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入柳老太太房里，王德茂在窗下坐定，吴天胡坐在床沿上，长生坐在东墙。
“你说那几万块钱是什意思。你有钱也不能这么小看人吧。”吴天胡盯着地板不慌不忙却很气愤地问。
“德茂哥握着电话呢，你问他我是小看你了吗。我说我没钱，说个媳妇不容易。”长生声音洪亮，但没火药味。“我什么时候说你了呢。我说我自己穷还不行吗。”
“哎呀，我知道你这边地广，把几万块钱就不放在眼里。但是你也太小看人了吧。我也不想让我姑娘离婚。要不村民说我这当真不是亲生的，开始卖女过日子了。”吴天胡一如既往，毫无血色。
“你这不是碾槽里寻驴蹄吗。我什么时候、、、、、”
“走!不和他说了。两下火气就上来了。”突然，吴天胡火气直窜，对王德茂挥手就自顾自奔出去了。
“这、、、、、”长生感到莫名。“德茂哥你看、、、、、”
以前长生一直以为吴天胡是个老实厚道的软馕，在城里不清楚家里的事，是夏丽萍的胡诌乱侃蛊惑，深文周纳。现在长生对吴天胡的看法转变了，原本就是一丘之貉，这种对老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男人在北滩又不是没有。
“让我看看去。”王德茂立刻追上去，对吴天胡说，“你怎么走了，不说了？”
“要说你和他说，我到青青家等你。”说话间已经出了院门。
王德茂重新回到柳老太太房里，温言解释道，“今天我就不应该在他家里打电话给你。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全家人都站在电话机旁边呢。你一说到那几万块钱，他那那两个娃就蹦了起来，说你小看他们。我紧解释慢解释。他那两个娃气势汹汹的样子，唉，那两个怂你还不知道，就小学文化，大老粗。我是夹在中间没办法。”
“德茂哥，你拿着电话呢，你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说我什么时候小看他们了。有事就说事，不要一个劲挑刺。我要是有钱，事情还能这么窝囊。你自己养的女，她愿意让你卖来骗去的，谁也没办法。谁还不知道他找来是什么意思。”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王德茂说他还是前去探探路，听听吴天胡的口风。总不能发发火事情就不理论了。这样一直拖着对双方都不好。
“那我就不过去了。”长生说。
“你不去了。他火气那么大，你去了又说不成了。”
长生在朋友中选择了一位忘年交，前去与吴天胡理论。在这方面，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儿子的丑恶本性将彻彻底底地显露出来。或许这就是吴家衰落的原因。通过此次理论。领悟到为什么陶渊明希望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老说他家里人对我闺女好，那三亩棉花卖的钱都干什么了？”吴天胡看上去精神饱满。“我怎么就没有听我闺女说起卖棉花的钱。还有我闺女生日向他要一百块钱，他都不给。我女病了，他给了我女多少看病钱。别的新媳妇都到城里逛荡呢。他又给了我女多少钱逛荡呢。”
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在钱上打着饥荒。人家的要求也不高，就怕得寸进尺，没完没了。看来，吴家对女儿改嫁所涉猎的目标都订好了。
吴天胡这一肚子的理直气壮都从媳妇那学来的，听上去热乎乎全是慈父之爱。他话中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搬弄是非，让长生的两位忘年交都不认得长生了。好像不是在帮长生办事，而是帮一位不懂理家不谙人情世故的道德败坏者为虐。他俩算是看清长生遇上什么对手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扒下裤头，撅起屁股蛋就是为了接那冷竹板。吴家将风煽得越大，福海与吴琴的婚姻就越冷，零度早已到达，现在已经冰裂。可想柳家的无奈火气也够盛了。
“还是亲家呢，我闺女都过去一年了，他到我家里与我坐过吗。这不是小看人吗。”吴天胡继续发情。“我都到他家与他坐了两次了。他连一次也没有到我家坐过。我身为女方，就这么下贱。当真是男方掏钱了。他要不到我家与我两口子坐坐，这件事根本就没法说。你俩也别跟着说他俩没有招惹我闺女，没有理由请。我们也不是摆治让亲家难堪。结了儿女亲家，就成了亲兄热妹了，拉拉家常还不是常事。当真是他们掏钱了。颜面就那么贵重。再说到亲家家去又不损颜面。这不我才从他屋里出来。你俩告诉他，他俩不来，那以后就不要和我说了。连媳妇都哄不住。他愿意起诉，我等着他起诉呢。我还真就没有上过法庭呢。我每每回来，看我闺女一次次地憔悴、、、、、、说得再好听，毕竟穷家家说个媳妇不容易。当父母的都不愿意看到子女走上离婚这条弯路。那是丢人现眼的事，不是什么好事。他既然要让大家丢人打官司，那我也没办法。”
