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阳光洒落,微风吹拂。默笛穿着长长的碎花长裙,背着画板画笔,穿过林荫路,去路边买个面包坐在一个人造池塘边喂半小时鲤鱼,然后去公园中心的喷泉边摆好画板,为来往的行人画素描。这样的行程,每个周六她都会重复一遍。
来这里画素描的往往是游客,L城是著名的旅游胜地,这个公园里长着一颗几百年的名贵龙血树,据说因为岁数太大,早就成了精怪,可以识人语,遂人愿,其中求姻缘驱疾病最是灵验。于是吸引了大批的痴男怨女,垂暮老人,因为老树历史悠久,成了当地政府保护的文物,政府给老树围上围栏,前面放了几个软垫专供游客跪拜使用。
为什么楚默笛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每周都来?三年前,爷爷楚昊天查出胃癌,切除肿瘤的手术成功率只有三成,爷爷性子高傲要强,宁愿死在手术台上也不要全身插满管子的苟活,手术那几天,默笛不眠不休的在老树前跪了三天,爷爷的手术成功,默笛却虚脱送进了医院。虽然有得有失,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头,但默笛是个认死理的人,那三天她只为爷爷求,没为自己求,所以爷爷好了自己病了,证明老龙树是灵验的。
自那以后,无论多忙,默笛每周都来这个公园画画,主要就是要常看看老龙树,算是报它当年保佑爷爷的恩情。
说是为了报恩,默笛也许本来就喜欢观察这里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她不能说话,但她爱听别人说话,爱听各种各样的声音,佛曰:有所失,必有所得。她有时甚至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才能发现生活中无法言说的美。
一个男人坐到了画板前的小凳子上,打断了默笛看来往行人的视线,男人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似是无意的翻动手里的一本书,默笛识趣,拿起画笔,开始描绘这个人的轮廓。
这个男人,她记得,倒不是因为她的记性有多好,而是因为为游客画素描这种工作,跟殡仪馆,派出所差不多,往往不会有回头客,而这个人,已经连续三个月每周六都来,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拿着同一本书,默笛觉得这个人也许不是普通游客那样为了许愿看风景来这里,或者至少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普通的素描画,所以这次来,她专门带上了彩色铅笔,她很少画彩色,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的风格,默笛的风格就是沉郁的伤感的,这样的风格,没有生命力的黑灰色是最贴切的,只是她觉得,一个男人不同,她希望这次送他一副与以往不同的画作,这样,也许他就会满意了,就不会每次都来。
阳光明媚,微风吹拂,喷泉涌出水流发出淅沥沥的声音,撒出的水珠折射阳光看起来像是五彩的光珠,不远处是成群的白鸽飞起又落下,一只鸽子落到他的肩膀,微风吹动他的衣角,这样活泼温馨的场景,就算严谨如他,似乎眉眼也变得温和不少,画着画着,默笛竟看入了神。画好了,默笛把画转给他看,他只嗯一声便开始拿钱包,放下一张百元钞票,卷起画转头就走。似乎是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默笛一反常态拉住了他的衣角,他驻足,默笛拿出纸笔,写:先生,您对我的画有什么不满意吗?我可以调整。
他的声音很低:“画的很好。”
手臂稍用力,拂袖离去。默笛回到自己画画的地方,那个男人的位置上放着他刚刚在看的书,书名《巨人的陨落》默笛随意翻动了几页,那个人用树叶标本当书签,这叶子眼熟,默笛陡然想起,这是老龙树的树叶,树叶上写着在意的人名字顺着老树旁的小溪留下,就是许愿的方式,默笛翻过这片树叶标本,只见下方写着一个小小的“天”,原来,他喜欢的女孩,名字里带着“天”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