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再一次刺下的匕首，明婉心知以自己目前的状况定然是躲不开的，于是想都没想的干脆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徒手握住了那把只差几公分便刺进自己心口的匕首。只见那刺眼的殷红便顺着匕首一滴滴的溅落在她的胸前，不一会儿便将她身上那件杏黄色的衣裳染成了血红一片。尽管如此她仍是没有松手，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废了一双手总比没了命要好。
冯子濯似是也被她这一举动给惊到了，等到回过神来时手中的力道不由又加重了一些。眼瞅着匕首就要没入女子的心口，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似魔障的诡异笑容。
就在明婉哀叹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万分不甘心的死盯着头顶上那张疯狂的容颜时，突然一抹身影从眼前掠过，然后便见冯子濯整个人飞了出去，最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危急关头赶到的姬珩见冯子濯被自己一脚揣在了胸口当场昏了过去，冷冷的收回了视线，半蹲下身子着急的看向躺在地上的人，试着唤了一声，“明姑娘，你怎么样了？”
待看清来人是谁后明婉低低的道了声姬二公子，然后头一歪便也跟着昏了过去。
“明姑娘，明姑娘……”
匆匆寻来的三个人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纷纷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只见当先那人步伐尤显仓促，还不及走到跟前便开后迫不及待的询问道：“阿珩，明婉怎么样了？”
姬珩抬头望去，回了句，“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刚才他已经匆匆看过来，明婉的右臂和双手上都受了伤，尤其是手掌的伤势更为严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这匕首再深个几分，只怕是这双用来酿酒的双手就要废了。
楚温瑜顺着姬珩这番话看向双眼紧阖，面色苍白的静静的躺在那里的女子，眼中浮现出浓浓的痛楚和自责。
“阿珩，她有我照顾就行了，你去处理其他的事情吧。”
姬珩微微的颔了颔首，将人交给了他。
不远处，跟随楚温瑜一道寻来的那名相貌敦厚老实的男子摇了摇已经失去意识的冯子濯，连连唤了好几声。
“师弟，师弟，你醒醒。”
望着姬珩朝着冯子濯师兄弟二人走去，楚温瑜垂首自怀中取出了一细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两粒红色的药丸喂进了明婉的嘴里。随后又将自己的里衣撕下几条，细心的将明婉受伤的右臂和双掌简单的包扎了一番，暂时的止住了血。但为了防止伤口感染，这些自然远远不够，还需得将人带回去将伤口好好的清洗一下。
“我先带她回别院处理伤口，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话间楚温瑜动作轻柔的抱起明婉，见姬珩同自己微微的颔了颔首后招呼了一声站在旁边的伙计同自己一道离开。
这厢在楚温瑜带着明婉离开后冯子濯的同门师兄，也就是陶和安，从地上扶起已经昏迷过去的冯子濯，然后抬头看向站在相隔几步距离的位置的姬二公子，言辞恳切道：“二公子，可否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师弟，打小师弟他就特别的心善，连小猫小狗的都不忍伤害，此番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想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此番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万万都想不到这么一个纯良温厚的小师弟竟然能够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高抬贵手？
求放过？
姬珩听了冷冷的勾了勾唇，神色漠然的看着说这番的陶和安，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温度。
“本公子该说你没脑子呢，还是盲目愚钝，你替你师弟冯子濯求情，那你又可曾想过那些命丧于他手中的无辜者的性命，可曾考虑过那些女子的家人在痛失至亲时会有怎样的悲痛？天子犯法尚且于庶民同罪，冯子濯他既然犯下这一桩桩的血案，那么势必是要给那些枉死之人和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的。”
陶和安被这连番质问问的哑口无言，过了好长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幽幽喃喃道：“那便由我替他赎罪吧，我愿意替师弟背下所有的罪责。”
一直以来师父对师弟都给予了很大的厚望，一心盼着他将来能够传承他老人家的衣钵将回春堂发扬光大。若是让师傅知道自己最得意、最引以为自豪的弟子竟然是个杀人恶魔，试问如何能承受得了。可是自己就不同了，在师父眼中自己处处都不如师弟，如此一来若是能够保全师弟，那也算是报了这十年来师父的养育之恩。