双方就同一个核心问题东拉西扯、推来搡去地磨嘴皮到了午饭。最后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倒是一开始双方都心知肚明彼此的打算。长生见到吃饭的时候了，便去王青家请各位前去饭馆里。无论结果如何，在坐的都是功臣。总不能忙碌了一上午连个油水都进不了肚子。吴天胡推托着哼哼唧唧不愿意去。那怎么能行，兄弟这顿饭怎么都得吃。不能只坐坐不尝尝呀。在众人的拉拢下，吴天胡硬着头皮跟着去了。席间，他很委屈完全底气不足地叹道，“哎呀，要是让我老婆知道了我在这吃饭，又要骂我了。”
感情最容易使人疲烦，因为那是与纯粹的人进行烦琐地交锋，处处花拳绣腿。而社会是个多元化的经济社会，消费林总。而人情呢，是人们最不愿意为之买单的消费。这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叹息现今的两辈亲。倘若柳家越是频繁地请吴琴，反倒加强了对吴家人的憎恨。沦肌浃髓。这段日子再也没有让涉足吴家去劳神伤情。这并不是说柳家对几万元买来的儿媳妇就松懈了。松懈是感情上的松懈，在金钱上他们从来不松懈。不错，就两家来说，这其中已经没有丝毫情味了，纯粹就是为了金钱的拉锯口水战。这样的做作比妓女为了金钱而调情还要瘆人心。多子惹的祸，多子的贫穷、无奈、商业间谍。春节就要到了，形式逼迫柳家松懈不得收集情报，浸透情况。他们一直在打听分析吴家的为人及将来可能发展到的地步。约翰逊夫人也向石头村挂了电话，从熟人那里了解夏丽萍是不是耍死狗、滚车辙、胡搅蛮缠的让。总之柳家现在是摸不透吴琴的心，搞不清她是不是真的不嫌丢人现眼去离婚。不满二十岁呢，两次定婚，两次结婚，她甘愿作践自己的青春？是呀，春节就要到了，虽然她从未收到表哥的音讯，可是冥冥中就认定表哥是信守诺言的让，心中喜不自胜。对柳家现在愚昧的举动更是忍俊不禁。她只一句离婚，就置身事外，殊不知夏丽萍从中的耍手段图钱财呀。
“他们哪里是叫你回去跟他过日子，而是现在将责任往咱们身上推脱，好多得些退婚钱。”夏丽萍对吴琴说，她对什么都洞察透彻。
长生夫妇还是请教八方的阴阳先生指点迷津。先生指点的跟他们想的不差秋毫：“柳家娶了个万年脏。现在风向转了，吴家提出了离婚，又不愿意如数退还财礼，只想敷衍了事。所以就打起了持久战。男女双方相差五岁呢。男方自然经不住拖拉。所以最终势必会俯首，跺跺脚等待着吴家的退婚行情。”真是不经不知道，一经吓一跳，柳家到现在才听说每年除夕夜石头村村委会里留宿婆家不回，娘家不让进门的媳妇。而柳家面对的就别具一格了。虽然他们清楚一辈好媳妇三辈好子孙的重要性，可是万不得已，他们还是不能离婚。一离婚再一结婚，这一个萝卜两头要被截取多大两块呀。长生夫妇对自己的超产早就不堪重负，不胜懊悔。到了腊月二十七，夫妇俩再次召集人马，对吴家做最后的总攻。就要过年了，要是吴琴还执意不回家，那说明她决死要离婚了。那以后柳家就正儿八经地拿离婚来说事，再也不用麻断丝不断地纠结下去。双方对对方玩的鬼把戏都了然于心。这确实对彼此都不利。就他们来说没有情了就是恨。福海是再也不愿意向吴家低首下气了。整个寒冬过去了，自己每每请吴琴都得不到吴家人的好脸色。什么就说什么，怎么连基本的礼数都抹杀了。当然夏丽萍是玩得如此圆乎，她的阴鸷更是智高一丈了。男方代表是要气炸了。笑脸迎人，死脸对人，是有血性的让都要痛扁吴家一顿。如此客气，为什么就不斥责着女儿跟男人好好过日子呢。家庭政治手腕。过去，福海爱着吴琴，即使他知晓吴琴并不爱他，经过半年的屡次交锋，他对她的爱早就被无聊的睚眦必报所扼杀，就连同情也化为愤恨了。过去以为她年幼无知，现今终于看清楚她与夏丽萍的沆瀣一气。他怎能强忍着心中的愤恨对难养的妇人低声下气呢。谁还玩得起吴琴这样卑下麻木的洋货。发怵，谁玩谁发怵。因此，父亲让他在去请吴琴时，他便撂挑子了。
“你以为你爸愿意叫她，你现在给你爸拿三万块钱，咱就不叫了。”欲罢不能呀，为了金钱。约翰逊夫人对福海嚷嚷着。“你逢下着面条似的媳妇谁有办法。”
吴琴摆治得长生有气无处出，福海更是使他哭笑不得。他的血亲中曾经出现由于婚姻不幸而发疯的，因此长生夫妇尽量不对福海抱怨动火。但是福海也太威严不足，温良有余了。既然到头来势必离婚，为什么就不逮住吴琴给她松松皮，好让她们利利索索地把婚离了。
