。
计繁蹦蹦跳跳地将他带出了府门，“我早上让若竹姑娘陪我去清江上逛一圈，她不肯，我只好来找你，你要是不……”
“……”
“就算不想去也晚啦！”
计繁没有等云渊的话说出口，就狡黠地笑了笑，拉着他往城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