“荒谬。”姬珩冷声怒斥道，“这罪是他犯下的，同你有何干系，你自认为替他承担一切罪责便是为了他好？简直就是愚不可及，如此一来不过是让他的手上又多添了一条无辜的性命罢了。”
退一步说，就算是法度容得了他代罪，事情也不一定会如他所期盼。冯子濯为了菁梦早就已经泯灭了人性，只要菁梦的病一日不见好，冯子濯就不可能会停下手中的杀戮。
“难道真的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麽？”
“万事万物，因果轮回，早在冯子濯动了杀心的那刻结局就已经注定，本公子言尽于此，劝你还是不要再生无谓的念头。”
翌日，翼州知府衙门，只见里里外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众人一个个的探着脑袋朝着里面张望。
“冯子濯，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大堂之上，冯子濯一身囚衣跪在地上回道，头低垂着，叫人看不清此刻他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身为医者，本该悬壶济世，可是你却残害那么多的无辜性命，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有同谋？”
当被问到这个时，冯子濯身形明显一颤，但是声音却依旧是一片平静。
“没什么原因，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人罢了，那些炽热的鲜血和惨叫声让我觉得莫名的兴奋。”
伴随着这番话落下，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喧哗。
“畜牲。”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大人，草民的女儿死的冤枉啊，还望大人替小女主持公道。”
……
喧哗声此起彼伏，不知道是谁高呼了一声“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但见众人纷纷跟着附和。
“杀了他。”
“杀了他。”
……
翼州知府被堂下的喧哗声吵得是一个头两个大，那双浓且黑的剑眉紧蹙，举起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案桌上沉声喝道：“肃静，肃静，都给本官肃静。”
话落场内的秩序这才稍稍的安静了下去，唐元青再度将视线转向跪在堂上的人，“冯子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草民无话可说。”
说话间冯子濯缓缓阖上双眼，心道如此便好，最后的最后能够护得梦儿安虞，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好，本官宣判，冯子濯泯灭人性，残害无辜，择三日……”
“大人，且慢！”
就在唐元青即将判定完之际突然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由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披斗篷披风的女子拨开人群快步走来，最后在堂前跪下。
“咦，这不是千娇阁的那位菁梦姑娘麽。”
“是啊，她怎么来了？”
“不是说她近来身子不适，一直静心休养不接客麽？”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菁梦缓缓的抛下了一句震惊所有人的话。
“大人，小女子是来投案自首的。”
话落，场内又是一阵喧哗。
唐元青困惑的看向大堂之上突然冒出来的女子，问道：“你又是何人？”
“回大人的话，小女子乃是千娇阁的伶人，此番擅闯公堂乃是因为良心难安，故而前来认罪。其实近日来翼州的那些命案皆是小女子所为，小女子才是幕后主谋，小女子知道冯小大夫思慕于自己，于是便利用这点指使他为自己办事。”
“大人，不是这样的，人都是我杀的，同她没有任何的干系，草民愿意一人做事一人，还请大人赶紧判刑。”冯子濯神色焦急道。
只见唐元青再度蹙了蹙眉，沉声道：“你二人所言明显有出入，叫本官如何信服，不如且先听她把话说完，事实真假，之后本官心中自有定断，你继续说。”
菁梦缓缓的点了点头，娓娓道来。
“约莫一个月前小女子突感不适，于是便让人请了冯小大夫替我诊治，可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是以小女子便没太过在意，只道是身体有些劳累。不曾想不久之后的某个清晨小女子醒来时却赫然发现头发竟一夜变白，容颜衰老。面对这个噩梦，小女子一时接受不了，不由生了轻生的念头，最后却被冯小大夫救下。不仅如此，为了替我寻找医治之法，他还不分昼夜的查找典籍，终于有一天我二人无意间在一本典籍上看见了同自己病情相似的记载，上面说要想医治这种怪病需得以妙龄少女的心头血为药引，然后再辅以其他的药材配制解药。”说到这里菁梦微微的垂了垂眼眸，叫人看不清真实的情感，“起初冯小大夫并不愿意这么做，后来是小女子以事成之后愿意同他双宿双飞这个条件为诱惑，他这才就犯了。所以大人，这一切都是小女子造下的罪孽，冯小大夫不过是受了我的蛊惑，还望大人能够对冯小大夫从轻发落。”
话落她朝着上座俯身叩了一个首，然后再所有人震惊、错愕，来不及开口前将来之前便准备好了的匕首猛的一下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